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書問:「不知二位到底收什麼?給開個什麼價?俺們這嘎達山里紅最多,如果二位老闆想要我可以便宜處理。」
山里紅就是山楂,水庫屯地區土地富饒每年到秋天遍山火紅,到最後來不及採摘都爛在了山里,支書正愁今年沒有銷路呢。
「我們收老虎屎。」這個詞從無雙嘴裡吐出他自己都覺得彆扭。
「啥?啥玩應?老虎粑粑?」村主任茫然地看著支書,這二位領導也算有些見識了,也卻也沒聽說過山里出這山貨的。
但一看這倆年輕人就是家裡有錢的主,人家開車直奔你這山溝子來相比也不會尋錯,莫不是什麼山貨的學名?
他倆不懂,還得裝懂,怕在城裡人面前丟了面子。趕緊躲到一旁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起來。不大一會兒又陪著笑臉一口應下來說:「有,二位老闆要的我們有,不過那東西不好找,二位暫時先住在俺們屯子,俺們派人進山里找找。當然,你們吃住不收錢啊!」
村支書在東頭找了個空屋子派人打掃乾淨給他倆騰了出來,又送來好酒好肉熱情招待。
「老鐵,啥是老虎屎啊?你好歹也比我多上幾年大學,說話也不注意點。」陸昊天手裡拎著根大骨頭棒子一邊啃一邊問他。
「我也不知道,二姥爺說這是老盜門中的行話,你別以為這丟人,還有更丟人的呢,等著吧。」
水庫屯比黑龍屯熱鬧許多,夏天耕地都種完了,只等入秋收割,農民們每日閒起來就喜歡自娛自樂。每到晚上各家各戶就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如果說四川人酷愛麻將文化的話,那麼在東北東村這種特殊文化也早已根深蒂固了。
這天晚上,支書和主人正陪著無雙陸昊天在屋裡打麻將,剛推了一圈外邊就衝進了個虎頭虎腦的半大孩子。
「二蛋子你不老實在家睡覺跑這兒幹啥來了?」村主任問。
「主任俺爹病了,你快去瞅瞅去吧。」
「你爹病了就去找村衛生所,再不行就去市里醫院,你跑來找俺,俺也不是大夫能有啥照?」村主任不情願回道。
誰知這半大孩子不走,拽著主任就往外拖:「主任快去瞅瞅吧,俺娘說爹可能衝著啥了。」
「衝著啥了」是東北一句土話,意思是中邪,被髒東西上身。
主任一臉不情願,歉意道:「不好意思二位老闆,你們看,屯子裡大事小事都得找俺,要不讓俺哥陪你倆喝點,俺一會兒就回來。」村支書就是他親哥。
「主任不用客氣,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我跟你去瞅瞅?我也略同玄術,要是真衝著啥老仙能幫你們請走。」無雙說。
無雙不算吹牛,老東北盜門除了拜祖師爺外也迷信拜東北五仙。他跟在姥爺身邊久了,自然也懂得這些東北人根深蒂固的古老信仰。
二人跟主任到了二蛋子家一看也傻眼了。二蛋子爹叫劉大壯,人如其名長的是結結實實的莊稼漢子,可現在卻倒在炕上病病殃殃的。急的二蛋子娘哇哇大哭。
四人走近一瞧,大夏天的這粗漢子身上竟然蓋著一床大棉被,而且他還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他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臉蛋失去了莊稼人本該有的紅光滿面卻是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黑氣。
「咋回事?」主任問。
「他爹白天在地里幹活,也不知道咋地了,晚上回到家倒頭就睡,還一直喊著冷,主任啊,你可快給俺們看看,是不是衝著啥玩應了?」二蛋子娘哭道。
「胡扯,你家地里又沒啥大墳,能衝著啥?二蛋子,去,上小賣鋪買兩沓紙給你爹燒了,嘴裡再嘟囔幾句,俺看沒啥事,可能是著涼了。」村主任不厭其煩道。
無雙走近炕沿鼻子嗅了嗅,隱約嗅到劉大壯身上有股子臭味,這臭味很像是地底下老墳屍體上的屍臭。他掀開被子一角,看了眼劉大壯的粗壯大手,莊稼漢子常年干農活,一手的老繭子,只是劉大壯手上還沾著許多暗灰色的泥漬,泥漬已經侵入了指甲縫裡。無雙托起他的大手聞了聞,那屍臭就是從他直接縫裡散發出來的。
「主人,可能這位大哥真衝著啥不乾淨的東西了。這樣,你先讓二蛋子買點紙燒了給他爹叫叫魂試試,要是不頂用再去找我。」說這話,無雙背著手跟陸昊天離開了劉家。
「老鐵,你看出來啥了?我咋聞著他家有股子臭味呢?這鄉下人真埋汰,指不定多少天沒洗澡了。」陸昊天一路上嘟囔個沒完。
「他挖了古墳,能不帶屍臭嗎?他命里就不該有這筆財,重裝了死鬼,人家能饒了他嘛?」無雙雖說沒有學倒斗的手藝,可經常跟著姥爺走南闖北也是見多識廣,別看他年紀小,論上這些陰陽玄事他可是比屯裡的老仙大神們懂的多。
回到住處陸昊天可不管那個,喝了幾口小酒倒頭就要睡。無雙告訴他最好別睡,要不一會兒還得被叫醒。那劉大壯惹了死鬼,豈能是燒點紙錢就能送走的?過不了多久村主任還得過來找咱們。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出一個小時的功夫,二蛋子和他娘還有村主人主動找上了門。紙也燒了,魂也叫了,農村就這麼點手段,就算請來老仙也是如此。可劉大壯依舊躺在炕上死死發抖,並且氣色比剛才還差。那婦女急的就差給無雙跪下了,說只要能救他爺們怎麼的都行。
「二蛋子,你老實跟叔叔說,你爹白天在地里是不是挖著啥了?」無雙問。
二蛋子就是個半大孩子,啥也不懂,有啥說啥。見問到了自己頭上說:「啊,是,俺家苞米地前天陷下去一個大窟窿,俺爹這不今天去重新培土嘛。」
「他是不是從那窟窿里掏出來啥了?」
「啊?娘……是……還是不是啊?」二蛋子猶豫起來,轉頭盯著他娘不敢直言。
那婦人馬上對兒子擠眉弄眼直使眼色接話過來道:「你們別聽這小兔崽子瞎嘞嘞,能有啥玩應。」
無雙點著一根煙抽了口。「哼哼……行了,請回吧,這忙我恐怕幫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