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公路建設工程主要問題的因素顯而易見,歸根結底,在於生產力發展水平不足,沒有與之匹配的工業基礎作為支撐。
戰前生產計劃和戰時生產計劃,已經進行兩個多月時間,現如今的根據地工業水平,相較於兩個月前,可謂天差地別,從無法生產工業品和軍工業僅能復裝子彈,到如今涉及硫酸製品、發射藥及勐炸藥、鋼鐵、礦石、水泥、轉子主軸及葉片等各類工業品,軍工領域更是達到自主生產60毫米迫擊炮的高度。
進步是有的,但這些還不夠。
根據地工業水平依舊薄弱,動力機械工業門類完全空白,毫無技術性人才培育機制,問題多多……
「關於公路建設工程面臨的兩個問題,與技術領域有著重要關係,還是要依靠紅星拖拉機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這件事拖不得,余華,拖拉機項目暫時由我接手,你負責好試驗爐首次冶煉試驗和試生產。」
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會議室的沉默,莊前鼎面容嚴肅且認真,朝著余華直言道:「我這邊先把12匹單槓柴油機造出來,等你回來造原型車,提高效率。」
組織問題他不管,但涉及到技術問題,那就必須重拳出擊。
聽到這話,陳康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面對這種完全無能為力的技術性問題,他只能選擇閉嘴,保持安靜。
少說多聽做筆記。
「可以,我沒意見,不過這會不會影響10MW汽輪發電機組項目?」余華聞言,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輕聲問道。
「不會,柴油機設計圖紙已經完工了,我要做的就是加工零件而已,不費什麼工夫。」
莊前鼎揮了揮手,雙眼看向陸遠,繼續說道:「陸科長,關於水泥產量嚴重不足的問題,我是這麼想的,年產五十萬噸級水泥廠技術是有的,但不現實,一缺技術性人才,二無管理大中型迴轉窯的相關生產經驗,我認為暫不上馬基於大中型迴轉窯技術的水泥廠,而是以批量建造多座年產萬噸級微型水泥廠和立式土窯為主,先搞產量,再抓質量。」
水泥工業與機械製造業完全不同,只要生產出來的水泥達到最低標準,有效可用,便不成問題。
「教授您繼續。」陸遠掏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右手拿筆快速寫了起來,記錄關鍵內容,猶如課堂學生般學習,尊敬道。
「這個方案配合紅星拖拉機提供的基準運力,爭取實現一個半月內在現有基礎上水泥日產量增加300噸的目標,好處在於能夠很好的與根據地當前工業水平適應,其次能積累一批擁有水泥生產經驗的熟練工人,為日後水泥增產奠定基礎。」莊前鼎站在行業規劃者的角度出發,給出生產指標及相關規劃:「一年之後,我們爭取實現水泥年產量30萬噸總目標,陸科長,你認為怎麼樣?」
一個半月日產量增加300噸,這是莊前鼎的初期目標。
水泥,這種具有戰略意義的重要材料,應用領域極其廣泛,土木建築,水利工程,軍事各種各樣的永備工事等等,無論是還在設計之中的火電廠,亦或者不久之後的出征抗戰,無不需要水泥。
這玩意兒,能生產多少就生產多少,絕不嫌多。
我認為怎麼樣?
我哪兒敢指手畫腳……
聽到莊前鼎提出的三十萬噸年產量總目標規劃,陸遠懵逼且震驚,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只能無言以對,面露苦笑:「教授,我這邊沒問題,不知工務科能否完成這個目標。」
總務科只負責運和用,工廠建設及生產全由工務科承擔,不管日產三百噸短期目標,還是年產30萬噸長期目標,他沒有任何意見。
儘管,陸遠本身無法提出任何建設性意見,哪怕連質疑都不行。
不懂就不要亂質疑,既然莊前鼎教授能夠提出這個目標,那就說明可以達到。
莊前鼎教授說話絕無虛言,這可是軍工局高層一眾達成的共識,如果真要從技術角度出發質疑的話,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只有餘華。
陸遠偷偷瞥了一眼對面的余華,只見余華滿臉認真和認可……
「工務科保證完成任務!」伴隨著陳康和眾人目光聚集而來,工務科長趙書頓時站了起來,大聲回應道,給出工務科的態度。
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儘管三十萬噸水泥年產量目標極其嚇人,可趙書相信自己,相信工務科全體戰士,更相信身為最高科學技術組組長的莊前鼎。
無的放失?
