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媽，我攤牌了（8.8K）

  回到青成市的第二周，便是大年三十。

  今年的過年時間比往回早了不少，夏黎近段時間的注意力全都在露西亞身上，當接到方霞的一通電話，問他們今年在哪裡過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原來，已經過去一年了。

  去年的大年三十，是方霞端著菜盆子來夏黎家做的年夜飯。

  今年，夏黎與露西亞商量後決定直接去米陽市過大年。

  不過，考慮到這龍的性子，如果方霞在廚房裡忙活一整天的話，她肯定會跑去搭把手，夏黎不想讓現階段的龍做任何家務活兒。

  不管是蹲在地上擇菜，還是站在水池邊洗碗洗菜，亦或者是拿著鍋鏟在鍋里攪和……這些動作在夏黎看來都會傷著寶寶，也會讓母體難受。

  綜合考慮之後，夏黎給方霞一通電話溝通，最後拍板今年的年夜飯他做主，出去吃。

  生怕方女士半途反悔，心血來潮說要做點新鮮菜給露西亞吃，夏黎當天就打電話訂好餐廳，還把預約信息一起發給了方霞。

  方霞總覺得，這孩子怎麼那麼主動呢。

  但轉頭和老夏商量後一琢磨。

  都成家立業的人了，做事有自己的主導性也正常，就由得他去了。

  大年三十。

  街巷上張燈結彩，紅燈籠早早的就掛在了路燈和綠化帶的大樹上，過年的氣息在這喜氣洋洋的紅色中愈發濃厚。

  夏黎大早上的就和朋友們告別，帶露西亞驅車前往米陽市。

  露西亞現在的肚子越來越明顯，夏黎就算找出了最厚實的羽絨服給她穿上，都難以掩蓋。

  夏黎都想好了，如果方霞一眼就認出來，那他就屈打成招。

  反正現在露西亞身份證是有的，她還持有有效期內的國內簽證，等新年假期一過，他就去大使館開證明。

  護照，身份，無配偶證明。

  只要拿著這三種材料，就能去領取正式結婚證。

  結婚證一領，後面露西亞留在國內就更容易了。

  不僅是辦理永久居住證，就連直接入籍都不是什麼難事。

  夏黎握著方向盤，美滋滋地在腦海里規劃著名後面的計劃。

  接下來一切都順風順水了。

  所以，直接向方霞攤牌也沒問題。

  沒錯，媽，小露根本不是混血，她壓根就是外國人！

  她之前根本沒有身份證，所以我們領不了結婚證。

  為什麼這麼著急辦酒席？

  那當然是你兒媳婦懷孕了啊！

  把這些話說出去，還不得讓方霞驚掉下巴。

  夏黎光是想想，就嘴唇勾得老高。

  一旁的露西亞低頭玩手機，手機玩久了她又覺得頭暈，於是乎放下手機調下椅子直接開睡。

  「今年過年，你怎麼沒有去年那麼激動了？」

  夏黎輕輕地看了她一眼，又集中注意力繼續開車。

  惡龍摸摸自己的龍肚皮說道：「今年是第二次了嘛……而且怕方…怕媽媽知道我的肚子，所以有點緊張。」

  「沒事，就算直接向她攤牌也沒問題。」

  「那我們這樣瞞著她大半年，她會不會生氣呀？」

  「肯定不會。」

  夏黎太了解方霞那性格了，保證道。

  「以她的性格，高興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埋怨我們瞞著她。」

  聽他這麼一說，露西亞覺得也是。

  這不算是給方媽媽驚嚇，而是給她驚喜。

  「說起來，秦川和伊芙妮去哪裡過大年呀？我今天問了伊芙妮，伊芙妮還沒回我。」露西亞低頭又看了一眼手機，有些在意的問道。

  「我前幾天問了秦川，他說就打算在青成市過年了，可能也是找個餐館和伊芙妮一起吃年夜飯吧。」夏黎回答。

  「這樣也挺好的。」露西亞點頭說。

  「你想找伊芙妮玩？」夏黎看她一眼。

  露西亞搖搖頭，嘆氣說：「昨天伊芙妮不是來家裡找我玩嘛……然後她問了很多關於秦川的問題。」

  「什麼問題？」夏黎問。

