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原始衝動（4.6K）

  在敲定露西亞的工作日之後，這惡龍每天都處於興奮狀態。

  每天嘴裡嚷嚷著要學習學習，然後捧著教材看一會兒，摸一會兒魚，偶爾又來騷擾夏黎幾下——這種學習狀態，簡直和夏黎小時候一模一樣。

  日常家務活兒倒是一個沒落下。

  夏黎讓她歇一歇，她還是勤勞得像一隻小蜜蜂，這裡弄一弄，那裡擦一擦，然後去洗衣機前挨個聞聞衣服的味道，最後揉吧揉吧塞洗衣機里。

  每次見著這一幕，夏黎就會有一種怪不好意思的感覺。

  聞聞外套毛衣就算了，別連襪子也聞啊，聞完之後還露出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而且，這龍已經不止一兩次偷偷搓洗夏黎的褲衩子了。

  有時候夏黎洗澡沒來得及搓，惡龍緊接著去浴室，出來的時候就順手都洗了。

  洗完之後還要來問夏黎一句，這平角褲中間的兜到底是裝什麼的。

  裝什麼的？

  裝秘密武器的！

  「別折騰那個洗衣機了，過來看書。」

  夏黎在沙發上等得不耐煩了，他抓著手上的『獸醫臨床基礎』，召喚惡龍一起學習。

  惡龍這才把洗衣液倒進洗衣機里，隨後拿出留香珠倒一小蓋子進去。

  這種留香珠是薰衣草味道的，香味比洗衣液好聞，用在冬天的衣服上能香個十來天，這是露西亞上次去超市採購的時候夏黎給買的，她很喜歡。

  「我看這本！」

  露西亞從茶几上抽了一本書，然後蹬掉腳上的拖鞋，原地巨龍發射。

  然後精準地落進柔軟的沙發里，穿著白襪的雙腿盤起，身體像一隻貓似得窩住，開始看書。

  夏黎買的全套教材多達二十本書，兩人就算一星期啃一本，那都要啃很長一段時間去了。

  更別提，這龍識字速度很慢，學起來磕磕巴巴的。

  聞著鼻尖淡淡的香氣，夏黎這會兒學習的心情全無，偷偷挪動身體和惡龍貼在一起。

  這傢伙上個月還在看拼音學習啊喔鵝衣烏魚呢，今天居然就開始和夏黎一起看大學專業的教材了。

  這知識跨越度……

  搞不好惡龍其實是個學霸？

  夏黎偷看一眼惡龍的俏臉，伸出手指頭在她臉上勾勾。

  現在的感覺就好比在學校老師調換座位，偶然間把自己暗戀的女生調到了自己的同桌。

  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情看書，不都調戲女同桌嗎？

  惡龍感覺自己的臉上痒痒，抬手把勇者的臭手拍開，當感覺到勇者悻悻收手時，她又覺得有點捨不得。

  於是把那隻揩油的大手抓過來，貼在自己軟乎乎的臉蛋上。

  勇者的手比起露西亞自己的體溫有些偏涼，應該是大冬天一直捧著書的關係。

  家裡也沒有暖氣，掛在牆壁上的空調大概是電子元件老化了，制熱效果奇差，而且還很費電。

  勇者的母親說得沒錯，這邊的冬天怪冷的。

  還好她作為巨龍不怕冷。

  「等我去工作掙錢了，給你買個大房子！」

  露西亞由衷說道，說完她想了想，乾脆把勇者微冷的大手塞自己的衣服裡面捂著。

  夏黎伸著手臂，身體不住地往惡龍身上躺。

  這溫馨又安詳的感覺，太幸福了。

  「買什麼房子啊，現在房價大跳水，往後指不定是個什麼情況……」夏黎閉著眼睛喃喃道。

  「而且你這個小實習生一個月一千二百塊錢，拿來租房都不夠，怎麼就想著買房了。」

  雖然不打擊惡龍的積極性，向來是夏黎的處事準則。

  但該說清楚的地方還是要說清楚的。

  認清現實也是踏入人類社會的重要一環。

  露西亞窩在沙發里努努嘴沒說話。

  她就是想給夏黎換個冬天不凍手的屋子嘛……

  龍族對巢穴的要求通常很低，基本上能容納他們的龐然身軀就行。

  但如果考慮到『將來』的話……那要求就很高了。

  首先，雌龍要在氣候合適、食物充足的情況下才會考慮繁殖。

  如果把這一點拿來對比人類的話，就很類似於人類與另一半伴侶的『物質追求』。

  露西亞還是有點這種追求的。

  她用手指頭數數。

  青成市的普通樓房價格在2萬左右一個平方……那麼假如要買100個平方的房子，那麼就要……

  嗯，兩百萬。

  露西亞撓撓額頭，感覺這裡都要長龍角了。

  「一個月一千二百塊錢，掙兩百萬的話，就要，就要……」

  「一百三十八年。」夏黎出聲給出了這個答案。

  露西亞愣住。

  勇者好厲害！

  夏黎默默把手機上的計算機關掉，回頭又對惡龍說。

  「一百多年呢，那個時候我都……」

  「才一百多年！」露西亞眼睛有光。

  她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這一百多年對於一頭龍來說，並不算漫長。

  她從出生到成年，都已經一百年了，這一百年她過得渾渾噩噩，沒太大感覺。

  那麼這一百三十八年，好像也挺短的。

  「……」

  夏黎沉默片刻，無奈搖了搖頭。

  他把手從露西亞柔軟的肚皮上抽出來，隨手拿來一本獸醫臨床書籍開始翻閱。

  露西亞不會像他那樣想那麼多。

  她天真的性格就是如此，龍族強大的適應能力讓她幾乎沒有什麼煩惱。

  但夏黎不同。

  夏黎作為人類，要思考的東西就有很多了。

  單手撐在沙發的扶手上，夏黎盯著露西亞認真的臉龐出神。

  良久後，他才有些釋然的嘆了一口氣。

  想這麼多做什麼呢。

  連他自己都在教育露西亞，重要的從來都是過程，而不是結果。

  難不成現在要退縮，告訴露西亞，人與龍是沒辦法永遠在一起的，最好的方法其實不是讓露西亞融入地球社會，而是把露西亞送回艾澤大陸，讓她做一頭永遠自由的龍。

  可惜。

  夏黎不是那麼偉大的人。

  對露西亞的喜歡從來都是自私的。

  自私的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即便面對種族問題、身份問題，即便是被周圍所有的人反對，他也毅然決然。

  更何況……連露西亞自己都說過。

  讓他不要丟下她。

  「夏黎……」

  「嗯？」

  露西亞舉起手裡的那本書，在夏黎的面前晃晃。

  夏黎這才回過神來，看見那本書的封面寫著《獸醫產科學》五個大字。

  「這個字念什麼？」惡龍苦著一張小臉問道。

  這種專業書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拼音，害得露西亞每次都要用手機拍照識字，所以學習起來的效率很慢。

