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總不以為然:「小徐,你的這個態度有點消極啊。我們集團確實一向秉承著務實的作風,但務實並不表示我們對媒體搞一刀切,也不是所有的媒體都有問題。這個節目策劃我是看過的,製作團隊也靠譜,所以我才答應,這也是對我們集團和這個項目的一次正面宣傳,你得重視!再說了,我都已經答應了,現在人也在路上,估計都快到了,你別推三阻四,好好接待!」
徐恕心知人是弄不走了,無可奈何掛了電話,抬頭見趙南簫還那樣看著窗外,應該是沒留意自己剛才的電話,定了定神,從後頭站了起來,慢慢地走了回去,坐了下去。
趙南簫雖沒聽全,但聽到「節目組」幾個字,就猜到應該是盛思思要來了,見他從後頭回來了,轉頭看了他一眼。
徐恕若無其事地塞起手機,說:「這破信號!剛沒說幾句就聽不清楚了,所以到後頭打電話。」
趙南簫笑了笑,扭臉又繼續看著外頭。
徐恕見她並沒起疑,稍稍鬆了口氣。
坐在最前頭的老鄧剛也聽到兩句,這時轉頭髮問:「小徐,丁總那邊是又來了什麼任務嗎?剛我聽你說什麼節目組?是有人要來拍專題片?」
「就一不知道什麼破電視台的要過來……」
徐恕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老鄧挺有興趣的,說:「那是好事啊!丁總挺有眼光,第一個就想到你。我也覺著就你最合適了!」
「別!鄧經理你覺著好你上啊!你去接待他們!」
老鄧哈哈大笑:「我就算了吧,出來影響我們集團形象。」
車裡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徐恕跟著勉強笑了兩下,又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趙南簫,心裡一陣陣地發虛。
他現在很後悔很後悔,自己以前為什麼腦子犯抽和盛思思扯上了關係。
最要命的是,還弄得轟動一時,無人不知。
那會兒想著喜歡的人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了,破罐子破摔,視名譽如糞土,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說什麼。
現在他是在乎了,也真的後悔了。
她肯定也知道自己以前和盛思思搞出來的那些轟動一時的破事兒。
本來都過去了,她應該也不會那麼介意的。
但現在,情況不妙了。
他有一種直覺,這回那個他本來早忘到九霄雲外的盛思思突然間跑來這裡,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麼,就算真的來拍片,對自己來說,也絕對不是好事。
至少在趙南簫這裡,就好像攪起了一缸子有味道的老醬,稍有不慎,恐怕自己就要前功盡棄全歇菜了。
車子已經出了山區,開始沿著舊國道往大橋工地駛去。
徐恕也沒心思再摸她小手了,出神了片刻,很快就想出了一個救急的法子。
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看見盛思思,免得她想起以前的事,這是原則。
先把她送到縣城,讓她在那裡過一夜,然後自己把盛思思給弄走,事情也就完了。
徐恕再次看了眼趙南簫。
她胳膊肘撐在車窗上,一手托腮,還在看著外面。
徐恕不再猶豫,靠了些過去,輕輕撞了撞她的肩。
趙南簫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他,見他皺眉,神色顯得有點痛楚,就問怎麼了。
「我的手忽然很痛,不止手,好像還痛到上面了。」
徐恕舉起自己那隻受傷的手,指了指手臂。
「剛才是手腕,現在手肘都不舒服了。會不會是傷到筋,村里醫務室沒看出來。我得儘快去縣醫院再檢查下。」
