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和雨茗發了溫馨簡訊,但她突如其來的這次出差,卻讓我有些遺憾。
呆坐半晌,進而甚至心生不寧起來。
之所以會這樣,還是因為擔心雨茗的身體情況。
似乎很有一段時間了,自從上次在小石頭幼兒園參加文藝匯演之後,我就沒有太多關心她的健康狀況。
…
哎,這人吧,就不能心裡有事!
一旦念頭出現在腦海里,我心裡便如同長了草,開始想的越來越多。
雨茗最近太忙了,忙到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加班到深夜已經成為日常。
而她的身體我最清楚不過,隨即越想越多,越想越擔心。
終於,十點半的時候,我做出決定---去找梁神醫。
老頭好像說過要離開金陵一段時間,記不清楚是半年還是三個月,反正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直接忽略電話預約這個環節,決定碰碰運氣。
還好,當我來到梁立老先生診所門前,發現已經有病人在外面等著候診。
而,儘管初春料峭,但診所大門還是半敞開,顯然裡面有人。
我湊上去問一位中年婦女,「大姐,梁神醫今天坐堂嗎?」
「在的!」
對方點點頭,問我,「小伙子,你也是找梁先生看病的哇?那你運氣可真不錯,他前天才回來,昨天剛開始坐診呢!」
「是嗎?」我喜出望外。
儘管因為上次雨茗的事心情多少有些忐忑,但喜悅的成分還是占據絕對上風,甚至情緒都有些小激盪。
我想,會不會經過一個春節,梁神醫對雨茗的病情又有了新的認識呢?或者說我們又多了一份重獲新生的機會?
這可不是我胡想八想,畢竟之前是有過先例的!
那個《黃帝內經針灸篇詳解》以及另外一部孤本醫書,都曾促使梁神醫找到可以借鑑的病案,並且提出對雨茗病情的新見解。
這麼想著,我渴盼見到梁立老先生並且問個清楚的心情便更加迫切起來。
在隊尾排著,我琢磨是不是該和雨茗說一下,然後商量個藉口和梁神醫解釋一番…唉,誰叫錯在我們身上呢,咱必須放低姿態啊!
正苦思,手機卻響了,是嵐瀾的電話。
我不知道這時候她找我有什麼事,猶豫片刻還是接通,問,「小瀾,你找我?」
「潮潮,你最近身體怎麼樣,恢復的還好吧?」
「我沒事兒啊!」
我笑道,「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怎麼,你擔心我又被人喋血街頭了?」
「胡說什麼呢!」
嵐瀾的語氣便有些不滿,「潮潮,我記得你應該去醫院複查了吧?好像醫生說過,第一次回去複查的時間不能晚於兩周!今天或者明天就到日子了,是嗎?」
聽嵐瀾這麼問,我突然有些感動。
她是第二個想起我要複查的人,第一個,是留下便簽給我的雨茗。
心情便有些複雜,我開始出神,進而慚愧---似乎這段時間我都沒怎麼想起嵐瀾,從情感世界裡下意識將她忽略了。
可,在嵐瀾心裡,我江潮始終是第一位的,我的身體健康時刻掛在她心頭。
「嗯,是,好像該去複查了!」
「那好,」嵐瀾突然說,「潮潮,我回南京了,昨天晚上到的,我現在去找你好嗎,我陪你去醫院複查。」
「這個…」
「怎麼,不可以?」
嵐瀾的語氣頓時有些不快,「潮潮,你不願意是不是?請問,我連陪你去醫院檢查身體的資格都沒有嗎?」
「不是,不是的,我沒有這個意思!」
「你就有!」
嵐瀾開始不依不饒,「潮潮,我可什麼要求都沒有和你提,我就是說陪你去醫院檢查身體而已!這點小願望你也要拒絕嗎?我嵐瀾就那麼不受你待見?我想,就算一個普通朋友和你這樣說,你也不會直接拒絕人家的好意吧?」
我被她一句接一句質問,突然變得不會說話了!
唉,最難消受美人恩,嵐瀾對我的心意,我何嘗不明白呢?
「好好,」我趕緊安慰嵐瀾,「小瀾,你想來就來唄,我哪兒有不歡迎的意思啊!我就是覺得你太辛苦了,昨天才趕到南京,自己的事情還沒顧得上處理就要陪我去醫院複查…心裡真有點不落忍。」
「我這次來沒別的事,就是專門陪你複查的!」
「啊?」
我不太相信,「小瀾,真的嗎?你…不至於吧?為了陪我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去醫院檢查身體,你就專程來一趟南京?」
「你覺得很可笑嗎?」
嵐瀾的聲音變得幽幽蕩蕩,說,「也許很多人都不會像我這樣誠心實意去做一件看起來很傻的事,你可能也不會,但我就是做了,因為我願意,我覺得這樣很安心也很快樂。」
這句話讓我徹底啞口無言。
對於嵐瀾,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有時候我很想問問她,難道當年的一次錯誤,就要她用一輩子來買單嗎?
而且這樣做的結果還很可能最終什麼也得不到…
最終,我告訴她正在梁神醫這裡,想問問對方關於雨茗身體情況的建議。
嵐瀾就問我,「雨茗怎麼了?她身體有什麼不好嗎?」
我這才意識到,雨茗的健康狀況屬於我和她之間的隱私。
甚至父母也只是了解一個大概,知道她的家族存在這種罕見的遺傳病,卻並不曉得會對她的生命造成多大威脅。
別的人,簡約、嵐瀾、墨芷舞和英婕她們,都不清楚雨茗其實存在很大健康隱患的。
說漏嘴,我只好硬著頭皮道,「小瀾,其實也沒什麼大問題,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的,這樣吧,你來了我當面給你講。」
嵐瀾說好,她馬上過來讓我務必等她,隨即掛斷電話。
於是,我的心又開始飄蕩起來。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一個情況,那就是:這次似乎是我和嵐瀾分手之後,第一次在自然狀態下,大庭廣眾的空間裡,單獨相處!
半年多以前,我和嵐瀾在望風而逃餛飩鋪偶遇,她衝動之下想要把自己給我,以及後來她遭遇車禍在蘇州市立醫院住院,我倒是都和她有過單獨接觸。
但,那幾次和今天不一樣,我們將沒有約束、沒有衝動、沒有哀怨、沒有期待,純粹以一種老朋友的身份見面,互相問候對方,關心彼此的身體健康和生活狀態…
這種感覺,不正是我一直希望的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覺得自己和嵐瀾完全沒有緣分,只能成為老友記的這一刻,心中卻不可遏制地升起一種惆悵來。
就像,一個非常非常珍貴的東西,終於從我生命里流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