  「就是關於秦川的父母和朋友的問題呀……秦川的朋友只有你一個，而他的父母，伊芙妮說從沒有聽他提起過，所以伊芙妮很在意。」

  「你怎麼說的？」

  聊到這裡，夏黎也跟著在意起來。

  趁著前方等紅綠燈的時間，他踩下剎車，回頭看向露西亞。

  「……我說我不知道呀，我也沒聽秦川說起過。我騙她了。」露西亞低下頭。

  其實露西亞和夏黎都很清楚秦川的家庭情況。

  因為秦川的突然離開，秦川的父母接受不了失去兒子的打擊…………

  這是一個悲劇。

  所以，露西亞沒有選擇告訴伊芙妮，而是騙了她。

  對此，露西亞還是有些愧疚的。

  欺騙自己的好姐妹，她當時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就很怕騙不過她……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反正她當時的表情好像很難受。」露西亞回憶道。

  她算是有些理解『善意的謊言』這句話的意思了。

  有時候，人在當時的環境下，不得不撒謊。

  兩小時的車程很快結束。

  年夜飯的用餐時間為傍晚六點。

  夏黎趁現在的空閒時間，給老兩口買了點東西去拜年。

  畢竟都踏入社會的人了，這些人情世故雖然沒必要用在自家人身上，但基本的孝敬是不能落下的。

  夏黎給老夏帶了兩條大重九，又提了一瓶五糧液準備晚上一起喝。

  小霞這邊則是一套護膚品，一瓶香水。

  夏黎不太會挑選女性用品，這些東西都是由露西亞去挑選的。

  「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兩人站在商場樓下，夏黎忽而想到光顧著給父母挑選新年禮物了，自己的老婆卻沒有照顧到。

  「我想要那個。」

  露西亞也不猶豫，勾勾手指頭，指向商場外的一處小攤販。

  夏黎抬頭一看，發現是一個小風車。

  「都一百多歲的龍了……」

  他嘆了一口氣，掏錢給露西亞買了小風車。

  冬日的寒風呼呼的吹，那個小風車被露西亞捏在手裡轉得飛快。

  「嘻嘻~」

  露西亞盯著小風車上彩色的燈帶看，燈光在轉動的時候好像一個旋渦，明晃晃的，很有意思。

  她笑著往夏黎的懷裡鑽，夏黎無奈地摟著她。

  一個破風車能把這龍開心成這樣……

  露西亞的快樂從來都那麼簡單。

  傍晚六點，米陽市各大飯店酒樓座無虛席。

  現在越來越多的家庭選擇將團年飯放在外面吃，這樣感受熱鬧的同時，還能免去做飯刷碗的煩惱，特別是對於廚藝不太理想的家庭，餐廳定製的年夜飯對他們來說就是救星。

  坐在人聲鼎沸的大廳里，夏黎看著來往的人群，不禁在想，僅僅是十年的光陰華國就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那麼再過一百年、一千年呢？

  「爸~媽~」

  思緒紛飛之際，少女甜美的聲音讓夏黎回過神來。

  方霞今天特意做了個頭髮，微卷的短髮搭在肩膀上，手裡拎著一個小方包，為了迎合節日的喜慶，她還換上了一套嶄新的紅色呢子大衣。

  『新年穿新衣服』這句俗語是用在小孩子身上的，但是放在方霞身上也同樣適用。

  只能說，小霞童心未泯。

  「哎~」

  「嗯。」

  方霞和夏遠軍同時點頭。

  老夏還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樣，但那張與夏黎同款的翹嘴，已經壓不住了。

  「媽，新年快樂~」

  露西亞將準備好的新年禮物從桌子下面拿出來，方霞見狀，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還送什麼禮物呀……來來來，媽給你包了個大紅包，揣兜里！」