  「癱tan，癱瘓的癱。」夏黎照著她指的那個字念道。

  於是露西亞的手指頭又挪了一下，指向後面那個字。

  「那這個字呢？」

  「瘓huan，癱瘓的瘓。」

  露西亞：「……」

  人類的文字真是難懂。

  還有他們哺乳動物也太脆弱了吧！

  這本《獸醫產科學》上面寫了上百種生產過程中會遇到的問題。

  而他們龍族就不一樣了，龍族都直接生蛋，生了蛋屁事沒有，恢復兩小時體力之後就又是一頭強大的巨龍。

  想到這裡，露西亞在自己的身上摸了一把。

  說起來她現在也是哺乳動物……

  該不會，這本書其實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吧？！

  露西亞小臉一頓。

  她抬眼的時候，發現夏黎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於是抿了抿嘴唇，小臉開始泛紅。

  她這邊搞得還挺不好意思的。

  但夏黎仍然目光呆滯，盯著她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

  「你在看什麼？」露西亞縮了縮腿踝。

  「看我女朋友真好看。」夏黎即答。

  這下露西亞更是不好意思了，連忙把手上的產科學換成了厚厚的獸醫手冊，嘴裡嘀咕一聲。

  「你肯定在想什麼事情。」

  而且還是壞壞的事情。

  夏黎回答說：「我在想，如果你跟我一起長大的話，我們還能做同學。」

  說著，他的腦海里無端浮現出這樣的場景。

  「你夏天穿著清爽的小裙子、扎著高高的馬尾辮。冬天則是裹成一隻胖乎乎的麵包蟲，披散著長發，偶爾盤個雙馬尾……

  看上去就是鄰家小妹妹，清純又善良的那種。」

  「然後呢？」

  「然後我就會在上課的時候，伸手彈你的小背心。」

  「？？」

  露西亞聽不懂他們人類之間的暗話。

  但是『彈小背心』這種事情，聽上去還挺好玩的。

  「那我也彈你小背心。」惡龍反擊道。

  「我又沒有小背心。」

  「小背心是什麼？」

  夏黎想了一下，然後用手比劃了半個圓。

  「就是那個……圓圓的，扁扁的，穿在身上的。」

  「嗯？」

  露西亞沒有理解，夏黎瞥了一眼被她隨手放在茶几上的《獸醫產科學》，又用一個專業的角度解釋說。

  「哺乳動物在分娩之後用來哺乳的……」

  話還沒說完，惡龍那雙細長的柳眉已經皺了起來。

  夏黎識趣，沒有繼續說下去。

  點到為止。

  不然一會兒被惡龍咬一口就不好了。

  不過，其實露西亞只是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副柔弱嬌滴滴的小龍模樣而已。

  實際上這傢伙說不定是個暴力狂。

  若是真放在學校的話，恐怕是個扎著叛逆單馬尾、眼神犀利做事又恨的大姐頭吧？

  而夏黎才是那個『被彈小背心』的柔弱青少年，只能抱緊大姐頭的大腿當小弟。

  收回思緒。

  夏黎將注意力重新放在手裡那本獸醫臨床基礎上。

  「從現在開始，咱倆就是同學了……我學習的目的是為了拿證，而你學習的目的，是為了惡補理論知識、為之後的實習生涯做準備，知道吧？」

  「知道，」惡龍點頭，「我們都在為我們共同的未來努力！」

  「……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夏黎有些感動。

  露西亞抿著小嘴笑了一下。

  她以前想要成為社會有用的龍，是怕自己沒有價值，然後被夏黎拋棄。

  後來在確定夏黎不會拋棄自己之後，她依舊想成為對社會有用的龍。

  但是目標就很俗套了……

  她想要掙錢。

  想要摸索出自己在人類社會上的生存方式，然後靠自己的雙手掙小金幣存著。

  龍族可是很愛財的。

  原本，露西亞對實習這件事情是沒報太大希望，周安琪說實習生在社會上就是純純的牛馬，有些地方甚至還要付費實習。

  所以露西亞只是報著『積累工作經驗』的心態試一試，沒想到經過夏黎一談，自己居然都有工資了。

  這件事情轉折很快，露西亞因此偷偷樂了好幾天。

  以前的她沒能力，所以想不到很遠的地方去。

  但現在的露西亞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

  她便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了。

