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四喜這話可不是在框他,正座老宅中瀰漫著無盡的陰氣,現在正是上午10點鐘,本該陽光明媚春暖花開的季節里,古宅中卻是隱隱冷冷的,讓人身處其中非常不舒服。
像馬福祥和馬二爺這樣的老江湖都知道,這是地脈下的陰氣在往上涌,而這種陰氣可不是說陰涼的地下潮氣,更像是老墳窟窿里的煞氣,連他們都看出來了,又怎能瞞得過金點師佟四喜呢。
「我問你,天策兄的肉身埋在何處了?」
「回世伯的話,就在府中,在前宅下。」古躍不敢有瞞。
「胡鬧!這是哪個狗屁不通的江湖騙子指的穴?埋陰於宅中,這陰屍會『吃人』的!」這個「吃人」算是一句東北話,也是以前陰陽先生經常掛在隨便的形容詞。說的可不是兇猛的怪獸吃人,也不是屍體復活吃人肉。意思是下邊埋著的先祖屍體不會保佑子孫後代就罷了,反而會折損府中後人的陽壽。好端端的你能活70歲,可能這麼一弄,家中死人不過數月便攪的其他後人也跟著遭殃,這不就是吃人嘛?
以前東北人特迷信,迷信的那都不靠邊了,陰陽先生一張嘴說的天花亂墜。誰家有白事,必須要請個陰陽先生幫著選陰宅,若是陰宅選不好,那先祖就要吃人了。
東北人管陰陽先生又叫大仙或者老仙,大多數都是四五十歲的鄉下婦女。我記得小時候就曾見識過這麼一件趣事,在這兒給大家提一嘴。
東北農村百姓迷信的居多,有點什麼事都喜歡找老仙幫看看,結婚了要算日子,死人了要指陰宅,孩子有病了要驅邪,家裡蓋房子要選良辰,就連娶媳婦兒那都得合小兩口的八字,八字不合倆人再般配也不行。所以說,在以前那年代,東北啥職業最吃香啊?老仙!
諸位也許要問了,這都是普通人家雞毛蒜皮的小事,人人都去找老仙算,那老仙不得忙是了?
您還別說,東北鄉下別的不多,就老仙多。前邊咱說過,東北人以前家中都有供奉五仙的習俗。老仙大多數都是鄉下四五十歲的婦女,穿的花里胡哨的,整天抽著眼袋鍋子嗑著瓜子,小嘴巴巴個不停,今天張家長明天李家短,煩的要命。
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去參加遠親的喜事,酒宴上屯子裡就有那麼一位老仙,拽著我的小手非得跟我媽說,這孩子是文曲星轉世,將來必有出息。大人們一聽都以為是好話,那時候大學生還是挺值錢的。我媽一樂呵,趕緊給人家掏出十塊錢遞了過去。
沒想到那老仙卻又說,不過這孩子脾氣太犟,以後要想出人頭地你家得供一樽文曲星,逢年國家初一十五都得讓孩子上香磕頭。
我媽一聽那也不是啥難事,能上大學就行唄,於是又掏出100塊錢,從老仙家給我請回了一樽長的怪模怪樣的所謂文曲星的神像。我看那神像長的古怪不說,並且雕工十分粗糙。就問老仙這文曲星有什麼說道,你讓我供他,我總得知道人家是誰吧?
我小時候特皮,其實就是有意刁難她。
老仙撓了撓油光鋥亮的腦袋,那長頭髮里的頭皮好像雪花似的嘩嘩直掉。想了半天,最後總算是憋出來一個人名來,對眾人說,這文曲星便是許仙的兒子許仕林。
我這一聽差點沒樂噴了,尼瑪,還能再搞點嘛?許仕林?你要說文天祥,范仲淹那還靠譜點,憋了老半天給我講白蛇傳來了?
自然的,當著我媽的面我不好發作,她錢都給了,於是我就請回了一樽頭頂上還帶個窟窿的文曲星許仕林。後來帶回家我才知道,敢情這文曲星神像腦袋頂上那個窟窿是往裡邊扔硬幣的,它竟是個儲蓄罐子……
東北農村還有一種特別有意思的現象,有些人家供奉五仙,特別誠心,家中婦女幾十年如一日的上香祈禱。然後突然有那麼一陣子,這婦女就覺得渾身不自在,而且不喜歡吃肉了,說的話偶爾也是神神叨叨的尋常人無法聽懂。
老人們常說這種現象就是,家中老仙顯靈了,這娘們得出馬。啥叫「出馬」?就是說因為你對五仙的虔誠加上你這人悟性高,那供奉的五仙把自己的法力傳給了你,一般的靈魂上了你的身,要你替它造福百姓。
有這麼一遭,就好像是學生們都喜歡出國留學鍍一層金一樣,老仙呢,也就有藉口了,說自己家的老仙上身了,可以出馬「看事」了。於是乎,就開始各種給你巴巴,一直說到你掏錢為止。不過這東西不好說到底准還是不准,十有八九都是騙,自然也有準的,但準的少。
「世伯,您別嚇我呀,這可是爺爺找老仙指的陰宅,他親口說可以福旺子孫呀?絕不會有錯。」古躍驚道。
佟四喜不屑地悶哼一聲:「哼,小子,那你的意思是說老夫在逗你玩唄?看來你們家找的這老仙挺厲害呀?他江湖上可有大號呀?師承何人?走的是哪方?堂上燒的是幾柱香?香里幾分清?」佟四喜說的是黑話,大體意思是問那老仙的身份。在東北範圍內,有命的風水師他都熟悉,就算再厲害,碰到佟四喜他們也得乖乖讓路,佟四喜可是師承吳功耀,那是金點真傳,一點不摻水分。
「世伯不要惱怒,他自然跟您比不了啊,只是爺爺以前無意間尋到的高人而已,爺爺走後我也找不到那高人所在呀。」
「古躍,老夫好心提醒你一句,你若再執迷不悟,甭說過了頭七了,恐怕頭七之前,你古家運勢便要被敗光了。恕我直言,你府中昨夜肯定有人枉死,對不對?」
古躍心裡咯噔一下,表情立刻僵硬了。他沒演戲,剛才佟四喜和無雙到來之前,死的那個下人他剛剛處理完。因為這事,早上府中所有人可都是膽戰心驚啊!自從把那東西埋在了太師椅下後,才幾日的功夫啊,古家是怪事連連,一天比一天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