這對莊教授而言絕不存在。
最重要的是,余華沒提出異議。
「好,公路建設工程的兩個問題就這樣辦,日後有什麼問題再討論,老胡,該你了,鑑於客觀問題,你簡單匯報一下兵工科近況即可。」陳康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示意趙書坐下,做了決定後目光看向兵工科長胡志剛,說道。
軍工局生產資源主要傾斜工業建設的客觀事實擺在這裡,陳康對於兵工科的要求並不高,不求多高的產量,只要穩定即可。
「兵工科近來穩步增產,嚴格遵守最高科學小組制定的生產制度和質檢標準,保質保量為部隊生產各類武器彈藥,截止三十一日為止,彈藥方面,子彈車間共10台人力車床,92×57毫米毛瑟步槍彈日產量2400發,共3萬發,總部特務團派人學習手工定裝彈加工技術,擁有人力車床3台,日產量約700發左右,彷M24式木柄手榴彈日產800枚,37年式60毫米迫擊炮彈日產200枚,民二十式82毫米迫擊炮彈日產15枚,鑄鐵地雷日產100個。」
胡志剛點了點頭,面朝眾人,如數家珍般說出自家兵工科的近況:「武器方面,60毫米迫擊炮設計日產量15門,由於合格炮管供應不足,實際日產量4門,採用不合格炮管的迫擊炮共6門。中正式步槍項目已經完成圖紙繪製進入原型槍試製環節,工人們利用立式深孔鑽床,加工胚料槍孔,再按照莊教授提供的拉刀切削法加工膛線,預計三天後造出第一支柳樹溝牌中正式步槍。」
柳樹溝牌中正式步槍。
聽到這個稱呼,眾人莫名戳中笑點,互相對視,眼中皆是笑意,南京的中正本正絕不會知道,他引以為傲的中正式步槍,即將在猶如工業孤島般的陝北復刻出來。
期待,伴隨著胡志剛報告完兵工科發展近況,身為軍人出身的眾人,心中滿是期待之意,長期掣肘部隊的彈藥補給問題,已然見到從根源層次去除的曙光。
兵工科92×57毫米毛瑟步槍彈日產2400發,總部特務團日產700發,總共3100發!
馬列在上,這可是日產3100發貨真價實的定裝彈,絕非性能和質量極差的復裝彈。
除了最重要的子彈之外,還有60毫米迫擊炮和即將誕生的中正式步槍,武器裝備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自主生產,不再受任何人的限制。
換做以前,他們想都不敢想。
等這段最困難的時期過去,完成工業建設目標,生產資源全部轉移到軍工生產上,那樣的畫面……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
「之前忘了說,其實你們可以把立式深孔鑽床作為培訓器材,儘量培養更多的工人掌握深孔鑽技術,寧可人等設備,不要設備等人,過段時間就能造一批立式深孔轉床,提高中正式步槍產量。」莊前鼎提出自己的建議。
寧可人等設備,不要設備等人?
