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嵐瀾說完這句話之後,我和她幾乎同時失去繼續交流下去的動力,於是找到一家僻靜的咖啡廳,面對面坐在沙發卡座里沉默。
半晌,我問嵐瀾,「你也一直留在南京嗎?」
「沒有,」嵐瀾理了理齊耳短髮,臉上勉強顯出笑意,「畢業後回了常州,這次是來南京出差辦事兒。」
「噢。」我點點頭,沒話找話,「經手家族企業了?」
「嗯。」
「很累吧?我去,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長輩們幹嘛非要你出面打理生意?你們嵐家的男人都特麼…」
我不說了,因為明顯帶著情緒的話從我嘴裡說出來,肯定好聽不了。
嵐瀾嘆息,「唉,江潮,過去這麼久了,你對我家裡人還是那麼充滿敵意。」
我豁然抬頭,緊緊盯著她那張曾經令我無比迷戀的俏臉,「嵐瀾,我不該恨他們嗎?那好,你說我該是什麼態度?」
「...」
「你沒話了是吧?」
我冷笑,卻不自覺叫她暱稱,「瀾,為什麼不說話?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該恨他們?」
「...」
頹然中,我縮回沙發里,神情沮喪,良久後才又道,「說這些沒意思,好幾年了,一切…都他媽的變了。」
「是啊,變了,再也回不去了…」
嵐瀾忽然捂住臉悲悲切切哭起來,雙手指縫間很快溢出晶瑩的淚水,仿佛即便拼命壓抑,她也沒辦法阻擋心中的傷感突然迸發。
我點起一根煙,陷入重逢強加給我和她的男默女淚情緒里無法自拔,而空氣也似乎隨著我們心情的低落而變得凝固在一起。
令我,無法呼吸!
終於,我受不了曾經深愛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哭得失魂落魄,遞給她一張面巾紙,我說,「嵐瀾,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提了,不提了…你別這樣行嗎,我看著難受。」
「嗯…好。」
幾分鐘後,嵐瀾用紙將臉上的淚水擦掉,起身去衛生間補妝,重新坐在我面前的時候,已經換上一付出塵脫俗,清麗到極致的微笑。
「江潮,你還在做企劃嗎?說說吧,乾的怎麼樣?」
「能怎麼樣,就那樣混吃等死唄。」
我們刻意避開那些令人傷感的話題,開始天南地北想到什麼說什麼。
我沒有問她為什麼仍然單身不找男友,或者是否找過又分開,她也沒有再提簡約的名字。
我們倆就像關係還不錯的普通朋友那樣聊著天,她告訴我搭理家族生意很累心,不過已經逐漸適應,我則對嵐瀾說目前在風華絕代入職,事業開始有了起色…
時間很快過去,我似乎忘卻飢腸轆轆,嵐瀾也同樣,除了偶爾抿一口咖啡外,目光就沒有從我身上離開過。
一小時後,嵐瀾問我,「江潮,晚上有空嗎?能不能一起吃頓飯?嗯,你叫上簡約吧,我和她也很久沒見了。」
「不好吧,簡約一直不清楚我和你的關係,她以為我從來沒談過戀愛的!」
「看來你挺不老實。」
「有些話沒必要都說出來,藏在心底也許是最好的選擇,省得搞到大家都鬱悶…再說了,誰還沒有幾個秘密呢?」
「既然簡約不知道,那就更不影響一起吃飯見見面啊!」
見嵐瀾執意堅持見簡約,雖然不明白她到底怎麼想的,我卻只好搖頭苦笑,「一起吃飯沒問題,不過簡約她…她出差了。」
「那真可惜!」
嵐瀾有些惋惜的樣子,「雖然我和簡約不太熟悉,但畢竟都愛上同一個男人…所以江潮,有機會我還是想和她聊聊。」
「再說吧。」
我含糊其辭,「對了,你下午不是還要見客戶嗎?在哪裡?我送你過去。」
「談不上送。」嵐瀾沖我笑笑,「很近的,就在餛飩店旁邊的寫字樓,對了,你們風華絕代GG公司不是也在那裡嗎?正好,一起走。」
兩人說著該走了,卻誰也沒有起身。
我知道不應該沉浸在對往昔的回憶里,畢竟錯過的愛情只能證明她不屬於自己,我不能再將這種情緒帶進現有的生活。
但…很難說清楚此刻到底怎麼想的,我並不願意就這樣起身,似乎在這個相對封閉的寂靜空間,我和嵐瀾哪怕就這樣坐著也很好。
對,坐著,靜靜坐著,不想、不動、不產生任何念頭,只是坐一會兒,再一會兒。
嵐瀾同樣沒有動,只是將目光牢牢釘在我身上,如同我們並不是三年沒見面,而是分別了三生三世那麼久。
又過去大約十幾分鐘,我站起身,心情蕭瑟道,「走吧,還有一堆事兒等著處理了。」
嵐瀾無聲點頭,默默收拾東西。
只是眼淚卻在她起身彎腰的同時,再一次滴落在卡座咖啡桌上。
我點起一根煙,默然注視嵐瀾緩慢又不舍的動作,想要伸手拉她,卻在手將將伸出後,停頓在半空里。
嵐瀾抬起頭,拿起面巾紙在臉上沾了沾,忽然對我說,「江潮,你過來,過來好嗎?」
「嗯?」
我向前邁步,在半米處站住。
「我想…」嵐瀾猛地伸出手,勾住我的脖子,「我想抱抱你,可以嗎?」
我的身體僵住,身上肌肉卻突突地不停跳動。
柔軟的身軀貼上來,嵐瀾忘情地將我狠狠抱在懷裡,紅唇熱吻如同雨點般落在我的脖子上,面頰上,眼淚卻不斷湧出。
「潮潮,我…嗚嗚嗚~~~我想你!你知道嗎,這些年,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我…」
嵐瀾已經說不下去,將頭靠在我的胸口,哭得嗚嗚咽咽。
心臟就像被人用利劍狠狠刺穿,曾經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時光無法遏制湧上心頭。
我丟掉控制力,喪失判斷道德和對錯的神志,終於伸出手將嵐瀾緊緊抱在胸口,幾乎就要迎著她柔軟的嘴唇親上去。
嵐瀾抬起頭,淚眼婆娑凝視著我,身體顫抖著將兩片唇瓣向我貼上來,嘴裡呢喃道,「潮潮,我給你當情人好不好?我不結婚不要名分,就這樣一輩子跟著你,好嗎?」
她的神情是那樣悽苦,目光里充滿哀怨。
我看懂了,她是在等我回答,等我一個點頭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