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4.6K）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

  夏黎那幾個外出工作的朋友都陸續回來了。

  就連陳陶那個經常被他吐槽『黑心老闆』的公司都放上了年假，猴子也從大老遠趕回來合家團聚。

  上東朝陽小區三號樓的幫派成員再次結集——這對之前發生過退群事件的幾人來說，顯得尤其珍貴。

  不過眾人都沒有把退群的問題掛在嘴邊，這種話題沒必要聊，只要知道元子和安琪和好如初就足夠了。

  「不是……」

  猴子太久沒回來，看著面前的幾人，有些狀況外。

  「我們之間出現了叛徒？？」

  「準確的說，只有我們兩個沒有『背叛』。」

  陳陶點頭，鄭重其事的拍了拍猴子的肩膀。

  兩人面前，夏頭兒牽著露西亞的小手，露西亞在吸奶茶。元子和安琪站在一起，儘管沒牽手，但也不難從兩人的臉上看出彼此的關係。

  「說得這麼委婉……不就是母胎solo嗎？」周安琪狡黠一笑。

  「……」陳陶被噎了一下，無力反駁。

  大家都是二十年的兄弟姐妹了，不說為兄弟兩肋插刀，起碼不要插兄弟兩肋一刀啊。

  陳陶欲哭無聲。

  他轉頭想去猴子身上尋求一點安慰，發現猴子在敲手機。

  「你不會也當組織里的叛徒了吧？」他懷疑說。

  「沒，」猴子擺手，「這不最近幾天回來了嗎，我媽給安排了個相親對象……剛開始聊呢，應付應付。」

  「……」

  陳陶這下哭的更大聲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聊著一些有的沒的。

  這次見面也沒什麼目的，只是久別重逢，按照慣例小聚一下。

  再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接下來一段時間少不了走訪親戚的環節，到時候要想聚齊就不太可能了。

  兜兜轉轉來到地鐵站，幾人商量反正也沒有地方去，不如去城中心逛一逛。

  露西亞不參與意見，只是默默跟在後面。

  她對地鐵地方還是很有心理陰影的。

  上次坐地鐵的時候就遇到了一個扒手，這次她格外小心，保護著夏黎，生怕夏黎被扒手偷走了。

  所幸一路上無事發生。

  出了地鐵就是一排排連座的大型商場，不管見多少次，露西亞都會為人類建造出來的高樓而震撼。

  這個世界的人類沒有魔法。

  但他們親手創造出來的東西，卻像是真正的魔法。

  「露妹，我們去夾娃娃！」

  周安琪興致很高，現在有了露西亞，她火速把自己的男友丟在一旁，拉著露西亞被商場裡的機器吸引走了注意力。

  商場四樓有一家規模很大的電玩城，此時正是生意爆火的時候，裡面座無虛席。

  「夾娃娃？」

  露西亞沒來過這種地方，她只在地攤上見過類似的小遊戲。

  「你會不會夾娃娃？」

  「不會。」

  「嘶……夏哥都帶你去過什麼地方啊，電玩城他都沒有帶你來過？」

  周安琪不滿地看了夏黎一眼，夏黎和男生走在一起，忽然一句問話把他愣住了。

  「沒有的，夏黎帶我坐過那種搖搖車……」

  露西亞替夏黎解釋，伸手指了一下電玩城裡面的賽車。

  都是搖搖車，賽車和兒童車對露西亞來說，沒什麼差別。

  「噗呲，」周安琪一笑，「行吧，我去兌幣，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電玩城裡面相當吵鬧，形形色色的年輕人坐在機台前，有的淡定投幣當賭狗，有的舉著槍械大聲吼叫。

  露西亞看得眼花繚亂，很快就把視線放在了邊上那個拳擊台上。

  力量測試，一拳打爆分數可以獲得大量彩票。

  「這個你別去。」

  夏黎見這龍眼光在往那邊瞟，及時制止她。

  恐怕露西亞這一拳下去，打爆的不是分數，而是機台吧。

  惡龍點點頭：「我就玩搖搖車，和那個什麼……娃娃。」

  夏黎想來也是慚愧。

  之前明明說要帶露西亞去更多的地方，跟她約會、讓她長長見識……

  結果帶露西亞去的地方屈指可數。

  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

  一來是，夏黎和露西亞本身就很宅，露西亞比他更宅，能不出門就一定會在家窩著。

  二來，夏黎每天的學習任務和兼職很繁重。

  以前光是寫見聞錄都會消耗他大半個下午的時間，現在更是多了無止境的看書和學習，能空閒出來的時間就更少了。

  也是慶幸夏黎的女朋友是露西亞……

  換做別的女生的話，恐怕早就奪命連環問：為什麼不回消息？為什麼不陪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露西亞被周安琪牽著去抓娃娃，猴子和桃子去邊上開賽車了。

  夏黎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在外邊找了一排椅子坐下，這裡視線剛好能看見機台前認真學習夾娃娃技術的露西亞。

