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一番過後,杜伯還是決定要去找馮九姑商量商量,就算她恨自己,也不該殃及無辜。
杜伯剛想走,藍彩蝶又問他,杜伯,要是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那我們怎麼做?還等嗎?
「呵呵……如果真的那樣倒是好了,那便說明我的債還清了,楚姑娘也就有救了。」杜伯笑了笑,叼著老漢煙轉身出門了。
現在正是午時,本該是烈日當頭的,可今日天頂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黑如晝夜一般。漁民們識得這是暴雨將至的前兆,家家戶戶都沒有敢下水打魚的。
據說前兩年黃河鬧水災,有人曾在水中見到一隻五爪黑膠騰空而起,那黑膠好似巨蟒一般猙獰可怖。那一年的水災損失慘重,兩岸百姓死傷過千,經濟損失不計其數。
而近日的這個天氣竟跟那年見到黑龍王時一模一樣。
河堤上,只有一個滄桑的老者不停地行走著,他走了好幾個鐘頭,終於到了那個五十年前曾來過的小村。五十年前杜伯曾經從大西北走水路,劃著名小船,穿上裝的全都是大西北的特產,也是他當年的所有家當。這些全都是彩禮,娶馮九姑的彩禮。
可當他興高采烈地推開馮家大門的時候,第一個映入眼帘的卻不是馮九姑那嬌艷欲滴的容顏,而是馮家家中供奉的黑龍邪像。
就是這麼一眼,就決定了這對痴情怨女這輩子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你走吧,走了這輩子都不要回來找我,如果再見到你這個負心漢我絕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黃河手藝人!」這是馮九姑當年在杜伯身後說的話,也是他們這一輩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漁村還是那個小漁村,只是,幾十年前的小漁村還十分熱鬧,可今日,小漁村中早已不復從前,現在留在小漁村中的只剩些老弱了,全村上下都不足十戶,這些老人們守護著他們最後的信仰,不肯離開生養他們的黃河。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炸雷從天而降,晃的整個小村都為之一亮。
噹噹當……噹噹當……杜伯站在那低矮的土坯房前敲了敲門,這小泥房太破舊了,也許這次暴雨下來,也就是這小房的末日了。
雖然他與馮九姑早已恩斷義絕,但他們畢竟曾經有情,他整理整理衣襟,儘量把自己現在最精神的一面露出來。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五十年過去了,她還會記得自己長什麼樣嗎?五十年前自己風華正茂,五十年後,自己只是個糟老頭子,當然,她跟自己一樣也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鐘的婆婆。
噹噹當……噹噹當……他又敲了幾下,門內沒有人回復。難道她不在家?不可能啊,她還能去哪?
杜伯看了看這個破舊不堪的小院,院子裡收拾的倒是挺乾淨,院裡橫著一根晾衣繩,繩子上晾曬著老太太的衣服還沒完全乾呢。
她沒有家人,依舊是孤苦伶仃,難道她為了自己終身未嫁嗎?杜伯心如刀絞,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其實藍彩蝶說的沒錯,如果殺了馮九姑,也許楚天月的惡魔契約就自然而然解開了。但杜伯不願傷害她,哪怕最終傷害的是自己,他寧願拿自己的命去與她交換。
吱呀呀……杜伯伸手推開了門。
小屋中除了兩個紅點外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一股淡淡的魚腥味從屋中飄出,杜伯嗅了嗅。「我以為你不在。」
「在,怎麼可能不在呢?我馮九姑等了你幾十年呀,你終於還是回來找我了,哼哼……」屋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回道。
重新聽到舊日老情人的聲音杜伯激動的站在門口好半天都沒動彈,當然,他也是不敢輕舉妄動。
「進來吧,又不是頭一次來了。」馮九姑說。
「呵呵……不了吧?方便嗎?我看咱們有話就這麼說吧。」杜伯不傻,可沒敢輕易往裡邊進,這屋裡邊供奉的可是黑龍王,那東西與自己犯沖,還是少惹為妙。
「姓杜的,怎麼你歲數大了膽子倒變小了?五十年前可是趕你都趕不走啊,你還記得嗎?當年你在岸邊救了我,對我說了什麼話?」
什麼話?自然是年輕男女的海誓山盟了。
杜伯十分尷尬,低下頭說:「九姑,算了,咱們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提那些幹嘛,你也別怪我,咱們都是黃河邊的手藝人,手藝人就有手藝人的規矩,要怪就怪我們有緣無分吧。」
「哎!說的是呀,日子過的真快,這五十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呢?一眨眼功夫,也就熬過來了,開始我以為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了,可慢慢也就習慣一個人了。」屋裡飄出了陣陣的魚香味。
「紅燒魚頭?」
「呵呵……是啊,是啊,五十年前你就最喜歡吃我做的紅燒魚頭,今日我料定你必然登門,所以早早就為你準備下了。進來吧,你我難道不該喝上一杯嗎?」
杜伯也不好再推脫,他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所以,就算馮九姑真的殺了他,他也是無怨無悔。要說這二人年輕時候可是愛的轟轟烈烈,分都分不開。馮九姑漂亮,又有一手好廚藝,如果不是因為她家拜的是黑龍王,恐怕倆人已經兒孫滿堂了。
杜伯走進屋裡,坐在凳子上聞了聞,那紅燒魚頭的香味把他的思緒帶回到了五十年前。
「九姑,你這手藝真好,我這輩子走南闖北還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魚頭呢,連黃鶴樓的大廚做的也沒你好吃。」健壯的西北漢子把美人擁入懷中,美人坐在他大腿上端起酒杯與他暢飲。
「杜哥,你若是喜歡吃,九姑天天都給你做,就怕杜哥有一日吃夠了喲。」馮九姑幸福的依偎在他懷中嬌滴滴說道。
「那咋可能呢?放心,放心,我明兒就坐船回去,待我準備好彩禮馬上回來娶你,你這小蹄子可給我記住了,以後你天天都得這麼伺候我!哈哈……」杜伯爽朗的笑著,把酒杯扔在地上,餓虎撲食般把她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