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川唯站在陽台上,眺望雨夜中多崎司居住的小院子。閱讀
僕人端著金屬託盤進來,輕輕放在旁邊的茶几上。美麗青瓷茶具和香草茶茶,並附帶一碟點心和清洗乾淨的水果。
香草的香氣與下雨天的雨味很巧妙地融合到一起,聞著舒心。
靠窗放置的懶人沙發上,棲川栗拿起茶壺蓋子,聞聞香味,確認過茶葉沖泡的情況後,緩緩往青瓷茶杯里倒了三杯。
棲川唯回頭問:「為什麼男人都那樣?」
「男人不一定都那樣。」棲川栗抬起頭,輕笑著:「但對女人來說,這種時候她需要那樣。」
「乘人之危!」
「你氣的不過是因為不是自己嘛。」棲川栗人左手拿碟子,右手端杯,把茶送到嘴邊,輕輕抿了口香草茶。眯眼細細品嘗著香氣,輕輕點頭。
把杯子放回桌面,用餐巾擦拭嘴角後,雙手放在膝蓋上往門外看過去。
多崎司一推開門,就看到像穿過深林的母狐狸一樣盯過來的小姨,以及從陽台走回來,一屁股坐到懶人沙發上的棲川唯。
這是一個小廳,地板鋪著毛絨地毯,牆上掛著掛著印象主義油畫,畫的是燈塔和船。
能坐的地方,只有兩張小小懶人沙發,一張母親坐著,一張女兒坐著。
坐哪?
兩個都很好。
要選真是糾結為什麼不是只有一張沙發,然後自己坐中間呢。
多崎司思考片刻,脫掉鞋進屋,往母親那裡走去。
棲川唯無聲地拿起切水果用的刀。
刀光晃得眼睛發疼,於是多崎司機智地臨崖勒馬,擠著金髮少女的身體坐下。
「死在那算了。」棲川唯盯著自己腳尖,低聲嘟囔:「還來我這幹嘛」
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幽怨,多崎司還是第一次見到怨婦模樣的她,心裡不禁有些想笑。或許是剛被幸子姐溫柔地照顧了一番,現在的狀態多少還有些飄,他下意識伸出手,輕輕勾住那彈性驚人的腰肢。
棲川唯抬手頂著他的測腹:「別碰我!」
「喝茶喝茶。」棲川栗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多崎司端起茶杯,不發出聲音地喝了一口。
並沒有特別喜歡香草茶,他偏好的是咖啡,不過在這樣濕噠噠的雨夜品上一杯熱茶,也算是蠻有格調的事情。
棲川唯咬著嘴唇,不動聲色地拿起一塊餅乾送到他嘴邊。
「謝謝大哥。」多崎司嘗了一口,是剛烤好的薑餅,有新鮮生薑的味道。
「不要叫大哥!」
「偏要。」
「多崎司!」
兩個人在沙發上扭打起來,動作幅度不大,像是一對鬧彆扭的小情侶。
「真羨慕呀。」棲川栗打了個呵欠,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明顯不是對手的女兒被他欺負得臉頰通紅,氣喘吁吁。
等兩人安靜下來後,她張嘴問:「小司覺得小唯怎樣?」
「很好呀。」多崎司手搭在棲川唯的白絲上,邊摩挲邊說:「長得漂亮、氣質也好、身材也相當不錯,我一直都把她當成雲養女兒來看待的。」
「?」棲川唯提著水果刀,語氣冰冷:「女兒?」
「啊不」
為了小命著想,多崎司及時改口:「雲養女友,小唯一直是我的雲養女友。」
棲川唯不再說話,面無表情地拿起一個蘋果削皮。
「變成真的女友怎樣?」棲川栗捧著茶杯問。
「這很難。」
「難在哪裡?」
「我是有女朋友的人!」
「可你現在在摸小唯的腿喲。」
多崎司趕緊收回手,一臉正經地說:「大哥的腿,摸一下應該沒事吧?」
「!」棲川唯又氣又委屈,反手一塊蘋果塞進他嘴裡。
「唔~好甜。」
多崎司咬著蘋果,咔嚓咔嚓吃起來。
在這環境清幽的小房間裡,他咀嚼的聲音相當的清脆悅耳,給人一種聽聲音就可以知道汁水很多的感覺。
棲川唯也吃了一小塊,吃了一半,她回頭問媽媽:「媽媽要吃嗎?」
「你還記得媽媽?」棲川栗相當嫌棄地瞪了女兒一下,捧起茶杯放到嘴邊抱怨:「以前切水果時第一個先到的就是媽媽,現在有了心上人,哪裡還有心思搭理媽媽這個孤寡夫人喲。」
「既然這樣」棲川唯吧餘下的蘋果都塞給多崎司,然後懶懶地靠在他懷裡:「以後的蘋果,媽媽您自己削吧。」
「咳,咳咳」
喝著茶的母親大人,被女兒這句不孝的話氣得嗆到了。
多崎司慢悠悠地吃完整個蘋果,用餐巾仔細擦乾淨嘴唇後,抬頭看向棲川栗:「小姨找我來,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嗎?」
窗外的雨水沸沸揚揚,起風了,枝丫在夜幕下搖曳。
棲川唯眼神稍稍不自然地閃爍了下,隨後低頭盯著自己被白色絲襪包裹著的腳尖,一時間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起來。
「從哪開始說好呢」棲川栗好笑地盯著自己女兒,左手拿著一串水靈靈的葡萄,一顆一顆吃著。
從多崎司角度看過去,這對母女的臉型非常像——都是絕世美女的模板。
