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決心的阻礙

  十月三十號,周六,月考結束的第一天,窗外陰雨綿綿。閱讀

  現在是下午一點,白石澤秀剛剛吃完午飯。

  他正在對著鏡子,一絲不苟的整理著頭髮還有衣領,調整著每一處細節。

  坐在沙發上的小鳥游幽子有些訝異,等白石澤秀出來後,略顯疑惑的問道:

  「白石你這是要去哪裡嗎?」

  「嗯。」白石澤秀點點頭,拿起一把自己買的加大號雨傘,走向了門口,「去...做選擇題吧。」

  隨即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白石澤秀認真的看著小鳥游幽子,沉默了幾秒,說道:

  「我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但我不知道將會以怎麼樣的方式。」

  「好,請不要丟下我。」小鳥游幽子笑臉溫柔,隱藏在身體後面的右手卻已經攥的發白。

  她也意識到了白石澤秀究竟是要去做什麼。

  房門關閉,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悲傷充滿了公寓,小鳥游幽子將電視遙控放到一邊,無言的抱起米米,放在自己的腿上撫摸,米米似乎是感受到媽媽的情緒,輕輕的舔著她的手臂。

  她就這樣安靜的坐著,像一件被丟錯地方的行李。

  --

  細小的雨滴在風的裹挾下,無奈的歪曲了自己的線路,從東邊向西邊斜斜的落下。

  白石澤秀走到了一樓的樓梯口,現在所站的地面還是乾燥的,一踩就可以揚起跳躍的灰塵,而外面的地面早已被雨水打濕,不平整的路面,遍布的水坑裡波紋四起。

  里外好像是兩個世界,好像只要這一步跨出去,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白石澤秀深吸一口氣,拿出了手機,找到了只有三人的小群。

  「我作出決定了。」

  他輸入了如上的話,然後發送。

  「抱歉.......」

  字還沒有打完,在外面一個傘棚下的陌生人,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石澤秀,直直的跑了過來,甚至沒有撐手裡的傘。

  「小兄弟!」

  對方面朝的方向就是樓梯口,此時只有自己一個人,白石澤秀皺著眉頭看著這個跑過來的中年男人,有點眼熟,但是他絕對不認識。

  見對方靠近,白石澤秀果斷的退後了幾步,防止對方身上夾雜的雨水飛濺到自己。

  隨著對方終於跑進樓梯間,濕漉漉的鞋底將乾燥的地面踩成了深色,已經揚不起塵土了,里外世界的分界線也不再明顯。

  「您在叫我?」退回到樓梯角落的白石澤秀看著這個中年人。

  「對的對的,我叫的是你。」對方將沒有拿來撐的傘放在地上,雙手一起摩擦,臉上帶著近乎諂媚的笑容。

  「我應該完全不認識你吧......叔叔?」白石澤秀愈加疑惑。

  「沒關係,不是很快就認識了嗎,那個,你有時間嗎,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抱歉,沒有。」白石澤秀冷著臉,他現在完全不想管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心中有了答案,就需要儘快做出選擇,不然還是煎熬。

  「不好意思,麻煩請讓開。」將手機熄滅屏幕放進兜里,走出幾步,卻發現對方故意擋在自己前面後,白石澤秀的臉色更冷。

  看著白石澤秀那冬日寒冰般的臉,中年男人訕訕的收回了手,見對方馬上要離開,連忙說道:

  「不是,我想問一下小兄弟你認識蘇我霧蓮或者她媽媽嗎?能不能幫我帶個話。」

  白石澤秀停住了腳步,他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就在前天晚上,富人區門口,被保安攔著不讓進的那個男人。

  「你是?」

  「我是蘇我霧蓮的爸爸。」中年男人笑容不變,用手指不斷的指著自己,看得白石澤秀有些噁心。

  他還記得當初在書店,自己向蘇我霧蓮推薦關於父愛的《祈禱落幕時》的時候,會長是還沒有聽完自己的介紹詞,就直接拒絕了的。

  自己也從來沒有聽她提過她的父親。

  「白石,這位是?」從樓上下來的鄰居內海敏春,看著堵在一樓樓梯口的白石與陌生人,好奇的問道。

  「內海叔叔下午好,這位....」白石澤秀思考了一下,說道,「不是我們這邊公寓的,找我有事。」

  「推銷的是吧,這種人你記得要狠點拒絕,不要給他留下一點機會。叔還有事,先出去了。」內海敏春拍了拍白石澤秀的肩膀,撐著傘離去了。

  堵在一樓樓梯口也不是事,白石澤秀嘆了一口氣,撐起了手中的傘,對中年男人說道:

  「去附近的咖啡廳說。」

  「好的白石。」中年男人點點頭,撐起傘跟上。

  「清水副會長,請問你對於會長的爸爸有所了解嗎?」

  前往咖啡廳的路上,白石澤秀單手操作著手機,他沒有直接去問蘇我霧蓮,而是聯繫了一直和蘇我霧蓮關係很密切的清水美子。

  「了解一些,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不過為什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清水美子回復的很快。

  「我剛剛在自己公寓樓下,遇到了一個自稱是會長爸爸的中年男人,說找我有事,現在帶著他去我們這邊附近的咖啡廳。」

  「長這樣。視頻.JPG。」白石澤秀用手機錄了幾秒跟在自己身後的中年男人。

  「這個應該的確是霧蓮的爸爸,你把你們要去的咖啡店地址發給我,我去跟蘇我伯母說一下,這事情讓伯母來解決吧,另外,請不要答應這個人的任何請求。」

  「好的,我知道了,我要去的咖啡廳是浦樹町的星樂咖啡廳。」

  「好,我儘快聯繫伯母。」

  --

  「說吧,什麼事。」白石澤秀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蘇我父親,知道基礎關係後,一點客氣的樣子都不想裝,略顯不耐煩的問道。

  隨便點了兩杯最普通的咖啡,白石澤秀看著窗外,被雨淋濕的透明玻璃牆,雨水出現、匯聚、一同墜落。

  「就是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叫一下游月——就是霧蓮的媽媽出來啊,最好能夠不透露我的存在。」中年男人沒有在意白石澤秀的態度,兩隻手握著在一起,期盼的問道。

  「我沒有蘇我阿姨的聯繫方式。」白石澤秀頭都沒轉,看著路上來往匆匆的行人和車流,說道。

  「那能不能幫我叫一下霧蓮出來,最好不要告訴她媽媽的那種。」

  「不好意思,我沒有您女兒的聯繫方式。」

  「怎麼可能呢,都用私家車送你回家了,你們關係一定是不錯的。」中年男人顯得有些焦急,身體下意識的往前仰了一點。

  白石澤秀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中年男人,或者說看向中年男人的身後——此時正在快步走來的蘇我游月和她身後的兩位警察。

  咖啡店裡為數不多的客人,目光同樣也被兩位警察吸引,連坐姿,都自覺的變得端正起來。

  「蘇我先生,你好,接到舉報,我們懷疑你參與了非法賭博,請跟我們走一趟。」

  「什麼賭博,沒有的事!游月,你來了,正好我有話對你說!」中年男人自然沒有坐以待斃,而是開始大聲辯解。

  ......

  這場鬧劇持續了七八分鐘,最後以中年男人還是被兩位警察架上了警車離去結尾。

  「蘇我阿姨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全程一言不發的白石澤秀,在結束後說道。

  「如果不忙的話,能騰出一點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天。」蘇我游月說道,「關於霧蓮和她爸爸的一些事。」

  「......好。」沉默半秒,白石澤秀點點頭,看了一圈還在偷偷注意著這裡的客人,補充道了一句:「換家咖啡店吧,我知道附近還有一家。」

  「好。」

  --

  「要喝點什麼嗎,白石君。」蘇我游月看了一下菜單,對白石澤秀說道。

  上一家的咖啡到最後一口都沒有喝上。

  「幫我上一杯拿鐵吧,謝謝阿姨。」

  「別客氣。」蘇我游月招呼來了服務員,點了單之後,看了一會兒窗戶外面,隨後看著白石澤秀,說道:

