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著，英婕也沒有逼我，緊緊依偎在我身邊，靜靜看著我的側臉。
她在等，等我給她一個回答，等我對她的宣判。
忽然間，我覺得陷入死局了。
瑪德，為什麼在我江潮身上總會發生這許多令人無解的情況？
雨茗對我的愛和她足以致命的疾病，使我註定不能離開她選擇別人。
簡約因為很可能不能生育，從而主動離開我，卻又讓我覺得是那麼愧對於她！
墨芷舞也一樣，她為了不讓這組偷拍照片被曝光，為了保護我，寧願答應幕後黑手的要求！可一旦延期一年開業，好風景項目就已經提前宣判死刑，墨芷舞甚至會因此導致破產！
現在又輪到英婕了。
她願意幫我們，但又是那麼不甘心。
她愛我喜歡我，在自己特殊工作條件限制下，不想通過正常途徑結婚生子，又不願在突發意外的時候導致自己的無暇之軀被歹徒玷污，她能怎麼辦？
只能…只能找個她還算喜歡看得過眼的男人，將自己交出去！
「潮哥，《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這本書你看過嗎？」
「嗯，看過的，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著，我看過節本，看了好幾遍。」
「那你記不記得書中的一個場景？」
「你想說的是哪個？是不是彼得留夫的叛軍占領男主人公保爾.柯察金所在城鎮，他被抓到臨時監獄那一段？」
「對，就是那裡！」
英婕拉我和她面對面坐好，說，「潮哥，我記得，當時保爾被關進牢房，同牢有幾個人，一個販賣私酒的老女人，一個因為不當言論被抓的老頭，一個政治犯大叔，還有就是保爾和一名年輕姑娘。」
我已經知道英婕想說什麼，伸出手握住她，雙肩微微顫抖。
「潮哥，如果我沒有記錯，後半夜的時候，那個女孩走到保爾身邊，和他說話。兩人聊著亂世疾苦和各自被抓進來的原因。女孩告訴保爾，第二天她就會被那些叛軍大兵強幹，她還沒有過男人，她不甘心…後來，女孩抓住保爾的胳膊，說親愛的，你要我吧，我的身子反正也會被那些壞人糟蹋，你要了我好嗎，我不想自己的清白葬送在那些傢伙手裡…」
我默然，靜靜聽英婕說。
「但是，但是保爾退縮了！！！」
英婕忽然提高聲音，「潮哥，這是這部書中我最不喜歡的片段！為什麼不要那姑娘，為什麼？就為了對初戀冬妮婭保持忠誠嗎？可冬妮婭和保爾結婚了嗎？在一起沒有？不，他們沒有，他們是兩個階級的人，總歸走不到一起的！」
我說了一句，「可是當時保爾認為和冬妮婭會在一起。」
「當時？去他媽的當時！」
英婕怒道，「當時是什麼時候？是亂世！我認為保爾的選擇錯了，大錯特錯！亂世之下，人人朝不保夕，還顧得上所謂的愛情嗎？還有，就算他要了那個女孩，他也可以選擇不告訴冬妮婭的，好，退一萬步，即便告訴了，我想冬妮婭也會原諒保爾，明白他是讓那個苦命女孩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心裡得到一些安寧…你知道的，她死了，被彼得留拉的叛軍活活強幹致死啊！」
英婕哭了，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
我同樣也傷感，鼻子開始堵塞。
「潮哥，你要我好嗎？也許有一天，我會面臨和上官姐一樣的處境，也許我會被…」
她說不下去，抬起頭哭著看我。
「英婕，現在不是亂世，我想你不會…」
「唉，你還在推脫嗎？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英婕開始拼命搖頭，完全聽不進我的解釋。
「你就是在找藉口！好，江潮，我問你，你是只有過一個女人嗎？如果那樣，我成全你，我不要求你了，我英婕命苦，以後就算發生什麼不好，那也是我的命我活該！可你真的屬於從一而終的情況嗎？你有過簡約、有了雨茗，甚至差點和墨芷舞發生關係，那為什麼不能是我？你覺得自己很偉大，很了不起？可你這樣算什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然後以一種道貌盎然的偽君子姿態指責我，對我說，英婕，對不起我不能這樣，我不能對不起我的女朋友…說啊，你他媽倒是說啊！」
我被英婕一句接一句，逼得啞口無言。
好半天，我才道，「英婕，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有什麼好說？唉，其實真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哪樣？江潮，潮哥~~~」她喊我的名字，「是不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你同樣很矛盾？」
「是…是的！」
「唉！」
英婕嘆口氣，默然半晌問，「潮哥，那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必須去執行像上官姐一樣的任務，到了那時候，你會不會答應要我？請你，認真回答我，好嗎？」
我看著她，那張嬌俏卻透著英氣的面龐，再也忍不住，主動捧起英婕的臉，忘情地吻著那額頭、耳朵、嘴唇…臉上每一寸肌膚。
「是，我答應你，我會的，我會要你，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遭受危險的！」
英婕身體僵硬住，不過很快便軟下來，瘋狂地迎合我，擁抱、親吻。
良久，我們大口喘著氣，各自身體向後靠，倚在賓館一米八乘兩米大床的床沿，笑了。
「真好。」
英婕慢慢把玩自己的髮絲，盯著我的眼睛，「潮哥，記住你今天晚上說的話，我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這樣我就不會帶著遺憾也能心無旁騖去工作去破案！」
我卻苦笑，「英婕，傻丫頭，我倒是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臨近，因為我捨不得讓你犯險…」
「傻瓜啊，我的傻潮哥，這是我們能夠左右的嗎？唉，你現在知道了，我的工作性質註定隨時需要做出犧牲，我們身不由己的。」
「是啊，身不由己！」
我感慨一句，忽然想，難道只有英婕這類人是這樣的嗎？
我們這些普通人，是否也會遇到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
叼著煙，我開始陷入沉思，任由菸灰結得長長的，然後英婕調皮地狠狠吹了一下，讓它如同灰色的雪花飛濺，飄散開，落在兩人頭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