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簫本來以為最多十天半月自己就能回去,沒想到,這一耽擱就是兩三個月。
先是那位神經專家推遲回國,多等了半個多月,接著是複診、康復,過程十分磨人,好在媽媽的情況漸漸好轉,一切也就值得。等媽媽身體的事才放下,接著單位又來了事,她暫時去不了那邊,院長也另外派人過去替她了,一忙就忙到現在,好不容易所有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她立刻申請再次調往大橋項目部常駐。
趙南簫去找院長提申請的時候,他笑著看了她一眼,用帶了點調侃的語氣說道:「小趙,雖然我這邊是不大想放你過去的,不過你自己都這麼要求了,我不敢不批。年輕人嘛,理解,理解,我一定支持。」
趙南簫疑心院長知道了她和徐恕的關係,大概率從老陳那裡聽來的,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沒辯解,就裝作沒聽懂的樣道謝。
就這樣,在徐恕離開兩三個月後,趙南簫也終於準備動身再次出發。
定的是明天的機票,因為天氣漸暖,那邊進入旅遊旺季,直飛的已經沒了,要遲一天才有,她實在不想再多等一天了,想都沒想就買了中轉航班,明早六點半起飛,下午四五點才能到。
真的太想他了。
什麼叫思念一個人的感覺,活到現在,她才終於有所體會。
寧願路途勞頓在路上花個一天時間,也想早一天見到他的面。
晚上她收拾著準備要帶過去的東西,在房間裡進進出出,收拾完了九點鐘,她對著坐在客廳里翻著雜誌的媽媽笑道:「媽,我好了,明早要五點多就出發,我去睡了,你也去休息……」
「哎呀不對!還有巧克力,我忘了放進去!」
趙南簫忽然想了起來,急忙又跑去拿特意買的巧克力。
這是打算帶給移民村小姑娘小玲的,怕徐恕知道了又冤枉自己不關心他,特意多買了一盒給他。
「幸好想起來了!」
她把巧克力塞進已經裝得滿噹噹的箱子裡,重新蓋上蓋,扣上鎖,這才滿意地直起身。
「媽我去睡了。」
沈曉曼冷眼看著忙得像只勤勞小蜜蜂似的在家裡飛來飛去飛了一晚上的女兒,放下手裡的雜誌跟進了她的房間,問道:「東西全收拾完了?」
趙南簫又仔細想了一遍。
徐恕自己不大買衣服,看他穿來穿去就那麼兩三件t恤。現在天氣暖了,她給他買了兩套新衣服、內褲、襪子,一套很好的男士護膚品,保護他長年野外工作的皮膚,還有防曬的,一定得逼他用,還有把新的剃鬚刀。
最後還有一盒適用於情侶獨處的那個東西,去了那邊,萬一,她是覺得萬一要用的話,不方便買。
當然了,不能讓媽媽看見,早被她偷偷塞進了箱子的夾層里。
「全都帶了!」
買給他的東西全都放進去了,她檢查了好幾遍,沒什麼落下的了。
沈曉曼哼了一聲:「終於可以走了,看把你高興的。真是女大不中留。」
趙南簫扭頭,見媽媽雙手交胸靠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臉不禁一熱,走過來抱住她撒嬌:「媽你冤枉我,我哪裡高興了?」
沈曉曼看著舉止活潑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的女兒,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念頭。
徐振中的兒子再從事一天現在的這個工作,她就一天沒法安心。
都過去這麼些時候了,也該催一下徐恕,免得他以為自己當初對他說的那些話可有可無。
「算了,」沈曉曼說,「那你這次過去記得問下徐恕,就說我叫你問他的,準備什麼時候向你求婚。」
趙南簫臉又熱了。
「媽,你那麼急幹什麼?現在大家工作那麼忙。」
「工作忙不是藉口。反正你記得問下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問。您也去休息。」
趙南簫把媽媽推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回來,洗了澡躺床上,習慣性地拿起了手機。
戀愛大概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習慣。
以前她不怎麼動手機,一個通訊工具而已,現在每天晚上睡前翻一下手機已經成了她的必修課。
沒有他的消息。
今天他還沒和自己聯繫過。
兩人分開的這幾個月,他並不是每天都會主動先和她聯繫的,頻率大概兩三天一次,有時兩人睡前聊天,他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為了一句簡單的「晚安」可以連著給她發上三四條。
感覺他現在不像剛開始那樣黏自己了。
她從陳松楠那裡打聽到他這次回去後工作非常忙,常加班到深夜,所以也就理解了。
那麼累,哪裡還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
但心裡的那點失落卻揮之不去。
想想自己也挺作的。以前他黏她的時候,她覺得他煩,幼稚,叫他成熟點。現在他不黏人了,她又忍不住失落,心裡隱隱覺得不安。
這其實也是她急著想回去的原因之一。
總感覺現在的他和剛追求自己的時候有點不一樣。
她放下了手機,隨手拿起一本睡前閱讀的書,注意力卻沒法集中,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就要回去的消息。
明天到那邊,也才下午四五點,她不打算讓他來接,自己過去,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想想就有點期待那一刻。
正想著,手機忽然傳來新消息的提示聲。
趙南簫心一跳,拿起手機。
「睡了嗎?」
是他發來的!
「睡了。」她立刻回復。
發送出去,忽然又覺得不對,急忙再追了一條:「我是說我剛躺床上了,沒睡著呢。」
「你呢,在幹嘛?」
她一口氣就發了三條。
他回了過來:「我剛回住的地方,也打算休息了。」
趙南簫繼續等著。
「那你睡吧,晚安。」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來一條,讓她睡覺。
就這麼簡單?
