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我已經認定她了（4.2K）

  「吱呀……」

  隨著破傷風鐵皮大門開啟，露西亞也不再見外，直接上去迎接。

  「阿姨好！新年快樂！」

  少女的笑仿佛藏著世間所有的溫柔與甜蜜，看得人心都融化了。

  方霞本來還在和後面的夏遠軍叨叨著什麼，轉頭一看開門的人是露西亞，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小露，來，拿著。」

  二話不說，方霞的手在衣兜里摸了一下，一個厚厚的大紅包就摸了出來。

  露西亞沒見過上來就開大的，整個龍木在原地，回頭看看夏黎。

  畢竟也收過好幾次，露西亞知道這裡面是小錢錢。

  而且這個厚度……

  是大錢錢！

  「看他幹嘛，收了收了。」

  方霞了解露西亞，這小姑娘本身就缺乏主見，現在更是事事都問夏黎的意思，這樣不好。

  他們家一貫的理念就是獨立自主，這種理念下長大的夏黎就是一個相當果敢堅定的人。

  但是這種性格，不是讓他來大男子主義的，所以方霞見狀立馬叫停。

  「爸，媽。」

  夏黎站在門後打招呼，在鞋架上取出兩雙毛拖鞋。

  方霞盯他一眼，眼神中莫名有一種警告的意味。

  不是。

  夏黎苦哈哈笑一下。

  他啥也沒說啊！怎麼方女士上來就攻擊他！

  「我的呢？」

  把老兩口招待進來，夏黎不要臉的伸出手。

  家裡的規矩，也是方霞曾經說的原話。

  只要夏黎還沒結婚成家，那他每年都有壓歲錢拿，起初方霞說這句話的時候，夏黎還開玩笑說那自己一輩子不娶老婆，方霞為此還揍了他一頓。

  方霞拉著露西亞的手側身進去，跟在她身後的夏遠軍慢吞吞進屋，夏黎見他手裡拎滿的菜，幫忙一起接住。

  「給你。」

  連帶著二十斤重的蔬菜肉製品遞出去的還有一個紅色的紙封。

  「謝謝爸，新年快樂。」

  收穫一個大紅包，夏黎臉上一樂。

  他很少伸手問家裡人要錢，但壓歲錢是壓歲錢，過年不壓歲怎麼能行，夏黎穿越異世界那三年就沒壓歲，總感覺自己都老了很多。

  好薄。

  比惡龍的臉皮都要薄。

  夏黎搓搓手裡的紅封子，轉而看一眼露西亞兜里那厚厚的一迭。

  呸，區別對待！

  將那一大包菜都提進廚房，方霞正在穿圍裙，一旁的露西亞跟著她一起往脖子上掛圍裙，小手繞到後面給自己系上一個完美的蝴蝶結。

  少女挽起高高的馬尾，在腦後盤出一個幹練的丸子頭。

  看樣子，是要和方女士一起大幹一場。

  方女士畢竟做了這麼多年的家庭主婦，對蜀省的菜餚更是信手拈來，還個個都符合夏黎的胃口，這對一心想要征服夏黎的露西亞來說，是必修之課。

  她老早就惦記讓勇者的母親來教自己兩手了。

  網上的那些視頻學起來有些難度，夏黎這水平中規中矩也教不了她什麼，只能靠勇者的母親來突破瓶頸。

  「需要我幫忙不？」

  夏黎在廚房門口探了探腦袋。

  正在打雞蛋的家庭主婦與正在擇菜的家庭少女同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眼神仿佛在說『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夏黎悻悻離開，拿著熱水壺給老夏添水。

  老夏正坐那兒看電視，換做以前他鐵定在這張沙發上側躺著看，但是他對這家裡的感覺總覺得哪裡變了，變得拘謹和不自在了。

  家還是那個家，但早已物是人非。

  夏遠軍倒不覺得有什麼好感慨的，無非就是這小子長大了。

  拿方霞的話來說，那就是快結婚生子了——雖然夏遠軍覺得這事還很遙遠。

  夏遠軍的視線在客廳里看了一圈，夏黎把家裡布置得很有年味，從外邊的對聯開始、家裡的小燈籠、擺滿茶几的堅果盤，樣樣俱全，特別有心。

  心中不禁有些欣慰，夏遠軍的視線來到電視櫃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那邊有堆成小山高的書，看書籍側面的字，應該都和獸醫有關係。

