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是個對東京嚮往的要死的大笨蛋

  ?停頓時

  ?在你笑開的眼眉

  ?望穿秋水之美

  店裡有七八個客人,多崎司喝著喝著咖啡,沁人心脾的香氣在暖色調的燈光下釀出親密融洽的氣氛。閱讀

  二宮詩織坐在對面,吃一份咖喱飯。

  身穿著白色毛線衣,下身是粗布褲子。捲起了灰色的蹭舊了的褲邊,褲腳和帆布運動鞋之間,可以窺見少女白皙的腳。

  稍卷的黑髮披垂在雙肩上,脖子掛著條細細的銀色項鍊,從耳朵到脖頸的線條纖細得出奇,看起來非常脆弱。

  狼吞虎咽地吃完咖喱飯,二宮詩織一口氣喝了兩杯冰水。那纖細的肩膀稍微傾斜,喉嚨快速蠕動的節奏帶著奇蹟般的魅力,牢牢牽掣著多崎司。

  「像是剛從沙漠裡走出來的人。」他說道。

  「唔,家裡的事有點多,沒顧得上好好休息。」二宮詩織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然後喘了幾下氣,定定注視著他的臉:「欸,kiki,這兩個半月有沒有想我?」

  「想。」多崎司點頭,「食堂賣檸檬水的阿姨和很想你。」

  「哈哈,畢竟少賣了一份呢。」

  二宮詩織手指卷著發梢,笑盈盈地說道。細細的銀色項鍊,被咖啡店的室暖色系燈光照著,閃閃發光。

  受其活潑的笑容感染,多崎司也笑了,說道:「又瘦了一點。」

  「女孩子嘛。」二宮詩織嘩嘩啦啦地搖著杯里剩的冰塊,用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瘦一點沒關係,多少人巴不得呢。」

  「也黑了一點。」

  「欸?那可不行......」

  多崎司端詳著她的面容。

  比起兩個月前確實瘦了不少,黑也黑了一點,膚色比以前要健康。也許是在家裡幹活的緣故,發育中的身體體形緊繃繃的。

  從整體來看,少女的嬌美已開始帶有成熟女性的氣質。

  往日那種質樸、新鮮,散發著清香的生命力,那種在美少女眼裡時隱時現的某種銳氣,已經開始遁去,轉而蕩漾著一種給人以無奈之感的現實性韻味。

  多崎司為這種韻味而怦然心動。

  同時又感到有些驚愕:不過三個月時間,一個剛從十五歲步入到十六歲的少女居然會有如此明顯的變化,著實令人惋惜。

  「欸,kiki~」二宮詩織招了招手,「在想什麼呢,表情怎麼跟見到了幽靈一樣呆滯。」

  哦。

  那雙生動清澈的眸子,呼懦挪動的小嘴唇,秀氣的小鼻樑等倒是和以前一樣,這使得多崎司心情放鬆了點,臉色緩和下來,端起咖啡杯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感覺詩織醬變化好大。」

  「大了嗎?」

  小可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然後抬起頭,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那樣開玩笑:「kiki要上手體驗一下?」

  「噗~」

  多崎司一把捂住嘴,連續咳嗽好幾下。

  咖啡從指縫濺出來,微微打濕手腕的袖口,最後低落到原木桌面上。

  「哈哈~」二宮詩織很開心地笑了起來,清澈的眼眸閃爍:「唉,kiki說一說我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怎麼說好呢......」

  「直接說。」

  多崎司用餐巾擦著嘴,就此思考片刻,之後雙手在桌面輕輕合攏:「這種明顯成熟了許多的姿態確實更更甚於往日,也使我為知心動。可儘管如此,一想到從你身上所失去的東西,我還很遺憾。那種北海道少女所特有的,不妨稱之為我行我素的瀟灑,好像從你身上一去不復返了。」

  「我行我素的瀟灑......」二宮詩織確認似的重複一遍,感覺上就像是鉛筆一字一句在心裡記下。邊蹙眉思考自己失去的東西,邊把原木上的盒子拉過來,裡面有免費送的小糖果之類的零食。

  剝掉糖紙,速度很慢。

  邊把糖果塞進嘴裡,她邊說:「是不是我失戀了的緣故?」

  「失戀?」

  「對啊,吃糖果不?」

  「不要。」

  「撕開了第二塊,你還是吃了吧。」

  二宮詩織歡快地剝去糖紙,然後探過半邊身子,把一顆牛奶巧克力味的糖果塞進多崎司嘴裡。

  甜中帶苦的滋味很是好吃,讓人還沒吃完的時候,就想要剝下一顆。

  看著他嚼糖果,二宮詩織滿足地趴在桌面上,嘴角一直帶著笑意:「戀愛的最佳年紀,應該是16歲到21歲之間吧。當然,每個人都有差別,不能一概而論。詩織醬就認為,自己應該在十六歲之前談一場戀愛。」

