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墨芷舞提了這樣一個要求,我不忍拒絕對方辛苦調酒,也對她的提議有些好奇,就說,好,姐你說吧。
她卻沒有立即講明賭約是什麼,又說,「小潮,我知道你在酒吧幹過一段時間,所以,調製這樣一杯兩層雞尾酒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難度。」
我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姐,我還真不行!別提了,上學那會兒年紀小,去酒吧屬於學生仔打工賺點生活費,天天乾的都是端茶送水這類體力活,沒啥技術難度的。所以,我見得不少動手卻不多,基本沒有幾次實踐經驗。」
「喲,我們小潮還挺謙虛嘛。」
墨芷舞沖我嫵媚地笑,又說,「其實我的手法也稱不上高明,兩層而已,只要在酒吧幹過三個月調酒師,肯定能做到的。不過小潮,你別小看這樣的藍色和紅色,哪層在上,哪層在下,那可是有講究的。」
「哦?」我來了興致,問,「姐,雞尾酒分層的道理我知道,一般是因為混合酒里的基酒和配酒、配料不一樣,因此比重(密度)不同,造成自然沉澱或者懸浮,是這樣吧?」
「沒錯。」
墨芷舞點點頭,走過來坐在我身邊,頭很自然地倚在我肩膀上,輕聲解釋,「小潮,你說的呢,屬於大眾道理,也就是從百度隨便都能查到的知識,但你可能不清楚,這樣看似簡單的調酒,其中的原理、手法、功力、火候…學問很大呢,不然,為什麼經常會聽到那些具備轟動效應的調酒師大賽?還非要評出一些調酒大家,頂級調酒師,對不對,肯定有它的道理的。」
我說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調酒絕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簡單。
「所以小潮,別的我不敢說,就說這兩杯龍舌蘭日出吧,一般人能調出那種由橙色漸變到紅色的程度,就算具備一定水準,而像我這樣,紅色為基,藍色為輔,市面上幾乎見不到,甚至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會認為這是一杯特基拉日出。」
我點點頭,知道龍舌蘭日出又稱為特基拉日出,寓意墨西哥草原上太陽升起的絢麗。
相比起來,龍舌蘭的叫法更大眾化,特基拉則是喜歡洋酒的人相對專業的名詞。
就說,「姐,的確,要不是你提前告訴我調製兩杯龍舌蘭日出,我肯定也會往別的地方想,比如彩虹酒。」
墨芷舞淡淡笑,又問我,「小潮,那你能猜到我是怎麼調製的?而且我這樣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個…真不知道。」我老老實實回答對方。
「怎麼做的不告訴你。」
芷舞姐像個頑皮的孩子,吊了我的胃口,卻故意賣關子不說出答案,讓我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但我將酒調成這個樣子,的確有深意。」
這次,沒等我發問,墨芷舞主動解釋,「墨西哥灣有沙漠、草原、叢林,但最為世人熟悉的卻是那裡的海。」
她的目光變得遙遠起來,「小潮,我曾經去過一次佛羅里達,專門在海邊住了一段時間,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早上起來,躺在沙灘上,等著看日出。」
我不說話,知道芷舞姐開始回憶往昔,而那段時間,很可能是她生活一團糟,心情無比沮喪的時期。
不然,她就會說,早上起來拉著心愛的人一起在沙灘上漫步,中午和晚上會去吃味道最鮮美的烤生蚝和芥末龍蝦。
果然,我並沒有猜錯,芷舞姐嘆口氣,說,「小潮,那段時間,我剛離婚,覺得生活是灰色的,事業是灰色的,什麼都是灰色的!我不管孩子,不管工作,一個人跑到佛羅里達住了半個月,看夠了墨西哥灣的日出。」
我撇了撇嘴,很沒眼力地說,「姐,這就是富人和窮人的區別!你吧,傷心了可以拋開一切,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獨自療傷,說不定還能遇到一兩次艷遇啥的,而我呢,心裡就算難受,能做的也只是哭著睡,然後等第二天起來,還得裝的跟沒事兒人一樣繼續工作!所以啊,都說太陽照常升起,可你看的是墨西哥灣的太陽,我呢,看的是被霧霾擋住,連光線都很難透過來的太陽,完全不一樣。」
一下子,她被氣笑了。
看著我,好半天才說,「喂,江潮,你知道世上有一種人嗎?」
「什麼人?」我很認真問。
「木頭人,不解風情,沒有情趣!」
我愣住,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對方,「姐,你,你是在說我?」
「不說你,不說你難道我說自己?真是的…唉,氣死我了,都不知道剛才說哪兒了。」
「你說去墨西哥灣考察大自然,準備給美國《國家地理》雜質投稿,然後去大峽谷附近的小村莊轉轉,看看能不能撞大運撞出一場刻骨銘心的廊橋遺夢…」
「你!!!」
墨芷舞完全沒辦法說了,惡狠狠瞪著我,好半天才指著客房門對我說,「滾,你給我滾,滾去睡覺!」
我大笑,順手拿起一杯已經調製好的龍舌蘭日出,一抬手,就像喝白開水一樣咕嘟咕嘟大口灌了下去,最後還意猶未盡道,「姐,以後你想跟我說什麼就直說,我江潮特麼就一粗人,真玩不轉那些陽春白雪和花前月下…芷舞姐,你不覺得我這樣喝酒,有種牛嚼牡丹的風采嗎?哈哈…」
身後,噼里啪啦的,紙巾盒,空酒杯,果汁瓶子,還有小石頭的玩具…總之,墨芷舞只要伸手能夠到,全都狠狠向我砸了過來。
抱頭鼠竄,我幾個大步衝進主臥旁邊的客房,順手砰地一聲關上門,這才靠在牆邊慢慢癱軟下去。
雞尾酒剛開始喝的時候有點像飲料,因為往往會摻雜果汁、低度調味酒或者其他配酒,所以口感一般算不上猛烈,但它的後勁可不小,就像華夏西北的醪糟或者黃桂稠酒,喝起來甜甜的,但喝多了一樣能醉死人。
心跳得非常快,似乎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我嘆口氣,喃喃道,「姐,別怪我…我和你,我們不能再玩心跳了,這樣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