「是,我回去後立即安排!」胡志剛聽到這番話,愣了愣,似如醍醐灌頂般馬上醒悟過來,明白莊前鼎教授這番建議的意思。
「胡科長,我先前規劃的電鍍車間怎麼樣了?」這時,原本靜靜聆聽報告的余華,忽然出聲詢問道。
電鍍車間,這是余華專門為兵工科設立的車間,所謂電鍍,便是大名鼎鼎的頂級加工技術——槍管鍍鉻。
「已經建好了。」聽到余華的問題,胡志剛立即回應道。
「好的。」余華聞言,輕輕點頭,不再言語。
鍍鉻的核心技術在於鍍鉻液配方,儘管這種配方在後世屬於爛大街的狀態,可在現如今的時代,槍管鍍鉻工藝絕對算得上各國嚴格保密的尖端技術之一。
余華只想悶聲發大財,讓中正式步槍和機槍悄悄使用鍍鉻工藝,絕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最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鍍鉻液配方這種東西研製起來說難不難,說難也難,自己樹立的天才人設倒是不用擔心別人懷疑,可關鍵是能不能駕馭住這種讓人眼紅到發狂的尖端技術。
一旦消息外傳,得,余華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會遇上一系列本該不會出現的麻煩事情。
「老趙,輪到你了。」陳康見沒人在說話,目光隨即投向趙書。
「工務科最近快速發展,德制機械加工設備已全部運抵柳樹溝,組建機械製造廠,未加工炮管胚料已積累20根,莊教授帶領全廠工人加緊製造各類零件和設備。」趙書起身匯報工務科近況。
「電爐鋼廠產量增加30%,無縫鋼管均日產6根,舒勒1噸級空氣錘正在安裝中,安裝完畢便意味著我們在工業領域再次取得重要突破。」
「鐵廠新建第二座高爐,灰口鑄鐵日產量達4噸,原料方面已從臨汾地區收購第一批平均品位60%以上磁鐵精礦,總量3噸,以每噸7銀元價格收購,群眾反響熱烈,積極性非常高,我們初步建立臨汾地區原料供應體系。」
「硫酸廠已完成所有建設,硫酸日產量5噸,基本達到預期目標,但原料供應非常緊張。」
「延長油田開採量不變,為了應對日漸增加的油料需求,已組織人手進行新井勘探作業,主要目標為兩個月內實現原油日產10噸以上,玉門油田老君廟已經完成前期基礎建設,原油通過汽車公路運輸到西安,再轉運到根據地,滿足油料消耗供應。」
「關於榆林鋼鐵廠項目工程,余副組長已經報告,我便不再複述。」
「火藥科新建安塞炸藥廠,日產量增加到2噸,棉花和甲苯供應因運力問題較為緊張。」
「礦產資源科近來著重開發靖邊銅礦,受限於缺乏冶煉設備和運力問題,黃銅日產量約3噸,神木煤鐵礦開採量很高,運輸量僅為煤炭10噸和鐵礦5噸。」
時間緩緩流逝,會議室內,一道道聲音此起彼伏。
這場會議大家有了一個共識,那就是紅星拖拉機的優先級別被放到了第二位,僅次於氧氣頂吹轉爐項目,即便連無比緊張的電力供應問題,也不得不放到了第三位。
軍工局這場會議結束了。
此時此刻,氧吹爐項目工程四十八小時倒計時,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各部門紛紛按照總方案進入超負荷效率運轉狀態,總務科分別從七賢莊和延馬公路緊急抽調所有卡車,暫時降低延馬公路和各部門物資運輸,組建一支由七輛卡車構成的臨時運輸隊,工務科機械製造廠全體成員完成空分設備三大核心機組的裝配工作,依次吊運裝車。
安全方面,動用總部警衛團整整一個警衛連,外加裝備4門三七式迫擊炮的加強迫擊炮排,作為核心設備武裝押送隊,沿途重要縣城和路線均布設關卡。
各方協同配合,力求萬無一失。
時間來到清晨六點整。
正值黎明時分,遠方一抹象徵著希望的曙光,漸漸出現,灑在這片高原大地之上。
柳樹溝工業區大門前,滿載貨物的七輛卡車依次有序排列,經過出發前最後一輪檢查確認無誤,萬眾矚目之下,整支車隊踏上了駛向北方的道路。
前進!
前進!
前進!
倒計時——四十二小時零三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