  方霞也拿出自己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塞進露西亞羽絨服的衣兜里。

  「這多不好呀……」

  露西亞小臉紅紅，這種互相送禮的場面，對她來說難以招架。

  惡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夏黎，她也不知道這紅包應不應該收下。

  「媽，我們這都成年了。」夏黎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僅成年了，還成家了。

  哪兒有成了家還要拿家裡壓歲錢的說法。

  「去去去，我樂意，成年了怎麼了，我就喜歡寵著我家兒媳婦！」方霞嫌棄的朝夏黎說道。

  夏黎這下不敢吭聲了。

  他餘光瞥見夏遠軍正在自己的內兜里掏掏，隨後也掏出一個與方霞相同的紅包出來。

  「你也壓歲。」老夏對夏黎說道。

  父子倆哪有互相客氣的道理，夏黎直接把自己的衣兜拉開，毫不猶豫地收下了老夏的紅包。

  你們老兩口就發吧。

  明年就要接著給孫子孫女發紅包了。

  一家四口相序落座，菜品陸陸續續開始呈上來。

  大年三十這一天是酒樓餐館最忙的一天，很多菜都是一大鍋提前做好的，甚至一些糕點都是預製菜，口感稍微差了一些，但是在這喜氣洋洋的日子，大家的包容性都很強，吃菜喝酒，整個大廳其樂融融。

  露西亞夾著筷子大口吃肉，方霞將雞腿鴨腿全塞她碗裡，她也不拒絕，低頭就庫庫一頓吃。

  不得不說，和吃飯不掃興的人待在一起，好像連自己的胃口都能隨之變好。

  一桌十二道菜被四人一掃而空，露西亞還額外點了一杯鮮榨的花生汁。

  花生汁喝完，她也差不多吃飽了。

  大廳有些吵雜悶熱，露西亞感到發汗，隨手脫了厚厚的羽絨服外套。

  她穿在裡面的是一件修身的針織連衣裙，裙身不僅襯托出了她有致的身材，還有那個凸顯的腹部輪廓也藏無可藏地展現了出來。

  方霞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

  她扯了一下夏遠軍的袖口，朝夏遠軍使了使眼色。

  夏遠軍的心思哪兒有女人那麼細膩，但多少察覺到自己老婆有話要說。

  見老夏這一臉發懵的模樣，方霞嫌棄他，又把目光落在夏黎臉上。

  夏黎低頭喝了一口白酒，滿頭大汗。

  「媽……我敬您！」

  夏黎很想把方霞的注意力拉扯開，但方霞哪兒那麼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她十分敷衍的舉起果汁和夏黎碰了碰杯，在夏黎防不勝防的時候，一把抓住夏黎的袖口，一雙眼睛激動中又帶著幾分迫切。

  「什麼情況？」她問。

  「什麼什麼情況？」

  夏黎裝作什麼也沒聽懂的樣子，把小酒杯里的白酒一飲而盡。

  「媽，你覺得這菜夠不夠，要不要加點……對了，馬上八點了，要不我們回去看春節聯歡晚會吧？哦對，咱們家不看聯歡晚會，那你有沒有和牌友們約好打牌？這時間都不早了，你可別遲到……」

  夏黎一刻不停歇的說著。

  他感覺自己的手臂好像被方霞揪了一把，連忙縮回手臂，不說話了。

  原本方霞還只是有兩分懷疑，但是當夏黎欲蓋彌彰一頓轉移話題之後，方霞就基本能肯定了。

  有貓膩。

  要她說，先前她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小露雖然看上去是長肉了一些，但這些肉基本都長在肚子上。