老鄧又聽到了,很關心,走了過來,看了看徐恕那隻包著的手,立刻點頭:「對,健康問題不能有半點馬虎,不仔細檢查,萬一留了後遺症就麻煩了,得儘快先去醫院照個片,看看有沒問題。」
到大橋工地和到縣城是兩條路,再到前頭不遠就分岔。
老鄧略一沉吟,很快做了決定:「這樣吧,咱們先送你去縣醫院做檢查!」
「好,好,不好意思啊,因為我一個人,耽誤了各位……」
徐恕神色顯得挺愧疚,連聲道謝,人還站了起來。
老鄧把他按了下去。
「小徐你怎麼這麼說?你是在征遷工作里為救人才受的傷,應該的。我正考慮回去了上報集團,給你報個見義勇為,叫宣傳口的人寫個通訊稿,把你的這個事跡登上咱們集團網,讓大家都學習你這種精神!」
「哎鄧經理,這個免了!咱們去縣醫院檢查下就行,這個不用了不用了……」
徐恕趕緊又站起來推辭。
「要的!這是好人好事,反映了咱們集團年輕一代的品質風骨,就是需要大力宣傳……」
兩個人一個要報,一個攔著不讓報,正扯來扯去,趙南簫咳了一聲,插話:「兩位,不好意思我打斷下。鄧經理你們陪徐恕去縣醫院做一進步檢查吧,到前頭岔路口放我下來好了。我還有點事找我們陳所長,那邊也有順路車,我先搭車回工地,你們檢查完了再回。」
兩人停了下來,看著她。
前頭岔路口從早到晚確實有車不停地開往大橋工地,大多都是運送砂石或者其餘材料的工程車。
老鄧說:「那也行,我陪小徐去醫院,小趙你先回,那些司機應該都認得你的。」
徐恕說:「不行!」說完見人都看著自己,摸了摸自己受傷的手。
「哎?好像又不疼了!算了,我也不去醫院了,直接回去吧!」
老鄧不答應,非要送他去,徐恕好說好歹,總算勸服老鄧,向他再三保證,自己要是哪裡不舒服,立刻就去拍片,終於把老鄧勸回到座位上,自己也坐了回來,又出神了片刻,忽然叫司機先停個車,說早上水喝多了,要方便下。
大家被提醒,也都覺得有需要,於是停了車。
反正是荒山野嶺,也不講究這種事,車子停在路邊,除了趙南簫,男人全都下了車。
徐恕走得有點遠,站在幾十米外一塊石頭後,主動打電話給丁總,問來了司機的號碼,說提前了解情況,得手後掛了電話,立刻給那位司機打電話。
「劉哥,我徐恕,電視台那幫人到哪了?」
司機大劉一聽是他,畢恭畢敬:「哎!您千萬別客氣。就快到了,再二十分鐘的路。」
「車上是不是有個女的?」
「是。」
「現在你別應我的話,你就照我說的做,繞個道,送他們去西岸工地,千萬別送到東邊!我打個電話給老崔,讓先接應下,懂了嗎?」
這個繞道,車道一繞就是幾十公里,可不算近路。
大劉有點迷糊,但他都這麼吩咐了,自然照辦。
徐恕掛了電話,又打給負責那頭後勤的老崔,讓老崔先幫自己接待人,留他們在西岸,一定不能去東岸。
老崔也滿口答應。
總算把事情給搞定了。
退而求其次。
沒法把她留在縣城,那就分開兩個女的。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還有一個下午加一晚上的時間,應該夠他處理了。
徐恕扭頭見老鄧他們都已經完事,往車的方向去了,急忙也從石頭後面出來,回到了車上。
司機繼續駕車前行,拐上了去往大橋工地的路,差不多中午的時候,回到大本營。
正是吃飯的時間,機器停止了轟鳴,工人結伴往食堂方向去。
徐恕下了車就跟著趙南簫,催她立刻去休息,說自己去給她打飯,等下叫個人帶到她屋裡去。
「今天風很大,照我經驗,晚上肯定會更大,天氣這麼不好,你這幾天也很辛苦,沒事就不要出來了,好好休息!」
趙南簫說:「你手受傷了,應該是你回房間休息,我等下順便幫你打個飯,給你送過去吧。」
這要在平時真叫待遇,但現在,徐恕可不敢這麼托大,立刻拒絕:「不用!我真沒事,就一點兒皮肉小傷,還是你趕緊先去休息吧!」
帶出去的那隻箱子被昨天那陣突發的山洪給沖走了,昨晚就隨便洗漱了下,衣物沒的換,腳上的鞋也很髒了。
趙南簫看了他一眼,也不戳破,隨他自己怎麼處置,轉身打算回屋先把自己收拾乾淨。
徐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暗呼一口氣,沉吟了下,匆匆轉身正要去辦事,聽到身後有人大聲喊:「哥!趙工!等一下!」