  「十六七歲,怎麼看都是個黃毛丫頭。」多崎司也趴到桌面,看著她的眼睛:「讓人覺得幼稚可笑。但過了20歲,人又會變得現實起來。隨著年月的增長,腦子裡有了『多餘的』知識,人也就不知不覺中變味了。」

  二宮詩織打了個帥氣的響指:「非常正確!」

  十幾歲少男少女的戀愛,恰似身邊掠過的清風。

  涉世尚且不深,做起事來也是毛手毛腳的的年紀,然而,也正因為如此,才對凡事都充滿著新鮮和感動。

  當然,這樣的日子轉瞬即逝。

  也許沒能走出校門就會失去,留下的唯有鮮明的記憶,不過這些感情上的記憶十分重要。即便是上了年紀也無妨,倘若在內心深處保留著這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面,那就如同體內始終點燃著一盞暖爐,不會那樣無聊地老去。

  「為了能夠多積蓄一些寶貴的燃料,因此,我和kiki談了一場柏拉圖式的戀愛。」

  說著,二宮詩織把杯子剩餘的冰塊倒入口紅,咯吱咯吱嚼著:「趁還在身邊時談一場戀愛吧,等以後回到北海道,獨自一人仰望著星空發呆,看鴨子出神時也不會覺得冷。東京這段經歷,相對漫長的人生來說實在是太短暫,但也太珍貴了。就像一不小心忘了關掉煤氣開關,或者從樓梯上失腳跌落的經歷,一生中偶爾有幾次,才算圓滿。」

  多崎司問:「失戀什麼意思?」

  「我單方面把你甩了呀。」二宮詩織略略噘起嘴唇,「最討厭kiki這種花心大蘿蔔了。」

  說這話時,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從可愛的外表,到無法看穿的內在,以及仿佛埋藏著什麼的深邃瞳孔,都在教人感到害怕。

  「覺得自己還要多了解你一點才行。」多崎司說道。

  「那麼說,」二宮詩織稍稍抬起頭,頗為好奇地問:「如果再多一些了解,你會把你自己強加於我嘍?」

  「可能性是存在的。」多崎司說,「況且在這個世界上,人本來就應該互相強加,以鄰為壑,這是群居動物的原始生存法則。」

  「但我覺得kiki不會那樣,」二宮詩織含著冰塊,語氣含糊:「你和我不一樣。我這種人呢,在強加給別人這一點上很擅長,可以不顧別人的臉色,吵吵鬧鬧並且還樂此不疲。但kiki不是這一類人,除非非這樣不可。」

  「非這樣不可......」多崎司呢喃著,雙手搓了幾下臉頰:「那就是非這樣不可。說實在的,在你之前,我也這樣做了。」

  二宮詩織俏皮地眨眼:「是小櫻良吧?」

  「唔......」

  「唉,難怪呀。」

  沉吟了一下,她繼續說:「也就只有像神靈一樣的小櫻良,才能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為她而改變。」

  「不止是她......」多崎司臉頰有些熱,感覺自己快要臉紅了,慌忙把臉看向窗外。

  天上蒙著厚厚的雲層,看不到月光,不過四谷街頭仍然明亮得似白天,街燈與車燈匯聚成一片流光溢彩的海洋。

  二宮詩織搔了搔鼻尖,少年在她的注視下,臉色很快紅了起來。

  他一臉紅,整個世界都在臉紅。

  那模樣實在是太好看了,以至於令人無法確信他剛才是否真的坐在眼前。沒準一眨眼,就會發現是在是同空氣相互對視,同自己本身的語聲相互交談。

  「kiki想更進一步了解我?」

  「有興趣,多多少少。」

  「什麼嘛~」小可愛不滿地皺起眉頭,「我可是很認真地再問,你這樣回答未免也顯得太冷酷了吧。」

  「抱歉......」多崎司深呼吸一下,「想更了解詩織醬多一點,尤其是當下她遇到的難關。」

  「當真?」

  「當真。」

  「即使我不願意?」

  「什麼嘛~」這次輪到多崎司不滿地皺起眉頭,「我可是很認真地再問,你這樣怎麼像是我在強迫良家下海一樣。」

  「抱歉抱歉~」二宮詩織雙手合十,可愛地歪頭把臉頰貼在手背上看他,清澈雙眸里閃耀著撩人的光澤。

  「今晚有空?」她問。

  「有的......」

  「那,去陪我?」

  「呃......」

  「不可以?」

  「可以,完全可以。」

  「噯,kiki,知道我現在想幹什麼?」

  「這......」多崎司心想,全是馬賽克的畫面,怎麼可能想像得出來。

  「想躺我那張小小的單人床上,」二宮詩織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趁我睡著的時候,你一點一點脫我的衣服,輕手輕腳地,就像母親給嬰兒脫衣服一樣小心翼翼。」

