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在棲川家,遠野小姐獨自清掃著他的小院。

  喜歡別人老婆什麼的......真是個壞毛病!

  所以島本老師請放心,等你離婚後我一定改掉!

  多崎司靠著廚房水槽喝了杯清水,抿著嘴唇思考。閱讀通過做局的方式,逼迫島本老師結婚。這是一個足以毀掉政治生涯的黑點,知事大人不可能不堤防島本老師,那麼,自己應該是第一次去島本老師家的那晚就被盯上了......

  想通了這點,他用手指按壓兩下太陽穴,回頭看著棲川唯:「幸子姐在哪裡?」

  「我知道的信息不多......」棲川唯略微猶豫似的哼了下鼻子,「但從媽媽告訴我的消息來看,她現在肯定沒事。」

  「那就好。」

  多崎司又接了杯水,小口小口喝著。

  喉嚨時而傳來咕嚕咕嚕的細微響聲,棲川唯側耳傾聽,聲音很奇妙,像是從月球背面傳來的一樣。

  栗山櫻良嘴角浮起淡淡的笑,的確笑得很淡。察覺到多崎司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因此她自己也放鬆了下來。從床上爬起,舒緩身體似的來到窗前擰動脖頸。

  雨夜的東京格外迷離,無數雨水在人工照面的霓虹光線中落向地面,從窗口可以看到山手線鐵路,亮著燈的綠色車廂發著咔咔的行駛聲從高架橋上駛過。

  「在看什麼?」多崎司來到她身邊問。

  栗山櫻良微笑著答:「想看看有沒有流浪貓,打算撿一隻放在你這養。」

  「不可能!」多崎司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

  「你要拒絕我?」

  「我不是拒絕你,我是拒絕貓!」

  「我就是貓!」栗山櫻良轉頭眼,清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他,因為雨天而稍顯濕潤的空氣中,那條長長的單馬尾仿佛去力氣那樣靜靜垂下。

  「……以後再說。」多崎司啞然一笑。

  棲川唯撐著下巴,默默看著這兩人並肩站立的畫面。

  表面依然是毫無波瀾,內心卻覺得酸溜溜的。

  這兩人給人的感覺真的好般配.......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這樣?

  「大哥。」

  多崎司轉頭看過來:「走吧,我們一回去。」

  「回,回去?」棲川唯騰地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地問:「你說的是回去?」

  「見一下小姨,有問題?」

  「沒有!」

  小雨下個不停,在玻璃上敲出還算好聽的音符。一向很冷靜的金髮少女情緒莫名地高漲,心跳隨著窗外的雨滴翩翩舞動起來。

  栗山櫻良看著多崎司的表情有些微妙,蹙眉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多崎司走到門口,回頭和她打聲了招呼:「辛苦部長大人了,接下來事情就交給我吧。」

  「別丟我的臉。」

  「保證處理得漂漂亮亮的!」

  栗山櫻良咬著小虎牙:「我的意思是你別忘記堅持自己內心的想法!」

  「......?」多崎司的視線從她臉上往下垂落,看著她微微蜷縮著的白皙小腳:「放心,在沒同時摸到你和棲川同學的腿之前,我絕對不會迷失自己!」

  栗山櫻良:「......」

  棲川唯:「......」

  在這一刻,兩位第一美少女同時在心裡發出質疑:這傢伙隱藏了這麼久的變態一面,終於暴露出來了嗎?

  下了樓,那輛熟悉的庫里南已經在巷口候著。

  兩人一前一後鑽進后座,車子輕微地顫了下,朝著東新宿駛去。

  豪華轎車的避震和隔音都做到了極致,沉浸在沙發的柔軟包圍中,多崎司有一種游泳時潛到水底靜止不動的靜謐感。

  棲川唯撐著中央扶手,眼睛一動不動盯著他。

  身材比以前健美了許多,隔著襯衫也能看到結實起來的胸膛輪廓,細長手指輕輕敲打臉頰,再加上俊美的長相,思考東西時心無旁騖的專注姿態,幾乎可以秒殺所有少女的小心臟。

  看著看著,她夾緊雙腿,面無表情的白皙臉蛋逐漸染上一抹詭異潮紅。

  獨占情緒又在撓心了......