  「老大……」

  付袁對電玩城也沒有興趣，走過來和夏黎坐一塊兒。

  「你和安琪現在情況咋樣？」夏黎有些在意的問道。

  「還沒有告訴父母……」付袁嘆了一口氣說，「安琪只是給家裡人說過年放假，還沒說棄研的事情。」

  「打算什麼時候說？」

  「後天吧，大年初一我會拜訪周叔家。」

  「你這……」夏黎頓住。

  還真是給人家一個新年新氣象啊。

  這小子不怕被周安琪的老媽拿掃把將他掃出去嗎？

  大年初一不僅女兒棄研，女兒甚至還把男友領回來了。

  周家肯定沒料到，對自家閨女千防萬防，結果沒防到窩邊草。

  「算了……」夏黎搖頭說，「你勇一點也挺好的。現在對你來說，最缺乏的就是勇氣。」

  付袁點頭，對這句話有更深的理解。

  「哈哈……露妹，沒想到你是抓娃娃高手啊！」

  周安琪雀躍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夏黎皺著眉頭，視線牢牢盯著那邊的畫面。

  電玩城裡面可是三百六十度無視角的攝像區，這龍在幹啥呢。

  別又來個懸浮魔法，把娃娃全給老闆薅走了吧。

  「老大……有什麼戀愛秘訣，教教我唄，比如哄女生開心之類的。」

  付袁也看著那邊的娃娃機，目光落在周安琪身上時，連視線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這方面，我還真教不了你。」夏黎回答說。

  「你一般都怎麼哄嫂子啊？」付袁虛心求學。

  「我一般不哄她。」

  「她生氣了怎麼辦？」

  「生氣了她自己一會兒就好了。」夏黎說。

  好不了的話，可能是踩他一腳或者咬他一口吧。

  記憶里，露西亞從沒有耍過什么小脾氣。

  目前為止，露西亞對夏黎造成的最大威脅，就是一句：我要告給你母親聽！

  「別的方面呢？怎麼讓她開心？」付袁又問道。

  「……她自己在那就很開心。」

  「啊？」

  夏黎想了一下說：「特別是讓她吃飯的時候。」

  付袁：「……」

  付袁這下徹底懵了。

  算了算了。

  每個人的戀愛方式是不一樣的，周安琪和露西亞的性格差這麼大，他就算學也適用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

  老大這戀愛過程，正常得有點兒太不正常了啊。

  別的男生談戀愛都是汗流浹背、每天心態跟坐過山車似得，怎麼他如此輕鬆？

  「嘖……」

  付袁正在低頭思索，聽見身旁的夏黎有些悶悶的嘖舌聲，隨後他大腿一拍站了起來。

  「露西亞！」

  夏黎朝著店裡的娃娃機走去。

  露西亞正在撥弄操縱杆，夾一隻玻璃櫃裡的大烏龜。

  不出意外的，大烏龜被夾子夾了起來，然後丟進了洞口。

  「厲害！」

  周安琪在一旁歡呼。

  這一連串操作看似行雲流水，但仔細看的話，能發現那個夾娃娃的夾子明明都鬆開了，上面的大烏龜居然延遲了半秒鐘才落下來。

  周安琪畢竟是普通人，眼力沒那麼好，發現不了什麼端倪。

  但夏黎就不一樣了。

  「綠毛龜，嘿嘿。」

  露西亞彎下腰，去格子裡把玩偶取出來。

  忽然感覺身後有陰影籠罩著自己，露西亞機械化的回頭，看見身後的人是勇者之後，臉上的表情更是心虛了。

  夏黎不動聲色地盯著她看。

  那個眼神，好像是在說『你不准玩了。』

  露西亞眨巴眨巴靈動的眼睛，那個眼神像是一種認錯，或者是討好。

  「夏哥，露妹是夾娃娃天才！」

  周安琪舉起手裡的一串娃娃，激動說。

  「都夾了十個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運氣這麼好的人，這機器就跟認她一樣，只要她夾，就百發百中！」

