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婕沉默著,良久才說,「潮哥,唉…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
「沒話就別扯淡,草,你們省廳幾個意思啊,你們把我江潮當什麼了?你們為人家嵐瀾考慮過嗎?」
「潮哥你先別激動…」
英婕又嘆口氣,說,「潮哥,你冷靜一下,自己好好想想,你現在這麼激動,是單純擔心嵐瀾遇到危險,不希望她介入這個案子裡嗎,或者還有別的因素在裡面?」
「本來就是,想,我想什麼想,想個屁!」
「潮哥,你啊…」英婕顯得很無奈,最後說,「這樣吧,我來找你,我們見面好好聊聊,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正好等我的時候靜下心琢磨琢磨,當然,如果和我聊完之後,你的態度依然這麼堅決,那我會和老大反饋的,也許我們還能調整方案,再想想別的辦法。」
「不用談了,我不想見你。」
「不想見也得見!江潮,江海洋案不是你江潮一個人的事,現在涉及到的人、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關係越來越多,就算墨芷舞墨總,不是也被你拐彎抹角牽連進來了嗎?你冷靜點,我們先見面…」
「被我牽扯進來?」
我一下惱了,「英婕,你這話什麼意思?要不是為了配合你們行動,我有病才會找芷舞姐幫忙,你當我腦殘了嗎?」
氣得不行,我決定見就見,有些話的確必須當面說清楚。
「我給你發位置,就等你一刻鐘,不出現我就走。」
「好。」
英婕沒轍,可能她也覺得理虧吧,當下答應。
十五分鐘後,英婕準時出現在我面前,兩人都沉著臉,繼而找到一家音樂茶座的僻靜位置,要了兩杯奶茶,相對沉默。
過了幾分鐘,我點上煙開始抽。
英婕忍不住問我,「潮哥,你抽菸不好吧?現在全國各大城市,室內都禁止抽菸的,你這樣…」
「少廢話,你看到禁止吸菸的牌子嗎?茶館、酒吧這些地方可以抽菸,行了,有話快說,有屁…」
「就不放,憋死你!」
「憋死我?憋死誰啊,最好憋死你自己!」我氣笑了,嘆口氣道,「英婕,我覺得這樣真不行的,你讓我,讓我怎麼和嵐瀾開口?」
「我也不願意,哼,我才不希望別人當你女朋友呢,哪怕為了案子假裝的也不願意。」
我不明白英婕為何這樣說,也懶得糾結,繼續問,「既然你也不願意,那正好,你和老大說啊,幹嘛還要來勸我?」
「因為…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我身上背負著責任和義務,我必須冷靜看待這件事,不能被兒女情長或者嫉妒,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擾亂心情,影響我的判斷!」
「繼續,接著說啊,全說完,然後我拍拍屁股走人。」
「潮哥,我先告訴你一些數字。」
「什麼數字?」我不明所以。
「2017年,上半年裡,江蘇省衛生廳的某項統計數字顯示,因為藥品質量不過關、醫用器材出現質量問題,死亡或者導致重大致殘的病患人數達到三位數字,具體我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上百人!」
我默然。
「潮哥,這些案例主要發生在一些縣級、鄉級醫院,當然某些二甲甚至三甲醫院也時有出現。這說明什麼?說明除了庸醫誤人之外,那些為了牟取暴利而不擇手段作假、不惜降低研發和檢驗成本的黑心醫藥公司仍然占據了一定市場份額!就比如江海洋集團,我們查出,至少有超過二十例用藥出問題、手術失敗,或者術後康復和預期出現重大差異的慘痛病案,都和江海洋團伙有關係!潮哥,雖然他們現在很謹慎,幾乎已經停止一切行動,但很多偽劣藥品和質量不過關的醫療器材還是早就流入市場,他們自己都控制不住了啊!」
我嘆口氣,狠狠抽著煙,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潮哥,老大給我發了一組照片,說如果你出現反感情緒,不願意配合警方工作,就給你看看這些照片,他說你看了之後一定會同意配合警方的。」
「不看,看什麼看!」
我嘴裡說著,心裡鬱悶著,卻還是不由自主接過英婕遞來的手機。
結果…
第一張照片就差點把我看哭了。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這是一張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少女,年齡比我稍微小一些,應該二十出頭。
她鼻子上罩著呼吸機,身體很多部位插著各式各樣導管,閉著眼,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這張圖片下面還有一組配文,上面寫著:周某,女,二十一歲,罹患造血細胞障礙性貧血,在成功進行骨髓移植,並且諸位專家認定效果良好的情況下,由於康復期所使用的某種主要藥物出現重大質量問題,術後第三天,病情急轉直下,後經搶救無效,於2017年10月15日離世,年僅21歲零105天,此照片為其彌留之際所拍!
我已經不能,或者說不敢繼續看後面的其他照片,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雨茗!
都是類似的血液疾病…
我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照片上的少女換成雨茗,她遇到同樣的情況,本來生命已經得到重生的機會,卻因為藥品、醫療器材的問題而忽然消亡,我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恐怕也活不了吧?!
…
英婕看出我情緒快要失控,從我手裡拿回手機,然後將纖細卻十分有力的小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摩挲著,輕聲道,「潮哥,我知道你擔心嵐瀾會遇到危險,不過省廳重案組專家分析過,江海洋方面針對的只是你江潮個人,其他人他們不會那麼喪心病狂輕易報復的!而且,當江海洋等意識到我們這是做了一個很大的局在搞他們的時候,恐怕已經身陷囹圄,想報復也做不到了…潮哥,我知道,除了擔心嵐瀾會有危險之外,你更不願意和她再有感情上的糾葛吧?你如此反感,是不是還有這個因素呢?」
我默然點頭,表示同意英婕的話。
她笑了笑,「潮哥,其實有些事情,有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終歸需要直面,並不是逃避或者躲開就能解決掉的,你好好想想,如果嵐瀾和你沒關係,換成一個和你的生活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女人,你是不是就會接受警方的安排呢?」
我不說話,心情卻難以名狀。
「潮哥,那我問你,嵐瀾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我英婕不是嗎?別人不是嗎?你能接受我和你一起行動,換成另外一個女人,也許你同樣願意接受警方的安排,為什麼對嵐瀾的態度就完全不同?生命之前,無論貴賤,潮哥,你能回答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