兩人轉過頭,看見陳松楠手裡端了個飯盒跑到跟前,一臉興奮地說:「哥,趙工,你們回來了?跟你們說啊,我剛從對面過來,猜我看見什麼了?」
徐恕一愣,突然想到了,心「咯噔」一跳,搶了上去擋在趙南簫的面前,拽著陳松楠就走:「別說了!你吃飯去——」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激動的小陳並沒體味到他這舉動所包含的意思,說:「有電視台過來做記錄片,我看見盛思思也在!盛思思!就那個挺有名的主持人!哎呀,我以前還經常看她主持綜藝呢……」
徐恕氣得差點忍不住要罵娘。
陳松楠終於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呃了一聲:「怎麼了?」
徐恕趕緊鬆開陳松楠,定了一定,轉過頭看著趙南簫:「那個,你聽我解釋……」
他說了一句,又停了下來。
趙南簫微笑:「盛思思來了是吧?來就來了,做節目是正能量的事,指揮部在這邊,你把人繞個遠路,弄到對面幹什麼?」
徐恕:……
「我不是怕他們亂搞,打擾大家嗎?確實是我過慮了,這就叫人帶到這邊來。」
趙南簫看了眼影影綽綽的對岸,繼續微笑:「那你忙吧,我先回屋收拾下。」
她轉身走了。
陳松楠有點不安,在邊上站了一會兒,上去拽了拽徐恕的衣袖:「哥,我剛是不是說錯什麼了?你怎麼了?」
徐恕一肚子的氣,拂了拂手:「行了行了,沒事了,吃你的飯去!」
陳松楠哎了一聲,轉身趕緊溜了。
徐恕皺眉想了下,轉身去辦公室,找到了還在忙著的項目部總經理於本具,把人叫了出來:「於經理,電視台的人來了,我沒法接待,這個事麻煩你了。」
老於一愣:「不對啊,丁總不是交待給你了嗎?這種事你比較擅長,得心應有,聽說上次採訪你的那個視頻……」
「於經理你就饒了我吧,別老拿那個說事!上次是運氣好,你就不怕我到時候又胡說八道給你們抹黑?」
徐恕把那隻受傷的手抬了起來,在他眼前晃了兩下。
「看到沒,山里搞征遷受的傷,一隻手差點就廢了!我得好好養。這個事我反正不管,於經理你要是也不管,隨便你派給誰,反正別安我頭上!」
老於一看,嚇了一跳,急忙問原因,得知他是遇到突然衝下來的山洪為了救人所致,聽他描述當時的場景,千鈞一髮,他救人於危難,聽的是心驚肉跳,更是後怕不已,慶幸他沒大事,又被他自己給提醒,想到上次他對著鏡頭說什麼「兩下」,確實有點莫名其妙,萬一這回又這樣,確實不妥,趕緊點頭。
「行行行,小徐你沒事就好,你趕緊休息,先把手養好。這個事,我來負責!」
徐恕露出笑容,道了聲謝,抬腳就走。
老於打電話給那邊的老崔,讓他把電視台的人再拉回到這邊指揮部,接到了人,安排住宿,帶著稍微熟悉下環境,介紹工程概況。
趙南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忙著刷鞋洗衣服,下午又被陳所長叫了過去,研究即將要動工的關於索塔的一些細節問題,忙完回來,吃了飯,天也就黑了。
前幾天在山裡都沒怎麼好好洗過澡,現在工地用水雖然不缺了,但趙南簫還是習慣趁著這個時間段蔡大姐她們都沒下工先去洗澡。
她帶著東西來到浴室。
果然如她所想,浴室里現在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趙南簫反鎖了門,放好乾淨的衣服,打開水龍頭,站在蓮蓬頭下洗澡,過了一會兒,聽到有人在敲門,透過門下的縫隙,看見一雙穿著拖鞋的女人腳,以為是蔡大姐她們來了,急忙應了一聲,拿浴巾隨意裹住身子,遮了下重要部位,隨即走過去開門,卻發現門外站著盛思思。
她帶著只漂亮的防水手提袋,看見趙南簫,仿佛有點驚訝,視線從她被浴巾裹住的胸口掃過,隨即笑著說:「好巧啊,你也在!我能進來洗個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