  夏黎微微點頭回應周安琪，但視線還是鎖定在惡龍那張心虛的小臉上。

  都用不著夏黎多說什麼，露西亞從周安琪的語言中就能聽出來，自己做得有點過火了。

  再搞下去，肯定要被懷疑了吧……

  「我去玩搖搖車。」

  露西亞擦擦手上的汗水，直奔另一邊的賽車區。

  桃子和猴子剛開完車下來，見兩妹子也要玩，於是又坐回去，直接四黑PK。

  露西亞是夾娃娃的高手，但開車，她絕對是菜鳥。

  她之前坐的搖搖椅就一個空轉的方向盤，沒油門和加速按鈕。

  三個競爭對手都飛出去了，她還在那兒慢吞吞的前進，跟個小烏龜似得，最後還是夏黎把她的腳放在油門上，車才完全開了起來。

  成人搖搖椅和兒童搖搖椅就是不一樣，可玩性高多了。

  雖然取得了第一名（倒數）的成績，但露西亞卻是他們中最開心的那一個。

  「夏黎，我會開車了……下次我給你開車！」惡龍胸有成竹的說道。

  「你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差遠了。」

  夏黎把臭惡龍拉到手裡來。

  露西亞一隻手被周安琪牽著，一隻手被夏黎拉著。

  猶豫再三，她還是決定和夏黎貼貼在一起。

  周安琪也不失望，轉而把另一側的呆逼付袁抓過來。

  「露妹，你想學車嗎？要不等天氣暖和了，咱們報同一個駕校。」周安琪提議道。

  露西亞聽不懂什麼駕校，抬頭去看夏黎的意思。

  「她……暫時不需要，等以後再說吧。」夏黎替露西亞拒絕。

  連結婚證都還沒領呢。

  駕駛證，根本不著急。

  ……

  這次小聚持續到下午就解散了。

  候子傑要去應付相親對象，提前撤退。陳陶見狀，不樂意夾在兩對情侶之間，也是打起了退堂鼓。

  剩下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選擇各回各家。

  夏黎到家之後就開始拿著鍵盤敲字，今天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露西亞幾次想來小黑屋裡跟他說話，看他這麼忙，就又退了回去。

  「怎麼了？」

  停下手裡的動作，夏黎叫住那條鬼鬼祟祟的龍。

  露西亞走過來，把上午在電玩城夾來的大烏龜放在夏黎手中。

  「幹嘛，我沒生氣。」

  夏黎無奈笑著說。

  連露西亞都不小氣，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小氣的。

  不讓露西亞在外面用魔法，完全是因為怕她被人發現。現在他們的實力太弱了，禁不起折騰。

  不過夾娃娃還好，這點兒小把戲連距離露西亞最近的周安琪都看不出來，也不指望其他人會留意了。

  「給你大烏龜。」

  露西亞還是要把娃娃送給夏黎。

  夏黎皺眉，「幹嘛送我綠毛龜，綠色不吉利。」

  「其他都送給安琪了，畢竟是她花錢買的遊戲幣……」惡龍解釋說。

  夏黎努嘴，勉為其難把烏龜塞進抽屜里，打入冷宮。

  「對了，」露西亞在自己的衣兜里摸摸。

  她穿著前幾天換上的棕色熊熊衣服，冬天的外套不經常洗，如果自己看不膩的話，一周兩周洗一次都很正常。

  小手在兜里摸摸找找，露西亞拿出兩張紅色的紙，遞到夏黎面前。

  「有二百塊錢。」

  「你又要買我一天？」

  「不是……」

  露西亞搖頭。

  夏黎臉上表情古怪起來。

  他勇者銷量這麼差，惡龍有錢了都不買他？

  但仔細想想。

  這龍哪裡來的現金？？

  「誰給你的？」

  「野生的。」露西亞答。

  「啥？？」

  「今天早上忽然就從兜里摸了出來，所以是野生的。」露西亞解釋道。

  夏黎沉默片刻。

  見過兜里丟錢的，沒見過兜里生錢的。

  誰家好心人會往別人的兜里塞錢啊，聖誕老人麼。

  想到『老人』這個詞，夏黎頓了一下。

  「收下吧。」他說。

  「嗯？」

  「只有可能是我外婆給你的了……她不太會與人交流，特別是對待我們這一輩的孩子，她很拘束。估計是怕你不收之類的，所以悄悄塞你兜里了。」

  「但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不是吃飯的時候脫了一會兒外套嗎，應該就在那時。」

  夏黎兩句話，讓露西亞的臉色沉了下去。

  回想到那個站在矮牆邊上的老人朝自己微笑道別的老人，露西亞的心裡不是滋味。

  她能感受到那一份孤獨。

  「謝謝外婆……」露西亞隔空說了一句。

  「外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一般都做什麼？」她真心發問。

  「可能看電視吧……然後種一種小蔥香菜之類的，對，還有折耳根，就是上次給你吃過的那種有腥味的草，她很喜歡這種東西。」夏黎回答。

  露西亞思考了一會兒，又說：「為什麼外婆不和其他親人住在一起呢，比如大姨和阿姨家，這樣她就不會孤獨了吧？」

  「你這個問題……」

  夏黎有點驚訝於露西亞居然會思考到這一步了。

  她竟然能帶入人類的視角去思考問題，而且還想得很周到。

  「我媽和大姨都做過這一步。但老人就喜歡自己住慣了的地方，我媽把她接到城裡來，她渾身都不自在，她說城市很大，但對她來說就像是囚籠，這裡比鄉下的平房更讓她覺得狹窄。

  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和節奏是不一樣的，想讓我外婆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年紀大了，不願折騰，我媽就由得她了。」

  露西亞難得對一個人類這麼在意，夏黎耐心說了很多。

  數秒後，露西亞又抬頭問。

  「那她會孤獨嗎？」

  「可能吧，」夏黎苦笑一下說，「我外公走得早，她已經習慣這種孤獨了。」

  「習慣……」

  露西亞陷入沉思中，嘴裡念念有詞。

  以前夏黎對她說，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當時不以為然。

  但是現在，她理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