  方霞以為年輕人久坐，肉長肚子上也很正常……但今天親眼看見露西亞脫掉外套後的肚子。

  那也太不正常了！

  就跟……就跟揣了個皮球似得！

  誰家小孩長胖只胖肚子啊，而且還胖得那麼圓。

  圓得都不像樣了！

  方霞也是懷過身孕的人，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小露這極有可能是懷孕了。

  小露雖然看上去不是那種特別顯懷的小姑娘，她那么小一個，即便是懷孕期，她也胖不到哪裡去，肚子更是看不出來有多明顯。

  但正因如此，當方霞親眼看見露西亞身上已經很明顯的輪廓之後，更加懷疑……她其實都已經懷孕很久了！

  「媽，事情是這樣的…………」

  夏黎汗如雨下。

  原以為，方霞會在得知露西亞懷孕的消息之後大驚一場，結果，小霞好像已經在為夏黎故意隱瞞她真相而有些動怒了。

  話說回來。

  這龍，是故意的吧！

  吃到一半脫什麼衣服！

  夏黎上午的時候，只是給她說被發現了就算了，但他沒說要直接攤牌啊！

  「呼呼~」

  露西亞把小風車從包里摸出來，呼呼吹了兩下。

  一邊吹，還一邊摸摸自己的肚子。

  那個幸福的小表情，似乎是在說：寶寶，這是爸爸給你買的玩具哦！

  「媽……」

  回過頭，面對方霞那個勃然大怒的表情，夏黎繃不住了。

  直接全盤托出。

  ……

  「你知不知道懷孕前三個月有多重要？！稍不留神就會容易出事情！」

  「你們居然還膽大包天，瞞著不告訴我，都一家人了，這有什麼好隱瞞的！！」

  「也就算你們運氣好！運氣差一點的話，我看你們哭都來不及！」

  「明天就跟我去預約做產檢！」

  「外國人怎麼了，你爸在你們舉辦婚禮的那天都給我交代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們的那點小秘密嗎？！？！」

