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男兒有淚

  方磊說完這番話，我們三個忽然都沉默了。

  這廝應該是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些過，臉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而我則是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只是覺得方磊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卻沒想明白他哪裡說了錯話。

  於是，我和方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趙笠臉上，方磊尬笑著不停搓手，有些不敢看老趙。

  趙笠和我的反應差不多，開始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臉漲得通紅，就像皮膚忽然被紅墨水染了顏色，赤紅、褐紅、紫紅，反正，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很顯然不高興了。

  方磊見狀，立馬坐不住了，起身奔陽台，嘴裡說著，「那啥，屋裡太特麼氣悶了，我去陽台吸兩口新鮮的啊！」

  一邊說，一邊賊眉鼠眼偷看趙笠，幾個健步便沒了影。

  我明白方磊這是不知道如何收場，索性將爛攤子甩給我，讓我給趙笠寬寬心。

  可…我江潮比趙笠還心煩呢，唉，也是沒誰了。

  轉過身，我坐在剛才方磊坐的位置，伸手摟住趙笠，說，「老趙，你別往心裡去，丫方磊就特麼一腦殘，嘴上沒把門的，想哪兒說哪兒…你別在意，方哥沒惡意的，咱哪兒說哪兒了，不興跟自己過不去啊！」

  趙笠的孩子不是他親生的，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

  雖然趙笠貌似很大度的樣子，而且我也相信一旦孩子生下來，趙笠肯定會視若己出，絕不會虧了小畫娘倆。

  可這話也得兩說著，人家趙笠怎麼想的，打算怎麼做，那是人家自己的事，這件事上我和方磊我們總歸是外人，不能指手畫腳說三到四。

  尤其當著趙笠的面，那是一個字也不能再提了，不然，一個沒說好，那就很可能結了仇！

  其實方磊也是好意，對於趙笠的做法他很佩服，私下跟我說了好幾次，說老趙這人仁義啊，是個爺們，換成他方磊，哪怕那麼喜歡越凝歌，可要是越凝歌和他好的時候肚子裡帶著別人的種，保不齊方磊就受不了，再愛也得扔。

  所以，趙笠能夠如此忍辱負重，不但改變方磊和我的三觀，而且對我們身邊很多人都有所觸動，就我知道的，我們大學班級群，前段時間不少同學私下議論趙笠這件事，開始的時候多是冷嘲熱諷，說他傻.逼一個，說他冤大頭。

  可時間長了，不知道誰起了個頭，改了風向，認為趙笠這樣才是真爺們，試問，你愛的是不是小畫？如果是，人家小畫懷孩子又不是和你趙笠好的時候弄的，不算背叛，那能怪她媽？

  難道愛情對一個人而言就那麼功利並且弱不禁風？

  後來一段時間，據我所知，我們年級很多小群、討論組都曾經專門就這種意見展開過激烈爭辯，當然，趙笠是不可能參加的，可結果呢，最後認為趙笠這樣做才是真男人的聲音占據上風，尤其我們大學班裡的女生，幾乎一邊倒全都支持趙笠，恐怕她們也在想，假如自己是小畫，能遇到趙笠這樣真心疼愛自己的老公，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呢。

  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趙笠再大度，再能裝聾作啞，可方磊當面說出來這種話，面子上和心理上總歸還是有些掛不住。

  聽聽，『不是親骨肉卻比親生的還要親』，這話我聽著都彆扭。

  老趙很罕見地問我要了一根煙，黑著臉點上，抽了好幾口，這才長長嘆了一口氣，說，「老江，其實說我沒啥，方哥又不是外人，他啥樣我還不知道嗎，都是無心的，他其實挺關心我的，那些奶粉、尿不濕、嬰兒床之類嬰兒用品都是方哥讓人幫著張羅的，我能真生他的氣嗎？」

  「這不得了！」

  我呼出一口氣，「妥了，你不往心裡去，一會兒我讓丫方磊給你賠個不是，這事就算過去了啊！」

  「別，」老趙一把拉住我，「老江，別，不用的，真不用！」

  「不用？」我笑著罵趙笠，「既然沒事，那你丫吊著個逼臉幹嘛？給誰看呢，有毛病啊你！」

  我和老趙是鐵磁，說話的時候嘴裡就沒幹淨過，我知道他根本不會往心裡去。

  果然，趙笠苦笑一聲，「我特麼計較個屁啊！江潮，你小子根本不明白，唉，我要當爹了，你丫也要當爹了，可，爹和爹不一樣，咱倆沒得可比性啊！我自己真沒啥，我難受的是，等孩子生出來了，當他稍微大點的時候，被外人劈頭蓋臉當面說不是我親生的…尼瑪，我兒子怎麼受得了啊！他萬一想不開，再有個啥三長兩短的，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一下子，我愣住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不曉得該對趙笠的『高瞻遠矚』表示讚嘆、感動還是覺得奇葩！

  這想的也有點太遠了吧？

  見我臉上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趙笠不樂意了，憤憤然道，「江潮，你特麼是不是覺得老子婆婆媽媽囉里囉嗦？馬德，你不是我，你不可能操這份心，你怎麼知道我心裡的感受啊？老江，這麼和你說吧，打我決定認下小畫娘倆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琢磨怎麼當一個好父親，比親骨肉還要親的好父親！」

  趙笠的眼圈已經開始泛著淚花，「可，啥都想到了，也找到解決辦法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剛才那個事！唉，哥們，你別不當回事，你幫我想一下，如果你是我，你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你和老婆一直瞞著他，最後連你都相信他就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就是你的血脈傳承…可，特麼突然有一天，你兒子哭著跑回來問你是不是他親生父親，你怎麼辦，你怎麼想，你特麼敢去想那一幕嗎？」

  說著，趙笠忽然雙手捂住臉，嗚嗚哭了起來，弄得我眼淚也跟著往外沖，在眼眶裡打轉轉，最後終於沒忍住，嘩嘩啦啦流了一臉。

  我的情況是和老趙不一樣，我不存在他以後可能遇到的這種無解難題，可實際上現在我比他還要糟糕，我那孩兒他媽已經被警察帶到局子裡去了啊，可憐雨茗還挺著個大肚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