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不好意思各位,我們小店今兒晚上有白宴,怕是不太方便,要不各位改日再來?」老闆面露歉意說道,原來人家是包席。
「老闆,能不能照顧下,我們是西北來的水漢,這深更半夜的,也沒其他地兒吃酒了,放心吧,我們懂得規矩。」杜伯趕緊給無雙打了個眼色。
無雙多尖呀?人家既然是白事包席,那你們就屬於來弔唁的親朋,入席自然是要隨白禮的。
他趕緊掏出一張大票,給這喪宴上的主人家遞了過去。「節哀!節哀!」
還別說,難怪人家杜伯喜歡這家小飯館的味道,這燒麥皮兒就跟一張宣紙似的薄,而那餡兒更是當天宰殺的小羊羔,加上點小蔥,一口咬下去直冒油水,沾上辣子和醋再喝一口鮮美的羊湯,甭提有多好吃了,光是陸少一個人就造了三籠屜。
「嗚嗚嗚……嗚嗚嗚……娘啊,孩兒不孝啊,到現在連我爹的身子也沒撈上來,這是造的啥孽喲!嗚嗚嗚……」旁邊桌,坐的都是本家親戚,雖然這飯館的燒麥好吃,不過依舊難以掩蓋他們失去親人的悲切,一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嘴裡叼著熱騰騰的燒麥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小東,不許說了,還嫌事不夠亂嘛?這都是你爹的命,不許哭了,讓人笑話。」東子娘說。聽意思,死者是這孩子的親爹,而且是失足落水而亡的。
「娘啊,他四嬸子,你也不用責備孩子,你說這算哪門子事啊?都過去九天了,怎麼連屍體也沒撈上來?咱光把衣服埋進去能行嗎?」一旁,另一個親戚數落著東子娘。
是東子娘做主辦了這喪事的,要不然,依著人家的規矩,不見屍體是不能辦喪的,畢竟,見不到屍體誰也不能確定人就這麼沒了。
「還用撈嗎?肯定是被那妖女收去了,還說啥?能撈的上來嗎?每年死在弱水裡的人還少嗎?有幾個撈上來的?哎!」東子娘長長嘆了口氣。
妖女?東子娘的一番話立刻引起了無雙的注意。杜伯拍了他下,示意不要多管閒事。江湖人可不是慈善家,救人歸救人,但可不是誰都救的,凡事要講個緣分,這東西就跟算命一樣,是有限數的,不能觸犯黃河的禁忌。
「張師傅?我們家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你不是口口聲聲答應把我爹的屍體撈上來嗎?可你看看,現在都九天了,喪事都辦了,我爹他人呢?」東子質問著坐在他娘左手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又黑又壯,上身光著膀子,露著健壯的肌肉,別看皮膚黑,但卻很細發。
「他是個黃河手藝人。」杜伯小聲在無雙耳邊說。為啥這麼說呢,這老黃河手藝人啊,一眼就能認出同行來。
你看,這漢子別看黑,但皮膚好,這說明他常年在水中活動,黃河水都侵入了皮膚,他那黑可不是曬的,而是黃河水的渾濁色。再看他那雙大手,雖然大,可指尖纖細,指甲里還殘留著黃河中的河沙呢,那股子腥味杜伯進來就聞到了。
張師傅慚愧地低著頭,也不敢言語,任憑東子使勁兒搖晃著他。這對於一個黃河手藝人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還錢!還錢!我們家花了那麼多錢白花了?你還有臉來吃酒?你個不要臉的騙子!」東子歲數小,小孩不懂規矩,喝了幾杯酒嘴上也口無遮攔起來。也不怪他這麼說,想請黃河手藝人出山可不是個小數目,人家花了錢,到頭來沒撈到屍骨,那能善罷甘休嗎?
「東子,你說啥呢?不可對張師傅不敬!」東子的無禮熱鬧了當娘的,婦人站起來甩了他一個嘴巴,打的孩子臉都腫了,東子捂著臉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其他賓朋紛紛上來勸架。
「東子,你放心,是張叔無能,這錢我肯定退給你,不過從此之後你可切莫再提為你父親撈屍一事了,別說是我,就算你請來甘肅的黃河撈屍人恐怕也撈不回來了。」張師傅無奈的說道。
此話一出,就見杜伯臉色馬上陰了下去。
「那東西太邪乎了,我並非尋不到你爹的屍體,只是,若我強行奪回他的屍體,非但屍體撈不起來,反而會把我的命也搭進去,那是錢的事嗎?東子,算了吧,像你娘說的那樣,這都是命呀!若你爹不惹了那妖女會是如此下場嗎?」張師傅說的話不太好聽,但所有人也沒有一個站出來為死者辯解的。
「這位兄台說的話我就不太愛聽了,死者為大,身為黃河手藝人,你既然收了槍就得辦事,要不然你起初時候就別收這錢,如今屍首老不回來,又要退錢,這是什麼道理?豈不是把黃河手藝人的臉全都丟盡了嗎?」杜伯突然站起身來,操著一口濃重的西北口音訓斥張師傅說道。
「嘶……這位前輩如何稱呼啊?」張師傅眯著眼睛咂嘴,打量了一眼杜伯。
他還年輕,沒有杜伯那麼好的眼力,只是隱約也在杜伯身上嗅到了一股黃河水中的腥味,那腥味跟其他水域的腥味不同,黃河水有獨特的味道,有泥沙中的渾濁,有魚蝦們的腥臭,也有黃河水中的邪氣。
「在下甘肅人,姓杜,也算是做了一輩子老漁民了,剛才這位張師傅說的是不是有點邪乎了?俗話說,邪乎不壓正,只要你們這些老手藝人用心,那就沒有打不上來的屍首,你可尋到屍首現在沉於何處啊?」杜伯又問他。
在黃河邊上的人可沒有幾個敢說大話的,這地方,天頂上沒有老天爺,地底下也沒有閻王爺,這裡是黃河,這裡只有他們的河神,龍王爺和黃河大王!你沒說的一句話都瞞不過河神。既然這姓杜的西北人能如此說,可見他也是個老手藝人了。不免讓張師傅高看了一眼。
「這位杜前輩,晚輩不才,卻已經用問水古法尋到了屍首所沉之處,只是,此處水域情況複雜,水下冤魂厲鬼極多,向來無人敢靠近,實在是愛莫能助呀!」張師傅很慚愧,也不敢瞞著事主,只能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