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怎麼解釋?

  從炎黃社出來,我們所收穫唯一還能稱得上不太壞的消息,是梁立最後的一席話。

  「小江,你的心情我們能夠理解,但很抱歉,現在我不能對你說任何不負責任的話。這樣吧,我們幾個老傢伙會做一些準備,你們先去江浙和上海最好的醫院複查…十一長假過後,我這邊應該準備差不多了,肯定可以為小姑娘做出明確診斷…」

  在我的沉默中,一貫脾氣惡劣的梁立卻始終溫聲為我打氣,「小江,儘管現在我們的意見不統一,但如果非要從中選擇一種,大家相對更傾向於我的觀點…而且我也可以明確告訴你,如果真是血液有問題,你女朋友得的很可能是一種非常罕見,但並不算特別嚴重以至於短期內危及生命的血液疾病,那種病我治癒過兩例,比較有心得…」

  我都快哭了,準確說已是熱淚盈眶。

  並非因為梁立的寬慰,而是乞求上蒼不要讓雨茗患上什麼肺積或者伏梁!

  麻痹的癌症,請滾遠一點,再遠一些…

  …

  趙笠沒有讓我和雨茗送他回去,而午後的南京,天氣就像受氣小媳婦的臉色,說變就變。

  南方特有的潮濕陰冷令人們的體感溫度更低,覺得甚至已經迎來深秋。

  我們沒有開車,而是順著瀾江路的街頭隨處走著,漫無目的。

  由於是周三,街上的行人並不多,因此我和雨茗的身影也顯得愈發孤單。

  從炎黃社出來,雨茗始終保持沉默,仿佛從那一刻起失去說話的能力,目光尤為呆滯。

  我很難受,但卻除了將她的小手緊握之外,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讓雨茗稍稍快樂一些。

  想到之前用貧血當藉口瞞著她,於是心情更加苦澀,真希望自己能夠替代雨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著她傷感。

  烏雲開始漸漸遮蔽陽光,雨點隨之噼噼啪啪掉落滿街。

  站在一個小商店屋檐下,我突然問,「茗姐,要不要告訴家裡人?」

  「...不!」她的回答很簡短,但卻很堅決。

  我的心情便更加沮喪,想到自從來到風華絕代,就沒有聽雨茗以及任何一個同事說過她的家人,而我唯一知道的那個至親,雨茗的母親,卻長眠在公墓里,無法為自己的女兒分擔哪怕一絲艱難。

  伸出手,我握住雨茗的肩頭,在她略略有些恍惚的目光里,忽然說,「茗姐,你不是想去我家看看嗎?好,就十一長假好了,七號八號兩天我們回去一趟,去吃老媽做的飯,聽老爺子嘮叨…」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一刻如此說,但我就是說了,也最終做出決定。

  隨著我突然表態,雨茗的眸子裡恍惚著一絲驚訝,然後是欣喜,最後變成黯然。

  她忍不住開始哭,默默地,又劇烈喘息著壓抑著,讓偶爾飄落在我們臉上的雨滴和她那晶瑩的淚水悄然融合。

  …

  也許我們中午幾乎沒吃東西,也許因為我最後那番話讓雨茗覺得溫暖,晚飯的時候她胃口相當好,甚至比我吃的還要多,似乎已經從下午義診結果的苦悶中解脫。

  「江潮,我的情況不許對任何人講!」

  她咬著一塊糖醋排骨叮囑我,又強調道,「不但不能和公司同事說,也不能和別人,比如簡約說,聽到沒有?」

  「嗯。」

  「你保證?!」

  「好,我保證!」

  「如果說了呢?」

  「我不會說的…」

  「如果啊,笨蛋,我說如果說了呢?」

  我不明白雨茗為什麼糾結於此,但還是極力證明我肯定不會傳老婆舌頭,於是道,「堅決不說,打死也不說,如果說了就讓我…讓我和你一樣,一起生一起死!」

  說出這句話,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將氣氛搞得很煽情,草,完全沒必要。

  果然,雨茗捏著筷子的手就那樣頓在唇邊,開始狠狠吸著鼻子,良久才說,「江潮,你太壞了,你知道嗎,這樣說話會讓多少女孩子義無反顧跟著你的…」

  我有些訕訕,辯解道,「別人能和茗姐比嗎?你對我有天大的恩情,要是沒有茗姐你,我,我還不知道現在在哪兒混著,也許見天活得生不如死…好了好了,生不如死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你還說!」

  終於,一滴淚珠從雨茗那張微笑卻布滿哀怨的俏臉上墜落,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宛若流星。

  萬家燈火的時候,雨茗挽著我的胳膊,將頭靠在我肩頭,兩人又開始在南京的大街小巷隨意浪蕩。

  我們或者在一處雜貨鋪門口駐足,或者會進到一家百貨商場。

  說的話也許是一個布娃娃是不是很漂亮,也許是那個黃金GG位該則怎麼布置...

  總之想到什麼說什麼,生活工作,工作生活,思維如天馬行空。

  我明白彼此是在通過這樣的方式將某些心中的忐忑驅散掉,於是也不願打破此刻的心靈相通,隨著雨茗的意願轉著遊蕩著。

  今晚,她的胃口好像始終填不飽,聞著香味,又跑過去買了兩塊牛肉抹香攤餅,對我說,「江潮,快趁熱嘗嘗,它可不是咱們南京特有的東西,很少見到呢!」

  我接過來,塞進嘴裡咬著,「嗯,味道真不錯。」

  「那是,我推薦的能不好吃嗎?」雨茗得意地沖我呲牙,一付小女孩被大人誇獎後的洋洋自得樣。

  我壞笑,逗她,「茗姐,瞧你那吃相,難不成幾輩子沒吃過東西啊?」

  雨茗卻忽然沉默了,好一會才對我說,「是,我要把下半輩子沒吃過的全都吃了…」

  我被噎住,覺得嘴裡的美食變得難以下咽,也意識到下午雨茗種種看似沒心沒肺的做法和話語,全都是裝出來罷了。

  她卻一直在吃,然後又甩甩頭上的大波浪,抬起眼瞄我,問,「江潮,我不想問,但還是忍不住要問你個事兒!」

  「嗯,說吧。」

  「你答應帶我回去,可要是簡約回來了,你怎麼和她解釋呢?」

  於是,我本來就被堵住的喉嚨更覺得無法吞咽,連唾沫都咽不下去。

  是啊,那時候簡約肯定回來了,而我,又該怎麼和簡約解釋呢?

  我無言,雨茗卻一直盯著我,眼睛裡閃爍的期盼令我不忍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