分開也不算很短,他從來都不問她什麼時候回,到底打不打算回。
是不是她回不回,他已經無所謂了?
趙南簫心裡的失落感又涌了出來,正有點難過,片刻之後,又跳出來一條消息。
xs:你還沒和我說晚安呢。
趙南簫眼前仿佛浮現出他敲著這幾個字時的委屈模樣,以前熟悉的那種感覺一下就回來了。
心霾頓時消散,心情又好了。
「晚安。」
她唇角微微上翹,回了他一句,終於放下了手機。
一夜好眠,第二天大早她趕到機場,坐上飛機,在清晨這座城市還沒完全甦醒的時分離開,飛往那個牽絆著她的遙遠的地方。
大概是好事多磨,她的計劃出了點小問題。中途轉機的時候,竟然被告知航班因為天氣原因延遲,起飛時間等待通知。
她在中轉機場等了一個下午,在天黑之後,才等到了登機的通知。
而按照她原本的計劃,這個時間她本來已經飛到目的地。
這樣一折騰,晚上到那邊就很遲了。
高原機場很小,深夜航班不多,附近又荒涼,晚了,她一個人過去就有點不方便了。
沒法玩什麼驚喜遊戲了,還是老老實實叫他來接自己為好。
等待轉機的時候,她給他發消息,告訴他自己的航班信息,大概他忙,沒看到,沒立刻回。她又給他打電話,陸陸續續打了好幾個,一直沒接。
應該是他手機沒在身邊。
飛機快起飛了,趙南簫沒辦法,只好給陳松楠打電話,沒想到也沒打通,只好先登機了,到了再說。
她抵達高原機場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十一點,箱子又是最後一隻從運送帶上出來的,等她往出口去,周圍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只有她自己的鞋跟落地發出的步伐之聲,在這深夜的空曠機場大廳里,聽起來有點孤單和寂寥。
早上出發時沒想到會在路上輾轉這麼久,舊手機的電池堅持不住,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昨天收拾東西的時候,她什麼都記住了,偏偏就忘了帶手機的充電寶。
趙南簫不知道徐恕後來到底有沒看見自己發給他的消息,心裡有點不安,拖著箱子最後一個來到出口,看見隔離欄杆外接人的地方已經空了,沒人。
徐恕沒來。
頭頂的燈帶放著冷寂的光,高原機場的大廳空蕩蕩的,寂靜無聲,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看了眼落地玻璃牆外那片黑漆漆的夜空,感到人又倦又累,壓下心中的懊喪之情,走了出去,找到一個機場的值班人員,想藉手機打個電話。
女人盯了她一眼,指了指斜對面的方向。
趙南簫拖著箱子走了過去,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一台供旅客使用的充電設備,急忙插上充電,自己就等在一邊,看著手機,眼巴巴地等著它開機。
……
徐恕一早去對岸的工地,半路想起來忘帶手機,懶得回去取,一忙一天,晚飯也在對面吃了,又繼續加班,到了晚上八點多,遇到陳松楠,說傍晚的時候趙南簫給他打了個電話,當時邊上機械嘈雜,沒聽到,後來看見了打回去,她已經關機聯繫不上了,也不知道找自己幹什麼。
徐恕心一跳,立刻想起自己今天沒帶身邊的手機,和同事說了一聲,抬腳就趕回到住的地方,拿起手機翻了翻,看見她發來的消息和隨後陸陸續續打來的五六個未接電話,撥了回去,打不通,抓起車鑰匙,轉身就疾奔而去。
自治州機場不多,這裡又偏,距離很遠,白天路況好的話,從這裡到機場正常也要開三四個小時。
看她發來的航班消息,再過兩個多小時她就抵達了。
高原機場到了深夜是怎樣的情景,他再清楚不過。
她的航班就是今天的最後一班。
怕她一個人等在那邊害怕,更怕她萬一等不到自己先坐別的車走了,深夜不安全,徐恕心急火燎,恨不得插翅立刻過去。
路上他不停打電話,她一直關機,他更加急,也管不了別的了,一路狂飆,硬是把這輛灰頭土臉的舊suv開得如同賽車,終於在十一點多趕到了機場,比平常白天過來也整整提早了一個多小時。
但即便這樣,還是遲到了。
她應該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要是還沒走掉的話。
「嘎吱」一聲,他踩下剎車,推開車門,朝著機場大廳狂奔而去,幾步跨上台階,沖了進去。
如他所想,這個時間點,裡頭空無一人,只有頭頂的燈帶發出冷冷的白光,照著空曠的大廳。
徐恕看了眼四周,沒看見她,衝到出口處,也沒有人。
正要再給她打電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她打來的!
徐恕立刻接起電話:「趙南簫!」
那頭一頓。
「你怎麼不接我電話?你在哪裡?我過來了…」
緊跟著,她微微帶了點哭腔的聲音就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徐恕心跳得厲害,一邊掉頭出去,一邊問她人在哪裡。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
就在他前方斜對過去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他看見了她。
她大概累了,就蹲在充電機前的地上,低頭和自己打著電話。身畔一隻很大的箱子,身影看起來孤零零的。
「我手機沒電了,剛開機。我還在機場裡,你呢……」
趙南簫覺得自己太丟臉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聽到他的聲音,眼圈就熱了,有點想哭。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好在終於聯繫上他,心也跟著安了下來。
「你能不能來接我……」
怎麼都是她一個人在說話?
趙南簫輕輕吸了吸鼻子,抬頭要從地上站起來,忽然一頓。
前方距離她幾十米外的地方,靜靜地站了一個人,看著她,臉上帶著微笑。
趙南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應了過來,立刻朝著那人奔了過去,跑到他面前,撲到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