  露西亞的目標很明確，她的未來絕對是有夏黎的未來。

  按照夏黎母親說的那樣，和夏黎一起換一套更加舒適的小房子，然後穩定工作和生活……

  然後就，這樣那樣。

  露西亞小臉紅紅，很想變出一條龍尾啪嗒嗒的甩兩下。

  一般來說……

  當人類的環境因素都穩定下來、年齡也足夠了之後，是不是就要，就要考慮小人人的事情了？

  喔……她和勇者的不叫小人人，叫小龍龍。

  但是，勇者怎麼想？

  勇者都沒開這個口，她一條初來乍到的龍，會不會想得太遠了？

  露西亞可是一開始就認為，勇者把自己騙回巢穴，是為了讓自己生小龍崽呢。

  後來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

  再後來，發現事情其實就是這樣的。

  人類情侶關係四捨五入也類似於生小龍崽的關係，這是感情的一種證明。

  露西亞這段時間上網衝浪可不是白沖的。

  剛才也是，勇者嘴裡說什麼哺乳動物的話題，說到一半他又不說了。

  這勇者不會不是勇者，而是賢者吧……

  思緒至此，露西亞暗搓搓的看了夏黎一眼。

  夏黎正在整理書本。

  為了讓自己和露西亞的學習進度同步，他買了兩套一模一樣的試卷。

  夏黎畢竟是要考證的人，他對自己的要求很高，起碼每次刷題得在及格線以上。

  但對露西亞的要求……只要能理解試卷上那些題的意思就行。

  「你怎麼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

  回過頭來，夏黎就看見那頭沙發上的龍一臉羞紅，但溫潤的眼神里卻煽動著某種衝動。

  這神情，似乎下一秒撲上來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吞了都不足為奇。

  「……才沒有。」

  露西亞哼唧一聲，跳下沙發去抱地上的小棉花。

  「想啥呢，怎麼還自己把自己想臉紅了？」

  夏黎有些摸不著頭腦，女孩子的思維方式總是很奇怪。

  露西亞抬手碰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兩片龍鱗。

  想了想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你上次說要教我什麼是喜歡……」

  露西亞揉著棉花的小腦袋，也沒去看夏黎的表情，她悶著腦袋繼續說。

  「你教完了嗎？」

  「我……」

  很久遠的問題。

  夏黎沒想好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喜歡不是一種狀態，也不是一種目標，所以沒辦法定義結束和開始。

  有人用一輩子也無法理解這種感覺，而有人會因為某個瞬間受益匪淺。

  人類之間這種複雜的感情，有時候連夏黎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這才開始呢，你還要學很久去了。」

  夏黎把書收拾整齊，又忍不住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他抬眼問惡龍：「你這段時間，覺得自己學了多少？」

  「學了很多！」

  惡龍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

  她抬頭，豎起一根手指說。

  「我喜歡金幣，是因為龍族對漂亮金屬寶石的原始欲望。我喜歡棉花，是因為棉花可愛又可憐，這是一種保護欲望。」

  「那你喜歡我呢？」

  「喜歡夏黎是因為……」

  「因為？」

  「因為你和金幣一樣。」

  夏黎：「？？」

  不是，我努力了一個多月，怎麼還是金幣啊！

  露西亞認真的補充說：「原始欲望。」

  夏黎對這四個字揣摩了一陣。

  意思就是說，惡龍喜歡自己，也是一種原始衝動？

  這不還是金幣嗎？

  「但你和金幣不一樣，」露西亞又說，「金幣丟了可以再搶回來，就算再多的金幣被奪走了，也只會讓我憤怒而已，我不會悲傷。」

  「但是你走了、或者是生病了，難過了，我都會悲傷……」

  「因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夏黎。」

  「你是獨一無二的！」

  「這就是我的『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