  上次看見如此多的學習資料，還是在夏黎高三的時候。

  夏遠軍想起方霞前段時間跟他說的話。她說兒子在考獸醫資格證，為此還嘴裡誇了好幾句，說自己的兒子是個行動派，事情說做就做，絕不拖拉，以後肯定成大器。

  「爸，你的保溫杯我給你摻滿了，喝的時候小心燙。」

  夏黎端水過來，發現夏遠軍的目光正落在那一堆書上。

  老夏終於看見了。

  他故意放那兒的呢。

  電視櫃旁，只要來做客的人都能看見，而且堆在角落裡還不會顯得刻意。

  不過，這些其實是夏黎給方霞準備的。

  上次方霞還因為夏黎給露西亞找工作而不高興，夏黎為了證明自己並不是在閒著，所以才設了這個小圈套。

  「你……」

  夏遠軍想說點什麼，可能是『你的打算』、『你辛苦了』、『你真的想做獸醫？』之類芸芸的話，但都頓住了。

  老頭子不擅長說那種肉麻的東西。

  他們家裡一般都是方霞負責叨叨，夏遠軍負責點頭附議，兩口子是一條心上的人。

  用夏黎小時候作文里的話來說，這是『不善言辭的老父親』。

  但是用現在的話來說，他不僅不善言辭，在夏黎這裡還是個老傲嬌。

  夏黎剝了個橘子，掰一半給夏遠軍，自己吃另一半。

  這父子倆平時壓根就談不了話，夏遠軍彆扭的吃著橘子，片刻之後，才將千言萬語彙成了一句。

  「生活費夠不夠？」

  「夠的夠的。」

  夏黎就猜到了老頭只會這一句。

  但這一句，已經是他在目前的情況下，省去了一切噓寒問暖、無意義對話之後的精華。

  「既然決定要學習考證，那就好好學，不要有其他壓力。」夏遠軍又說。

  言下之意：沒錢告訴我。

  夏黎很想說，爸你不愧是我親爸，平時不吭聲的，一說話直接做出總結。

  該說不說，這就是體制內的管理層？

  「我媽應該給你說過吧，我平時還在兼職寫書，寫書是有收益的……這樣有壓力才有動力，不然讓露西亞一個人出去實習，我在家吃軟飯，這不好。」夏黎說道。

  聞言，夏遠軍深深看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

  這小子自己能有規劃就行，他做父親的，只是怕孩子太累了。不過這句話他可不會說出來。

  坐在沙發上實在是不自在，夏遠軍坐不住，起身四處去陽台上透透氣。

  習慣性的從兜里摸出煙盒，想了想又塞回兜里。

  夏遠軍盯著放在牆邊上的一把藍色長劍，猶豫要不要伸手去拿。

  「這，這個是道具。」

  夏黎昨天才拿劍給露西亞吸收過魔力，隨手就放在邊上了。

  完全沒考慮到今天家裡人會來看見的可能性。

  這陽台上還有那麼多雜物，老夏偏偏對這個東西感興趣。不過也對，男人對槍啊劍啊的，天生就很感冒。

  「哦，」夏遠軍多看了一眼，還是忍不住拿在手裡提一提。

  皺起眉毛，夏遠軍發現這東西居然那麼沉。

  「還挺實稱。」

  「肯定，」夏黎臉上的表情相當淡定，其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別一會兒來一個是自己的至親，退魔劍也照樣認主吧，那可就解釋不清了。