  大年三十的這一天，迎接夏黎的是方女士劈頭蓋腦的說教。

  夏黎跟個犯錯的孩子一樣坐在圓桌前，低頭不敢說話。

  他跟前的方女士比手畫腳，就差動手給自己的兒子一拳了。

  最後還是老夏這個『叛徒』站出來打圓場，拉住了自己的老婆，否則這頓飯吃到半夜都吃不完。

  作為全場免疫一切負面影響的露西亞，則是喝了果汁又喝牛奶，最後還被方霞溫柔細語的哄著喝了一碗燕窩。

  看著完全被母親壓制的勇者，露西亞覺得又心疼又好玩。

  唯一能看見勇者低頭的時候，也就只有這種時候了。

  嘿嘿……

  勇者大戰敗！

  從酒樓里出來。

  方霞把約好的麻將局全推掉了，說什麼也要開車把夏黎和露西亞送回家。

  夏黎陪老夏喝了點兒酒，碰不了車，一家四口就只剩下方霞一個人能開車。

  她說懷孕期間應該早點休息，住外面沒有住家裡舒服，所以一定要親自把露西亞送回去。

  露西亞原本還計劃和夏黎一起去放放煙花，但是看在方媽媽如此『護崽心切』的模樣，她還是選擇接受了這片心意。

  被一家人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讓露西亞覺得幸福。

  似乎是這種幸福的心情影響到了肚子裡的寶寶，回去的路上，露西亞明顯感受到肚子裡的小龍龍在翻身。

  她用手掌輕輕撫過自己隆起的腹部，心中說不出的甜蜜。

  「夏黎，寶寶有動靜。」

  她湊在夏黎的耳邊，用很小的聲音說。

  兩人坐在汽車後排，此時已經接近深夜零點，不斷有煙花在窗戶兩側升空，伴隨著祝福的聲音，煙花在至高處炸開，呈現出斑斕絢爛的色彩。

  「是嘛？」

  夏黎回過頭來，看見露西亞眼睛裡變換的色彩，他不僅將露西亞抱入懷中。

  「寶寶是不是說她餓了？」

  「沒……」

  露西亞是真的感覺寶寶在肚子裡動彈，可她又禁不起夏黎拿出食物來誘惑她，搖頭到一半又立馬改變主意。

  她點頭說：「是有一點。」

  「寶寶說她想吃什麼？」夏黎又問。

  「寶寶說，想吃爸爸泡的紅燒牛肉麵……」

  「噓。」

  夏黎豎起一根手指，立在露西亞的面前。

  這話可不能當著方女士的面說出來。

  否則，夏黎又要挨一頓劈頭蓋臉的罵了。

  『方便麵』，在方女士這裡可是大忌。

  更別說，拿給露西亞這條孕婦龍吃了。

  露西亞眨眨眼睛，調皮地伸出舌頭，哧溜舔了一口夏黎豎起來的手指。

  夏黎皺眉，光速把手指收回來。

  你是小狗狗麼你！

  手指那麼髒！

  他瞅了一眼駕駛位上的方霞，確定對方在認真開車，沒有注意到後排的動靜。

  夏黎又把露西亞的纖白的手抓過來，『啊啊啊』兩聲，說自己也要吃露西亞的手。

  兩人在後排座胡鬧。

  方霞幾次透過後視鏡看他倆，最後還是欲言又止了。

  算了，小兩口感情好，讓他們鬧鬧也行。

  回到上東朝陽小區，方霞提著剛從自家帶來的水果蔬菜土雞蛋，鐺鐺鐺上樓。

  路過二樓的時候，鄰居趙琴推開了家門，十分好奇地看著這一家人的陣仗。

  「你們不是回米陽市過年了嘛？這麼晚了還趕回來？」趙琴好奇的問道。

  方霞一股腦兒地把手裡的東西丟小夏和老夏手裡，她十分激動地轉身，抓住了趙琴的手。

  「琴啊！」方霞大聲說。

  「我要當外婆了！！」

  夏黎：「……」

  他就知道，將這些事情對方霞攤牌後，方霞根本憋不住。

  以小霞的性格，但凡有點兒值得高興的事情，她恨不得對全小區的鄰居分享。

  「臥槽！」

  門口抓著狗子，不讓狗子撲人的陳陶發出驚愕的爆鳴聲。

  別說方霞才知道這事兒，作為夏黎的鐵哥們，陳陶都是才知道。

  這也忒不地道了吧！

  這麼大個事兒，都不告訴兄弟！

  陳陶瘋狂朝夏黎使眼色。

  夏黎呆著站在門口，沒吭聲。

  陳陶知道這小子就是在心虛，氣得紅溫，直接拿出手機在兄弟群裡面把這一勁爆消息發了出去。

  不出所料的，F4小群里炸開了鍋。

  大家都被這件事情嚇了一跳，並且強烈譴責夏黎瞞著兄弟們的不道德行為。

  桃子：上次夏頭兒在遊樂園外面射箭的時候，我說什麼來著？

  桃子：我就說他很準吧！！！

  簡單和鄰居寒暄之後，一家四口……現在可以說是一家五口，回到了家裡。

  方霞開始給露西亞鋪床。

  夏黎在這上面不太會照顧人，他們以前睡的棉花被褥都軟塌了，方霞給他們換了更保暖的羽絨被。

  臨走前，還給露西亞燉了一隻鴿子，讓他們一小時後關火就能直接吃上了。

  方霞是恨不得直接住在這裡，每天照顧露西亞。

  但奈何家裡太小了，她住這裡不方便，而且這次離開時匆忙，沒做好準備。

  方霞打算過幾天，等茶樓這兩天爆火的生意過去了，她就去老閨蜜趙琴家住著，每天上來給露西亞做飯，保證把露西亞的營養跟上。剛好年假過後陳陶和趙琴的老公都去上班了，她家裡空著也沒人。