吃了兩分鐘葡萄,把皮和籽吐進白色垃圾桶里,棲川栗把視線瞥向多崎司:「從富里馬場回來後,家裡就安排人對你進行調查了。同時你身邊的人,例如遠野小姐,那個叫村上的同學也處於調查的範圍之內。為了更好地調動這些人,還和村上同學的父親聯繫,給他找了個未婚妻。」
可憐的村上君多崎司雙手合十,默默在心裡替基友默哀。
棲川唯拿起一串葡萄遞給他:「我讓村上水色去福岡,只是想讓他陪你聊聊天舒緩心情,沒有別的目的。」
「為什麼在福岡不說?」多崎司張開嘴,從她手裡的葡萄串上咬了一顆。
「不想讓你知道我在關心你」
「果然是敗犬思維。」
「你」
棲川唯欲言又止,壓抑憤怒般抿著雙唇,澄藍的瞳孔使勁瞪著他,似乎想用眼神來使他愧疚,令他認錯。
可惜多崎司沒有心。
他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張嘴,從她手裡的葡萄串上把葡萄一顆一顆咬下來。
棲川栗笑吟吟地注視兩人:「六月份的時候,得知遠野小姐開始投資虛擬幣。家裡通過按照調查,得知是東京銀行的人暗中通過她那幾個閨蜜,引誘她在黑龍組創建的平台上開戶。目的嘛,當然是為了騙光她的錢,讓她委身於東京銀行行長的兒子。」
「呸~」多崎司往垃圾桶里吐出幾顆葡萄籽,思索著說:「然後在暑期的前一天,我去了島本老師家,被東京都知事監聽到。接著他就來了棲川家,打聽有關於我的事?」
「正確!」棲川栗欣慰地點了下頭,表情愈發滿意:「家主在得知此事後,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多崎司好奇地問:「什麼決定?」
「取消原本讓你和小唯結婚的決定!」
「?」多崎司愣了許久,回過頭呆滯地看著棲川唯,腦子裡一片嗡嗡作響。
感覺怪怪的
要是
那個可憐人不那麼快自殺的話
棲川唯緊緊攥著他的胳膊:「我也是才知道啊而且除了拒絕表白之外我還能怎麼辦啊,就以前那個多崎司,我只能當成朋友啊,你讓我怎麼喜歡上他,做不到啊」
說著說著,眼看就要哽咽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崎司重新回到這個宅子的緣故,她今晚的情緒格外容易波動,人也變得異常柔弱。
「也沒說我對那事懷恨在心啊。」多崎司心情複雜地嘆了口氣,輕輕摟著她靠過來的身體。
棲川栗臉上浮現著曖昧的笑容,看著兩人繼續說:「不讓小唯和你結婚後,家主決定趁著這機會,讓東京都知事出面對付你。等你難以面對,不得不回家求饒時,他會讓你改姓回棲川,當成繼承人來重新培養。」
「沒興趣。」多崎司搖頭,「對於繼承棲川家這件事,我完全沒興趣。」
棲川栗樂道:「小唯也是這樣說的,所以但我把這消息帶給她的時候,她就做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
「小唯。」棲川栗看著女兒,勸誡似的開口:「傳達心意這種事,你要自己勇敢的說出來。」
「我」
棲川唯稍稍仰著臉,多崎司低下頭,兩人額頭貼額頭。她小巧粉嫩的嘴唇微微張開,濕潤潮濕的熱氣撲面而來。
「我對現在的你了解還不算多,但也大概知道你不喜歡像我這樣被人安排好了的人生。」
「嗯。」多崎司回應了聲,嘴唇也張著。
兩人交換著呼吸,棲川唯稍顯緊張地笑著,繼續說道:「媽媽來鎌倉那天,我就決定了。我不想讓你也接受那樣的安排,也不想我永遠都被安排。於是我當面和你說了,不接受家主的決定。我要當你的女朋友,以此來保護你。就算假的也好」
多崎司怔怔地凝視著她:「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棲川唯的視線沒有動搖,筆直凝視著多崎司的眼睛,一瞬都不曾將視線移開。手心不知何時大力握緊了他的手,同樣沒有一絲動搖,也沒有猶豫。
她沒有任何需要害怕的東西,只想通過指尖,把此刻的心情傳遞出去。
多崎司思考著其中的不同。
當棲川家的繼承人,接受的是棲川家的束縛。而當棲川唯的女朋友,接受的是棲川唯的束縛。相對而言,後者的束縛對他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是假男友那就更不用說了。
從那雙藍寶石般瑰麗的澄澈眼眸里,多崎司算是第一次讀懂了她的想法,金毛大哥她真的動心了,這其中既沒有誤解,也沒有錯誤,也沒有立場不同而產生的偏差。
「你讓我這麼感動」多崎司笑了下,苦惱地說:「這樣下去很難收場的啊。」
棲川唯毫不動搖地說:「當我男朋友吧!」
少女那雙毫無雜質的明亮眼睛始終不曾離開他,像清亮又深不見底的藍天。長時間地盯著看,會覺得自己靈魂仿佛被吸了進去那樣。
多崎司不得不移開視線。
但即便是這樣,握在一起的手心也還在持續傳遞著她身上的強大力量,以及她精神上所具備的更為堅韌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