  「介意我抽菸嗎。」

  東京禁菸力度很大,走在路上抽菸都是不允許的,默認可以抽菸的只有居酒屋和部分老式咖啡廳,現在的這家就在其列。

  白石澤秀不喜歡煙味,但是看著蘇我游月的表情,點點頭:「阿姨您請便。」

  蘇我游月點起一根煙,吸了一口後,把煙氣吐向窗外,很快又被小雨打散,消失在空氣中。

  「霧蓮有沒有和你講過她爸爸,或者講過她為什麼不愛說話。」

  「都沒有,她說這是她不好的回憶。」

  「差不多是這樣的,我跟她爸爸已經離婚快十年了,霧蓮的性格,在十年之前也不是這樣的,我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說到這裡,蘇我游月的臉上有點悲傷和自責,用力的將菸頭在菸灰缸里摩動。

  「她爸爸以前是個傳統小說作家,不過是名不見經傳的那種,寫出來的書,也基本沒有人會去購買,賣的最好的一本,還是我偷偷派人去買的。

  我當初可能是因為自己不缺錢,才看上他的文藝范的吧。」

  白石澤秀用著攪拌棒攪拌著咖啡,認真的聽著,即使蘇我游月突然不說話了,也沒有去提醒,而是靜靜的等待。

  「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結婚生孩子之後,我工作依舊很忙,想著請個保姆帶孩子不如父母自己來帶,所以這個任務我直接交給他來負責。

  畢竟他的工作,也不過是在家裡寫寫賣不出去的文字罷了。」

  「霧蓮小時候還是很活潑的一個孩子,很喜歡說話,愛好也廣,每次等我回家,就會纏著我講這一整天學校里究竟發生了什麼,說實話,當時還有點話癆......」

  蘇我游月說著說著,臉上露出了懷念,不過自責也就更深。

  「但是她爸爸這個心比天高的人,自認為自己寫的文天下無雙,覺得這些都是會被歷史記錄的藝術品。

  在一次他的文章被多家刊物拒絕之後,他除了怒罵這些編輯有眼無珠,還把責任推到了自己的寫作環境身上。

  他覺得霧蓮一旦放學,就會經常性的找他聊這一天的故事,他覺得這很影響他的寫作,尤其是周末一整天沒有上學,我又經常加班的情況下。

  我也是在事後,逼問他才知道,被拒稿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都讓霧蓮閉嘴,如果霧蓮多說了幾句,還會被他反鎖在房間裡。」

  「蘇我阿姨,麻煩等一下。不好意思,能麻煩幫我更換一個勺子嗎,抱歉。」白石澤秀將手中被掰彎的勺子拿給了服務員,換了一根。

  「抱歉打斷您了,您繼續。」白石澤秀臉上帶著歉意。

  蘇我游月搖搖頭,示意沒事,繼續說道:

  「我也有問題,那段時間我回家之後,霧蓮的話明顯變少了,但是我卻因為忙於工作沒有發現。

  保持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一天我提前回家拿文件的時候,發現她被反鎖在房間,在我的逼問下,才知道了這些。」

  「我沒有辦法原諒他,所以沒有任何猶豫的和他離了婚,因為我們的經濟能力差距,法院自然是把霧蓮判給了我。

  至於他,本身就是個廢物,沒有我養之後,寫的東西根本賺不到錢。求我多次無果之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迷上了賭,賭的沒錢了,最後想靠搶劫,然後進牢。

  前一段時間才放出來,放出來之後就一直纏著我。」

  「那他不會直接去找會長吧?」聽到這裡白石澤秀眉頭皺起,心中煩躁感更盛,窗外雨滴每次墜落的雨聲,都能讓他更加煩躁。

  「不會的,」蘇我游月搖搖頭,「之前跟他簽過協議,他被禁止出現在霧蓮面前,但是他是賭徒,也不確定惹急了,是否會冒著風險去找霧蓮。

  他前天晚上在我們小區門口被攔住了,估計那時候看見亞紀子開車出去,就跟上你了,我擔心他也通過這樣,已經知道了霧蓮所在的學校,我現在叫左葉接霧蓮都是直接開到學校門口了。

  他這次被抓應該只會被教訓幾天,我近期想想辦法,把他送進去久一點,或者趕出東京吧。」

  說到這裡,蘇我游月的神情有點疲憊,揉了揉眉心,她抬起頭,認真的看向白石澤秀:

  「不過,這些事情我應該都可以解決,花些錢就行。其實我今天真正想找白石君你說的,或者說想拜託你的,並不是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