  終於送走方霞，夏黎癱軟在沙發上筋疲力竭。

  不得不說，攤牌之後，心裡就沒有藏東西了，這種感覺還是很爽的。

  但方霞的那頓說教，確實說得夏黎不敢吱聲，他好久沒有被老媽這樣一頓收拾了，今天大年三十的來一次，感覺汗流浹背的。

  「……」

  在夏黎躺在沙發上思考人生之際，露西亞走了過來。

  她拽了拽夏黎的衣袖，夏黎不用想都知道，這龍想幹什麼。

  「鴿子還有一會兒才熟。」

  「鴿子我會吃的……」露西亞說，「我還可不可以吃紅燒牛肉泡麵呀。」

  夏黎：「……」

  見這龍小心翼翼，因為今晚吃太多而不好意思的表情，夏黎嘆了一口氣，撈起袖子坐起來。

  「說吧，寶寶想不想吃加蛋的泡麵？」

  「加！」

  露西亞眼眸一亮：

  「加蛋，還要加點菜葉，菜葉燙脆一些！」

  漫天的煙火和豐盛的年夜飯是大年三十的標配。

  但對夏黎來說，這一天的標配除了煙花和晚飯以外，還有懷裡這條熟睡的惡龍。

  夜深了。

  轟鳴的煙火聲鬧得露西亞時不時輕吟，她把腦袋往夏黎的懷裡拱了拱，尋找到一個舒適的睡姿之後，再次酣然入睡。

  夏黎就這麼伸手摟著她，即便是手臂壓得發麻，他也無動於衷。

  時間來到早上。

  似乎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意外的寒冷。

  窗外是霧蒙蒙的一片。

  昨晚的喧鬧結束之後，這座城市還沉浸在疲倦之中沒有甦醒。

  青成市難得能下點雪，雪花像是鹽粒一般從天上飄下來，在堆積成色之前便又化開了。

  夏黎抽出已經被龍睡得麻木的手，拿出手機看時間。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昨晚半夜的時候，居然連續有好幾十條消息發送過來。

  發送人是同一個。

  秦川：伊芙妮不見了！

  秦川：我們在家做了年夜飯，吃飯的時候她還好好的，洗碗之後她說她困了，要睡覺，我本來想帶她出去看煙花的，但是考慮到她可能累了，我就沒有強行拉著她出門，吃了飯我們看了一會兒電視就睡下了。

  秦川：凌晨四點的時候，她在我身旁消失了。

  秦川：小區沒有人

  秦川：公園沒有人

  秦川：她電話剛開始還能打通，後來響兩聲就掛了，現在我打過去已經提示關機。

  秦川：怎麼辦怎麼辦……

  夏黎翻著消息，翻著翻著，人已經坐了起來。

  現在是早上七點，距離伊芙妮消失，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

  秦川每隔二十來分鐘就會給夏黎發過去幾條消息，他找了很多個地方，所有他覺得伊芙妮可能會去的地方，他都找了一遍。

  夏黎連忙給他撥過去電話。

  「老夏！！」

  秦川疲倦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夏黎第一次聽見他這種壓抑到極致的哭腔。

  兩人大概把時間線對了一下。

  夏黎的第一反應是，伊芙妮回到了異世界。

  但轉念一想。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她的手機在第一次的時候就不應該能打通。

  如果能打通，那就證明伊芙妮還在地球。

  更別說，按照秦川的描述來看，伊芙妮的手機是響了幾聲才掛斷的。

  這樣的情況，只有可能是人為掛斷，並不是什麼信號丟失或者手機關機的情況。

  這種情況，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綁架之類的危險事件。

  但，伊芙妮會魔法。

  在她強大的魔法下，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將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你先別急。」

  夏黎下床換衣服，枕邊的露西亞被他這動靜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我們一起去找找，如果找不到的話，我可以用召喚魔法再強行召喚她一次……但我建議一開始不要這樣做，伊芙妮處於危險情況的可能性很小，我覺得她是大概率『離家出走』。女生鬧點脾氣也很正常，你們在這之前，有沒有發生過爭吵？」