  「唔......」

  「脫到一半的時候,我『嘩啦』一下醒過來。」

  說著,小可愛雙手做出一個潑水的手勢,「不行,kiki不行。我雙手撐著你的胸口,哭訴著說在這方面我是很保守的,絕對不能給你。但你不聽我的哀求,仍然要一意孤行,把我脫得光溜溜的。」

  「喂!」多崎司抗議道,「我才不是那樣的人,」

  「知道你不是,但請不要打擾我的幻想。」二宮詩織接著說,「然後你就捆著我的雙手,不顧我流出來的眼淚,強行那個了!」

  「......拜託,我還不想吃牢飯。」

  「哈哈,走吧。」二宮詩織站起來,邁著輕飄飄的步伐朝外走出。

  多崎司挎上書包,跟在她身後。

  原先隱約遮蔽天空的雲層盡皆散去,月光溫和地傾瀉在街頭,與人工照明混合在一起,把泊油路照得閃閃發亮。

  來來往往的行人,灌入耳朵中的隱約,也不知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兩人在街上東搖西晃逛,慢慢往新宿方向走去。

  二宮詩織忽然說想爬樹,不巧新宿路邊的樹爬上去是要罰款的,另外幾個大型公園都早已經關門。

  「遺憾吶,」二宮詩織搖著頭說,「我最喜歡爬樹了,北海道那種光溜溜的松樹都可以爬上去。」

  多崎司注意到,和剛才相比,她的眼睛更加清澈透明了。

  「認識你,我才知道人生可以精彩到程度。」他說。

  二宮詩織會停下腳步,細細看著他的眼睛:「喂,和詩織醬交往收穫不小吧?」

  「收穫頗豐。」多崎司答道。

  兩人肩並肩,像普通的朋友,跟在人群中,朝西新宿走去。

  人行道上,有彈吉他的街頭歌手在唱歌,有不少人在圍觀,小可愛也拉著他的袖子擠進去。

  ?我對花之都

  ?大東京

  ?無比憧憬

  ?我拎著單薄的旅行袋

  ?一直向北向北

  ?咀嚼著粗糙苦澀的沙塵

  街頭歌手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打扮潮流,口音聽起是個外地人,正在唱著長渕剛的《蜻蜓》。

  多崎司抱著手臂,認真傾聽。

  說起來,東京雖說是大都會,但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明白人的活動範圍很有限。至今為止,他的交際範圍也沒變得多廣闊,又或者說人人都是一樣。

  無論住多大的城市,經常來往的也只有身邊親近的人。

  二宮詩織聽了幾句,忽然跑進去,伸出手直勾勾地盯著人家,嘴角掀起好看的弧度,一個超級元氣超級可愛的笑容在她臉上綻放。

  歌手呆滯了下,馬上把話筒遞給她。

  接過話筒,二宮詩織回頭看向多崎司,眼裡倒映著新宿輝煌的街燈。

  ?我赤著腳

  ?數著寒冷而結冰的夜晚

  ?但我愛著這城市也恨著這城市

  ?我是個對東京嚮往的要死的大笨蛋

  唱著唱著,她忽然把話筒遞過來,多崎司不假思索地開口。

  ?啊~幸福的蜻蜓往哪兒

  ?你要飛往哪裡?

  ?啊~幸福的蜻蜓

  ?正伸出舌頭笑著

  璀璨絢麗的燈火,車水如龍的大道,千萬人口擠在一塊的超級大都市。

  瞬間所有悲傷,都只覺得渺小。

  流光溢彩當中,一切的一切,複雜而又浪漫。

  在燈飾照耀的搖搖,二宮詩織打著節拍,親切地看著他。

  多崎司不記得唱完這首歌的時候,自己收穫了多少掌聲。只記得路邊車燈閃過時,她的黑髮隨風搖曳,神采飛揚的模樣格外迷人。

  ……

  感謝【橘子】的黃金盟。

  感謝【海曜】和【yinsong】的盟主。

  感謝【雨逝天】等一眾書友的打賞,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