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笠口中得知老中醫姓梁名立,待到治療不孕不育的少婦離去,對方沖我們招手示意。我和趙笠連忙湊上來,老爺子看看我倆問,「小趙,是你還是他來看病?」
「是他…是他姐!」
老中醫皺起眉頭,「病人呢?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和趙笠對視一眼,我只好說,「病人叫雨茗,二十八歲,真抱歉今天有事兒沒來。」
「嗯?」
見老頭看意思要掉臉,我連忙道,「不過我帶了她的一部分化驗結果和檢查報告,要不您先給看看。」
梁立沒說話,伸出手。
趙笠立即一把從我手中將病歷搶過去,規規矩矩送上,訕笑道,「梁大夫,您受累了。」
見桌上放著菸灰缸,我掏出一支白嬌子遞上,殷勤地為梁立打火點菸,繼而自己也摸出一根,準備解解菸癮。
對方卻抬頭瞪我,「你沒看見牌子上寫的禁止吸菸?」
「啊?」我有些懵逼,明明梁立自己已經開始抽我遞給他的煙,怎麼到我這兒變成禁止吸菸了?
不由問,「老爺子,您不是正在…」
「你想說我在抽菸是吧?」
「那個…是的。」
「我抽可以,你們抽,不行!」
我去!
我差點兒跟對方喊,強忍住氣道,「梁大夫,您這就不對了,怎麼您能抽我不行?不該一視同仁麼?」
「你有病!」
「啊?」
頓時,我的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趙笠卻狠命拉我,擠眉弄眼讓我別說話。
梁老頭冷笑,「說你有病錯了嗎?沒病你來我這裡幹嘛!我還告訴你,來我這裡的都是病人,是需要治療的,你說,病人能抽菸嗎?」
我張了張嘴,忽然被他的邪惡理論搞蒙圈了。
病人不能抽菸,梁立是醫生,因此找他就是來看病的,看病的當然是病人,所以不能抽菸…
這邏輯,太強悍了!
我愣了半天,終於將手中白嬌子重新塞進煙盒,苦笑著說,「老爺子,你牛,我不抽了。」
「把煙放那,正好我煙抽完了!」
我悲催著…都快哭了。
這啥醫生啊,虧趙笠把他吹得天花亂墜,就憑對方剛才說的這幾句話,我真想拂袖而去。
「沒事兒,沒事兒!」趙笠瞪我,「還愣著幹啥,趕緊的,把煙放那!老爺子抽你煙那是看得起你江潮,知道不?快點兒別墨跡!」
於是,我一根煙沒抽到,不但被人家各種損,甚至還搭上大半包白嬌子,這啞巴虧吃的,都沒誰了。
戴上老花鏡,梁立開始仔細看著檢查報告和各項化驗結果。
見識了對方的怪脾氣,我和趙笠大氣不敢出,老老實實在一旁候著,等待梁老爺子的結論。
看完,老頭沉思良久,忽然問我,「小伙子,你女朋友是不是最近出現過眩暈症狀?」
「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姐…咦,梁大夫,你咋知道她暈過?」
剛才只顧著和老爺子慪氣,我並沒有介紹雨茗的病情,並且,市醫院王鑫大夫的病歷寫得龍飛鳳舞,我敢保證老頭根本看不明白寫的是什麼。
事實上,梁立只是看了看化驗結果和檢查報告,根本沒有動病歷,甚至就沒有拿眼瞄一下!
那麼,他是怎麼知道雨茗最近昏倒過?
神了!
「我怎麼知道的?」
梁立奇怪地盯著我看了半天,問,「需要我給你講講黃帝內經或者中醫理論嗎?我有必要向你解釋為什麼我會知道?記住,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其他的,別他媽跟我廢話!」
我…
立時傻眼了。
好麼,連髒話都蹦出來,這還是我印象中懸壺濟世遊戲人間,就像神仙下凡的名老神醫形象嗎?
趙笠卻不說話,看我被罵得狗血噴頭,就差捂著嘴在一旁壞笑。
我鬱悶壞了,怪不得趙笠這貨說他上次差點兒沒被嚇傻,梁老爺子看病,果然非同凡響。
牛,或者就是裝逼!
我倒想好好見識一下。
「是,暈過,您說什麼是什麼!」
我不說話,一個字都不帶多說的,就等著聽梁立怎麼從化驗結果和檢查報告上判斷雨茗的病情。
老中醫一根接一根抽著我的煙,青霧繚繞中,開始陷入沉思。
良久,對方掐滅第三根菸蒂,問我,「你女朋友出現這種情況有段時間了吧?我想知道是十年還是三年或者五年。」
「我姐…」
「我說了,是你女朋友就是你女朋友!」
被對方瞪著,我立馬認慫,連連點頭,「好,我女朋友…我也不知道雨茗出現這種情況有多久,但最近半個月,已經發生兩次暈眩。」
「嗯。」
梁立耷拉下眼皮,就像睡著一樣,靠在那把看著像傳自清末的太師椅上不再說話。
「小伙子。」
終於,老爺子口氣放緩,看著我的眼神中似乎帶出一絲憐憫。
我的心咯噔一下,覺得他下面的話恐怕不太好聽。
「你叫什麼名字?」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我隨口道,「江潮。」
「你姐叫什麼?」
「雨茗。」
「是你姐還是你女朋友?」
「這…」
我明白了,老頭忒倔,就是要讓我親口承認自己和雨茗沒有血緣關係。
「別跟我說什麼她是你表姐、乾姐,懂?」
「...」
「你們回去吧。」
我立時糊塗了,幾個意思啊,這還沒給出結論呢,就讓我們回去?
趙笠也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問,「梁大夫,我朋友的女友,那個…雨茗,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梁立再次低頭看看化驗結果和檢查報告,伸出兩根指頭。
我會意,連忙抽出一根煙殷勤地為他點上,直到梁老頭從鼻孔噴出兩股白煙,才聽他說,「江潮,不好意思,你女朋友的病我看不了,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句話,如同給我宣判了死刑,我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趙笠也傻眼,終於忍不住追問,「梁大夫,您…您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難道,難道雨茗她得了不治之症?」
「是,也不是!」
我惱了,再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活神仙名中醫,怒火頂腦門,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大吼道,「我們找你是來看病的,不是找你宣判死刑的!梁醫生,今兒個你非得跟我把話說清楚嘍,不然…」
我四處踅摸,一把抓起立在旁邊石鼓凳上的仿古青瓷花瓶,「我現在就把你這兒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