  庫里南沿著新宿大道一路行駛,穿過皇居護城河不久,拐進豎有【私人領地】路標的上坡道,緩緩停在棲川家宅院前方。

  在多崎司的記憶中,這宅院裡種了好多棵飽經歲月滄桑的大柳樹,枝繁葉茂,即使白天也給人一種幽暗的印象。還有無處不在的黑西裝戴墨鏡的保鏢,他們挺拔的身姿非常酷,活像《黑客帝國》里的尼奧。

  跟在棲川唯身後,往裡走。

  古香古色的木製廊道蜿蜒曲折,像沒有盡頭似的在夜雨下延伸。不時有穿著和服的僕人迎面走來,看到二人後,都會恭敬地貼牆鞠躬,送上一聲聲「小姐,少爺」。

  面對這些問候,金髮少女淡然冷漠的表情始終不變。

  這樣的畫面多崎司也不覺得稀奇——除了小姨外,她幾乎和所有人保持著淡淡疏離的態度,清晨一個人鍛鍊,自己做早飯吃,然後重複枯燥繁忙的精英教育課程。在沒被確立當繼承人的時候,她甚至還會每天抽時間跑到多崎司住的小院子放鬆心情,順便收拾一下那些欺負他的同輩小孩。

  兩個人走進後院,穿過一道門來到花田前,耳邊傳來小鳥啾啾的鳴叫。明黃色的燈光下,棲川栗身穿丑得要命的黑色半身雨衣,冒著雨用小鋤頭給花鬆土。

  「媽......」棲川唯喊道,「小司來了。」

  她抬頭看過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好久不見,小司是過來幫小姨松花泥的嗎?」

  這位容顏美麗的年輕太太,身為有名的大家族掌舵著,她此刻的笑容沒有一點虛假做作的意思。

  「是的。」多崎司點了下頭,拿起一邊的鋤頭走進雨中。鼻尖立馬飄來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但花太多,也太雜,分不清是哪種花的香味道。

  棲川唯稍稍眯眼,打量了下自己母親,

  黑色雨衣很醜,下面是奶油色短褲,穿著拖鞋的腳趾里沾滿泥巴,手上還帶著白色的勞保手套。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媽媽類似花農的打扮時,棲川唯都覺得她很享受的樣子,身上有股毫不做作的自然氣質。