  「畢竟材質比較特殊。」

  夏黎解釋說，視線落在退魔劍上動也不敢動。

  夏遠軍動手又拔了一下劍柄，幾次發力也沒能拔出來，看樣子是一把假劍。

  「……」

  呼。

  夏黎見狀才鬆了一口氣。

  「你跟小露感情挺好。」

  夏遠軍把劍放牆邊靠著，也不打算回屋去，站在陽台上曬著冬日的暖陽，樓下偶爾響起一聲炮聲，感覺很愜意。

  他突然一句話讓夏黎很懵。

  這老頭心裡盤算著什麼呢……

  夏黎心中掂量了一番，估計老夏這是在『試探』自己吧？

  老夏想問他和露西亞的感情怎麼樣，是不是真的用心真的喜歡，但苦於找不到一個切入點，也不好開這個口，所以用肯定的語氣反問他。

  「我既然願意帶她見你們，」夏黎頓了一下，語氣愈發堅定的說。

  「那肯定是認定她了。」

  夏遠軍回頭看他一眼。

  「小露是哪裡人？」

  「她……偏遠地區的。」

  「家在哪裡，總得有一個確切住址吧？」夏遠軍又問。

  夏黎沉默了下去。

  他以前不是沒有想過要給露西亞捏造一個完美的家庭情況和住址。

  但是在父母面前，他不管怎麼『設定』都有漏洞。

  畢竟，當這句話從夏遠軍嘴裡問出口的時候，就意味著老兩口已經有打算拜訪露西亞老家的計劃了。

  這句話也剛好和上一個問題接應上。

  先問夏黎是不是真心喜歡，確定他的心意之後，便進行下一步。

  「你媽讓我來問的。」

  夏遠軍推了一下眼鏡，顯然他也不想讓兒子為難，對兒子女朋友不太樂觀的家庭情況刨根問底，並不是他想做的事情。

  但畢竟是人生大事，做父母的多問兩句心裡也有個底。

  總要過這一關的。

  「爸……」

  夏黎打心底的不想騙自己的父母。

  「她真是你大學同學？」

  夏遠軍看著他，鏡片後面那雙眼睛凝睇過來，讓夏黎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這句不是幫你媽問的，」夏遠軍解釋說。

  「只是感覺你們的年齡應該差幾歲，而且她不像是大學生。還有一點，小露的外貌比較中西結合，不是本地人的長相，所以我也很好奇她家在哪裡。」

  夏遠軍雖然不比方霞心細，但在體制內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觀察能力還是相當敏銳的。

  他這一串問題直擊夏黎要害。

  夏黎站在溫暖的陽光下，暖陽曬得人身上賴洋洋的，強光卻讓他有些無處遁形。

  「露西亞不是我同學，」夏黎深吸一口氣，說。

  「而且她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你們根本去不了……還有，她家只剩她一個人了，她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

  將這些都坦白出來，夏黎心中懸著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有些沉重，但不得不說出來。

  這些事情他不可能騙父母一輩子，他還暢想著與露西亞的未來，和她結婚和她生子……

  包括想辦法用傳送魔法搞定國外身份的事情，如果夏黎這個時候隨便說一個地點撒謊的話，以後都會穿幫。

  與其下意識的把謊言掛在嘴邊，夏黎不如直接坦白了講。

  而且他講的這些很保守，完全不會在這大過年的嚇著老兩口。

  「很遠……遠到我們都到不了的地方？」夏遠軍思考片刻，覺得夏黎這句話耐人尋味。

  「是的。」夏黎點頭。

  「國外？」

  「沒在華國。」

  「她現在是哪裡的身份？」夏遠軍又說。

  夏黎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這老夏平時悶著不說話，但一開口，就是王炸。

  每句話都是關鍵問題。

  夏黎不想把話說太死，但這一點他還是要坦白的。

  「她沒有身份證……」

  在夏遠軍驚訝的目光下，夏黎補充說。

  「但我會搞定的。」

  「……」

  夏遠軍看著已經高出自己一頭的兒子，恍惚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他是被驚訝道了，還是說這瞬間信息量太大，還沒來得及消化。

  夏黎站在原地，安靜地等了一會兒。

  廚房裡傳來切菜的聲音，方霞那一句『你打雞蛋，我來切蔥花』的聲音隔著一道門穿過來。

  可以聽見方霞的語氣輕快，這些話都是含著笑意說的。

  光是聽她這般溫柔寵溺的語氣，仿佛就能看見她臉上洋溢出來的幸福與滿足感。

  方霞很愛笑，逢人她都能點點頭笑著打個招呼。

  但這種笑也只是眼睛在笑而已，當有了露西亞這個『兒媳』之後，她的笑容里才多了這種幸福。

  這種幸福是對未來的熱切期盼。

  同樣的，站在陽台上曬太陽的夏黎和夏遠軍，一家人都抱著同樣的感情。

  「阿姨，這個雞蛋……好紅！」

  「那當然，這是你外婆上次給你拿的土雞蛋，可好吃了。你喜歡韭菜雞蛋還是黃瓜雞蛋？」

  「我、我都愛吃！」

  「那就都做！」

  「爸，」聽著廚房裡兩人的說話聲，夏黎忽然感覺鼻頭有些發酸，抬手摸了一下。

  「你說，她的身份重不重要？」

  夏遠軍把視線放向遠處。

  似乎被什麼東西觸動了，老夏深思熟慮的表情有些動容，鏡片下那雙深邃的眼睛柔和了幾分，變得明亮起來。

  片刻後，他才緩緩開口。

  「不重要。」

  夏遠軍知道，雖然剛才的信息量很大，但這肯定只是冰山一角。

  小露沒有華國的身份，並且不是這裡的人，所有的父母、親朋好友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難以想像，夏黎是如何面對這些，並且接受這些事情的。

  站在他面前的夏黎，真的長大了。

  「這件事情，我暫時不告訴你媽……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嗯……」得到父親支持又肯定的答覆，夏黎臉上的表情如釋重負。

  「我已經認定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