  夏黎將手機夾在耳朵上，給自己套上毛衣。

  「沒有啊，我們沒有發生任何爭吵！」秦川心急如焚。

  「但我確實覺得她這幾天的狀態不對，總是憂心忡忡，好像有什麼心事，我問她，她也不說。」

  「……女人心最難猜了。」

  夏黎聽聞秦川的這些話，也是替他感到著急。

  他也曾經嘗試過去猜測女孩子的心思，結果發現猜測她們的心思堪比大海撈針，不管撈多少下都撈不著重點。

  還好露西亞這方面很直率，很少會做出讓夏黎猜一猜的事情出來。

  「要不你幫我問問龍姐，伊芙妮前幾天經常來你家找龍姐玩，她們是不是聊過什麼啊？」電話那頭的秦川說道。

  夏黎聽見後，把手機放下來，轉而問露西亞。

  露西亞耳朵靈敏，已經聽見了電話里的聲音。

  想了半會兒，她才回憶道。

  「我們也沒聊什麼啊……」

  「對了，」露西亞回憶起重點。

  「伊芙妮一直在問我，你的家人是什麼情況，但我不敢跟她說實話……我就把這些話題搪塞過去了。」

  「不過，她當時看我的眼神很微妙，就好像我的謊言被她揭穿了一樣，我跟她對視的時候都有點怕……都有點沒做好準備。」露西亞說道。

  聽她說完，電話那頭正在奔跑的秦川逐漸停下了腳步。

  他望著晨光下星星點點漂浮的雪晶，舉著手機，一字一字的說。

  「她會讀心術。」

  「……」

  「……」

  夏黎和露西亞同時沉默了。

  露西亞更是臉色一白。

  她回想起，自己和伊芙妮對話的時候，自己的那番內心活動。

  當時伊芙妮三番五次的想從她口中知道答案，露西亞深知自己不能說出事實，但對方越是詢問下去，就越是會加重露西亞心裡對那些事情的思緒。

  露西亞當時在想：

  秦川的父母早就在秦川離開的那兩年去世了。

  死因是投河自殺。

  他們的兒子突然消失，離開了他們，對他們來說是不小的打擊吧……

  秦川從異世界回來之後，期盼想要見到的父母，成了冰冷的墓碑。

  如果他早一些回來就好了……

  現在，他沒有父母了。

  很抱歉啊，伊芙妮……你所期待的，想要秦川父母祝福你們的這段感情，應該是沒人能夠回應你們了。

  露西亞想著想著，忽而感覺自己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的這些思緒，通通被伊芙妮聽見了吧。

  夏黎連忙走過去，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她。

  他給了露西亞一個唇語。

  不怪你。

  說完之後，他又重新把手機拿起來，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

  「要不……」

  「你回渝省……回老家去看看吧。」

  「她應該在那裡。」

  ……

  大年初一，辭舊迎新。

  在這個充滿祝福的日子裡，人們的臉上總是掛著和善的笑容。

  渝省，倉壽區。

  一處不起眼的普通農村里，穿著新衣裳的小孩在田埂上快樂地奔跑。

  他們有的手裡拿著新買的玩具，有的拿著炮仗，你追我趕，不亦樂乎。

  在這片歡聲笑語中，有一個清瘦的人影顯得格格不入。

  小孩停下奔跑的腳步，用袖口擦了擦臉蛋上凍出來的清鼻水，回頭瞅了一眼那邊的人影。

  姐姐穿著奇怪的潔白長裙，她的裙擺染滿了淤泥，裙衣很單薄，在這冬日裡，穿在她的身上顯得有幾分瘦弱。

  她顫抖著雙肩，手裡抓著手裡古怪的金色長杖，跪在兩座墳包前，嘴裡不斷念著什麼。

  「治癒……」

  「治癒……」

  「治癒……」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機器人那般不斷做著重複。

  「真是個奇怪的人。」

  小孩搖搖頭，抱著手裡的玩具重新投入那片歡聲笑語中。

  時間臨近中午。

  伊芙妮在這裡已經跪了足足一個通宵了。

  她用盡了全身上下的法力，想要試圖將埋在土地里的人喚醒。

  可惜。

  任何世界都沒有能將人復活的魔法。

  即便是她再這麼努力，也無法改變這一事實。

  她的勇者，明明拯救了世界。

  而這個世界，卻沒有人能救他。

  這不公平……

  「治癒……」

  「治癒……」

  伊芙妮哭得聲嘶力竭，可不管她怎樣呼喊，都不會有人回應她。

  直到，她聽見從遠處朝她奔跑而來的腳步聲。

  那到聲音由遠及近。

  即便聲音的主人沒有說話，伊芙妮也能單憑這樣的腳步聲來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秦川撥開身前的雜草。

  當他看見伊芙妮就跪在自己的父母墳前時，他也有些控制不住了。

  「對不起……」

  伊芙妮轉過身，眼睛早已哭得紅腫。

  她望著身前的男人。

  但是，這一刻她知道，沒有人能代替死者原諒她，她不會得到救贖。

  秦川什麼也沒說，只是跪下身來，將她用力地抱住。

  「對不起……」

  「對不起……」

  伊芙妮冰冷的身體在顫抖，一個通宵的跪地和施法幾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

  秦川在墓碑前磕下三個響頭。

  做完之後，他乾脆將伊芙妮橫著抱起來，哽咽的說。

  「跟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