  傭人端來了茶和點心放在花田邊的園椅上,金髮少女不想弄髒衣服,便坐在那兒喝著茶,傾聽自己母親和少年的談話。

  細雨悄無聲息地下著,各種各樣的鮮花在夜色中美麗地綻放,置身其中,聽不見東京的喧鬧,恍若進入了一片秘境之中。

  「小司對花了解嗎?」

  「還算了解。」多崎司用小鋤頭給一株珍稀品種的薔薇松泥,左右轉動視線。

  花田栽種的都是一些平常隨處可見的花花草草,像唐菖蒲、秋牡丹、雛菊等等,還有一些在他看來只能算做雜草的東西也混雜其中。

  棲川栗給一株紫藤花固定爬架,伸手指向花田旁邊的一個玻璃房:「貴的東西在裡面。」

  透過燈光可以勉強看到裡面價格昂貴的蘭草、玻里尼西亞原色花等頗有身價的花草。

  不過多崎司對那些也不感興趣,他更喜歡腳下這塊露天花田裡生長的花朵,毫不矯揉做作的自由生長。

  「阿拉~」棲川栗伸手抹去額頭上的雨水,裝著疑惑的樣子問:「小司不喜歡那些花嗎?」

  「我喜歡這個。」多崎司笑著來到一小片桔梗花前,拿出手機「咔嚓」地拍了張自拍發給星野花見。

  棲川栗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貼近問:「是發給誰?」

  「當然是發給星野老師。」

  「小司好偏心!」

  「這種事談不上偏心呀,一個是喜歡的人,一個只是沒什麼交情的小姨。」

  「真討厭!」棲川栗像小孩一樣賭氣地說道,「讓小司在這花園裡選一束花送給小姨,你會怎麼選?」

  多崎司左右瞅了眼,摘了朵金輝玫瑰給她:「根本就不用選,能配得上小姨的花就只有這一種。」

  金輝玫瑰是個很特別的雙色玫瑰品種,以橙色為底的花瓣周圍染著一圈紅邊,好似少女裙沿的俏皮鑲邊,看著有種活潑的氣質,非常適合送給小姨這種看似精靈可愛,但實則帶刺的強勢女人。

  棲川栗脫掉手套,少女般纖細的指尖輕輕從他手中接過玫瑰,放到鼻尖聞了聞。

  帶刺的花枝,暖色系的花瓣,濃郁撲鼻的香氣,在這略顯清冷的雨夜中,多少整添了幾分浪漫。

  「小司知道金輝玫瑰的花語嗎?」

  「快樂、俏皮......」多崎司停頓了下,笑著往下說:「心隨你而動。」

  「呀,開心。」棲川栗忍俊不禁,歪頭把臉頰貼在手心上:「要不小司高中畢業後就娶小姨吧,真的,小姨不介意你小二十歲喲。」

  「您女兒會吃醋的。」

  「小姨還是單身呢,怎麼可能會有女兒!」

  「呃......旁邊那個金髮少女是誰家的?」

  「小姨也不認識。」棲川栗回頭看過去,很認真地開口:「你是哪家的孩子?那麼晚了趕緊回家睡覺,不要打擾我們兩個談戀愛。」

  棲川唯:「……」

  說真的,這要不是親媽,金毛肯定直接跳出來一拳錘爆她的狗頭。

  多崎司頗有趣地看向棲川唯:「我也覺得,相比起你來,小姨明顯更有魅力。所以你要不先回去睡覺吧,不要打擾我們兩個聊天。」

  「聽到了沒!」棲川栗開心地笑著,手指輕輕摩挲自己臉蛋柔滑的肌膚:「我看起來還那麼年輕,身材又好皮膚又嫩,你拿什麼來和我搶小司?」

  棲川唯:「……」

  她一言不發地走進雨中,伸手拽著多崎司的胳膊,挑釁地看著母親:「他是我的!」

  「小姨你看。」多崎司輕聳了下肩,「我就說她吃醋了。」

  「除了吃醋什麼也不會的小女生,一點用都沒。」棲川栗柔柔地一笑,朝多崎司眨眼傳情:「不像小姨懂得體貼人,就算你晚上去別的女人家過夜第二天才回來也不會和你發脾氣的哦。」

  多崎司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多崎司!」棲川唯指尖深深地攥緊他胳膊,深深吸氣:「這種時候你要站在我這邊!」

  被雨水淋濕的藍色瞳孔里,流露著淡淡的不甘和委屈。

  「在外面就算了。」

  「但在這裡,在這個宅子裡......你要毫無條件的站在我這邊!」

  聽著她快要哭出來的腔調,多崎司只好改口:「對不起,剛才說錯了。相比起小姨,我還是覺得小唯更好一點,金髮碧眼小蠻腰真的太完美了!」

  這樣才對嘛......棲川唯像泄了氣的網球那樣,懶洋洋地將自己的身體靠在他身上。

  棲川栗優雅地打著哈欠:「早這樣多好,我困了,先回房休息咯。」

  「欸,等等。」多崎司叫住她,「我還有事要問......」

  「人在你以前住的那個院子裡。」棲川栗轉過身,邊往外走邊說:「先去見她吧,讓你安心一點。見完她再回來小姨這,記得別弄太久,我可不想晚睡,那對皮膚損害太大了。哎呀,不年輕了呀......」

  等她離開後,多崎司也走上迴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棲川唯緊緊攥著他的胳膊:「我沒想到家主會把遠野小姐關在你住的院子裡。」

  「我的女人嘛......」多崎司語氣輕快,甚至有心情她開起玩笑:「不關在我的院子難道還能關在你的院子?」

  「多崎司你什麼意思!」

  「真吃醋了?」

  「對啊,我就是吃醋了!」

  「棲川同學坦誠內心啦,爺的青春結束咯。」

  踩著庭院裡的鵝卵石小徑,兩人冒雨走在若有若無的燈光下,棲川唯揉著略微泛紅的眼眶:「不明白啊!為什麼就不能像對別人那樣......也關心一下我。」

  說完這句話時,兩人已經來到一個稍顯破舊的小院前。

  透過生鏽的鐵門,可以看到一個穿著有兜帽的黃色塑膠雨衣的女人剛好從屋子裡出來,拿著小鐵鏟走進院牆下的小池塘。

  小池塘里以前是有魚的,不過早幾年前就死得一條不剩。原本清澈的活水也因出水口被落葉堵塞,變成一池臭水。她不顧惡臭的氣味和水裡浮動的寄生蟲,用手去把堵住出水口的垃圾一點點掏出來。

  多崎司停下腳步,心頭湧起一股淡淡的溫馨。

  開著燈的緣故,院子裡的景象的顏色都清晰可見。地面是黑的,枯枝落葉全都清掃得乾乾淨淨,雜草也修剪得整整齊齊。全身裹在黃色雨斗蓬里的遠野小姐,看起來像是一朵盛開在雨中的黃色康乃馨。

  「看到了嗎?」他回過頭問金髮少女。

  棲川唯咬著下唇,依然沒有什麼表情的美麗面容中夾雜著某種難以言述的挫敗感,顯得有些茫然若失。

  「幸子姐和你們是不同的。」多崎司說道,「她只是一個想賺多點錢,開上一家充滿文藝氣息的咖啡店的普通女人而已。她什麼也沒做錯對吧,為什麼要成為有權有勢的人手中的工具?」

  棲川唯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的啊......」

  「我也沒指名道姓說你啊。」

  「你說你們......」

  「那只是代指......」多崎司笑著抱了她一下,「我要進去了,你先回去吧。」

  「......不要留太久!」棲川唯不情不願地鬆開手,一改往日冷漠的表情,像個受氣的小媳婦那樣嘟囔道:「還有正事要商量的。」

  多崎司抬手看了腕錶:「現在剛好九點,兩個小時應該差不多了吧。」

  「蛤?」

  金髮少女難以置信地瞪著眼珠子,臉上騰起一陣紅暈:「兩個小時,那麼厲害的嗎......」

  多崎司覺得她可能想歪了。

  但這時候也懶得糾正她不健康的思想,伸手推開生鏽的鐵門。

  「吱呀」一聲。

  遠野幸子抬頭往外看出來。

  昏黃的燈光照亮濛濛細雨,鐵門緩緩打開,少年慢悠悠地走進來,淋濕的襯衣之下,胸膛輪廓清晰可見。

  他徑直來到水池邊,伸出手問:「園藝工人的收費標準多少錢一天?」

  「......不要錢。」呼吸都下意識停止的遠野幸子,呆呆地伸出手。

  多崎司拉著她上到岸邊,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樓上她的腰。

  「欸?不行!」

  遠野幸子低聲阻止,低著頭不自然地想要後退:「臭......」

  「那我走咯。」

  「欸?不行!」

  「是走是留......」多崎司苦惱地撓著臉頰,「總要給我個說法吧?」

  遠野幸子一下子抬起頭,直視著他。日思夜想的臉蛋、親昵調皮的笑容、清澈迷人的眼眸;映著薄薄燈光的細雨宛如光粉一般紛飛,

  「我好擔心你啊......嗚嗚~」

  原本提著的心一下子被侵蝕得千瘡百孔,遠野幸子一下子撲進多崎司懷裡,小手緊緊拽著他的衣領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