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晴天霹靂

  忐忑著我來到雨茗辦公室。

  她的房門半開,柔和的秋日陽光穿過窗欞灑在米黃色地毯上,將這間總監辦公室染成一綹綹曖昧的黃。

  我敲了兩下門,沒等雨茗應聲,推門而入。

  直接開口問她,「茗姐,什麼事這麼急?」

  「你坐下,有個情況需要和你通告一下。」

  坐在雨茗對面,我注意到她那精緻的面龐上已經被淡淡憂鬱的氤氳籠罩,看來真的遇到什麼困難了。

  「江潮,上次你關於好風景的設想公司這邊通過了…不過是在鑽鼎那邊打來預付款之後才勉強通過的。」

  我點點頭,知道周一的高層例會上雨茗肯定受到極大壓力,不然,為何之前小範圍碰頭的時候她已經表態過上面的態度沒問題,可現在卻又說在拿到鑽鼎置業的項目首期款才勉強通過。

  我就問,「茗姐,不管怎麼說通過就是好事,怎麼,現在還有別的問題嗎?」

  「嗯,是有問題…」

  雨茗看看我,似乎在斟酌用詞,良久才道,「江潮,區里那邊有阻力,我昨天去了一趟,找了好幾個關係都沒成…剛才市場部吳副總打電話,說他找的關係也連連受挫,似乎區里對將秦淮商家主要供應商集中到一片區域的想法有顧慮,現在來看,政策層面上壓力很大。」

  我不由一凜,從雨茗的口氣中聽出似乎已經不僅僅是政策不支持的緣故,好像還其他我不知道的因素藏在裡面。

  想了想我說,「茗姐,其實政策向支持只是促成好風景物流園儘快招商引資的幾個利好手段之一,並不是最重要的,更不是唯一的,沒有政策傾斜我們一樣可以搞,就是相對辛苦些而已。」

  雨茗搖頭,「江潮,情況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麼說吧,」她抬頭盯住我看,「據吳副總說,區里傾向於支持另外一家合資企業在南京建立現代化集散式物流園,也就是說,好風景現在遇到前所未有的另一種理念挑戰,而且競爭對手是世界五百強企業,集團資產數百億美元,五年來在江浙地區進行了好幾檔巨額投資,現在區里某些領導非常看重對方,甚至已經在私下場合表態要全力支持他們!」

  「什麼?」

  我一下蒙圈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沒想到我們辛辛苦苦披荊斬棘找到突破口,挖空心思想出的企劃理念,竟然在一夜之間被顛覆,甚至已經變得十分可笑!

  誠然,好風景新老闆也算財大氣粗,但畢竟只是神州本土的一方諸侯,比起跨國大集團真是算不了什麼。

  而現在,當開始和擁有資本雄厚的對手博弈時,政策向的支持就變得舉足輕重,任雙方誰也不能忽視。

  沉默著,我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被這個消息震撼得幾乎失去意識。

  掏出煙點上,我問雨茗,「茗姐,那邊計劃投資多少?」

  「先期三十個億,後期將在三年內追加到一百億,總投資額是好風景物流園項目的兩倍左右。」

  「草!」

  我禁不住罵了一句,「茗姐,這還爭個屁啊,我們拿什麼和對方爭?人家要錢有錢要權有權,好風景這邊完全沒有勝算的。」

  一股異常頹廢的感覺湧上,我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辛苦,我一天天連夜鏖戰的努力全都白費,我們就像努力撲向火堆的一群群飛蛾,當意識到根本沒辦法將火苗撲滅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雨茗卻沒有跟著一起嘆息,而是有些奇怪地看我,突然問,「你放棄了?灰心了?江潮,我真不敢相信,這是你嗎?」

  「茗姐…」我應了一聲,卻沒有說出什麼話。

  「江潮,前天在藍調憂傷你是怎麼懟魏風的?當時的你,霸氣豪放不畏權勢,你可以和魏風撕破臉當面對著幹,為什麼現在卻變得這樣垂頭喪氣?」

  我苦笑,「茗姐,能一樣嗎?那個藍調酒吧的項目對我們來說真的無所謂,不做沒有任何損失,做了也不會錦上添花,我幹嘛要怕他魏風?可現在呢,好風景物流園項目合同額基本和鑽鼎置業項目持平,而且它帶來的巨大影響力根本不是為一家地產企業做宣傳可以比擬的,要是最後好風景黃了,社會輿論會怎麼說?別人我不管,至少GG業界都會說是我們風華絕代的企劃宣傳沒有做到位,這才導致好風景物流園投資失敗…茗姐,你說以後咱們還怎麼在江浙GG圈立足?」

  這些話我不想說,但卻不得不說!明知不好聽,但依舊無法忍住將它藏在心裡。

  這一瞬間,我覺得生活就像在坐過山車,剛剛平復鑽鼎那邊帶來的激盪心情,現在忽然又被好風景項目帶著沖向雲端,不知道下一刻落下來的時候,身在何處,是死是活!

  …

  中午吃完工作餐,我和雨茗沒有在公司逗留,而是跟她一起再次拜訪了區商務委、發改委以及投資項目計劃分署等好幾個部門的相關領導。

  這個過程中,我親眼目睹雨茗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是那樣溫婉柔順,甚至都有些卑躬屈膝,而效果,卻是令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毫無進展。

  甚至區政府辦公室的一位副主任還對雨茗說,「雨總,這件事常務副區長已經明確表態,甚至市里某位重要領導也說過支持那邊的話…我個人的意見,你們風華絕代還是趁早從這灘渾水裡抽身吧,別搞到最後吃不上狗肉還惹了一身騷,竹籃打水一場空…」

  面對對方直截了當的勸阻,我和雨茗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因為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直到華燈初上的時候,我才和雨茗鬱悶著默然著再次來到秦淮河,看著商業街熙熙攘攘的遊客,聽著叫賣聲和店鋪里放出的各式各樣悠揚樂曲,心情就像即將降臨的夜幕般沉重。

  雨茗靠在我肩膀上,和我一起看一群小孩子在一片小得可憐的空曠地帶放孔明燈,默然十幾分鐘才對我說,「江潮,我太累了,心累身體累,什麼都累…我快要扛不住了。」

  我想要勸慰她,但能做的只是伸出胳膊摟住對方,讓我的體溫隔著厚厚毛衣包裹雨茗。

  「江潮,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放棄嗎?你說,說啊…」

  雨茗抬起頭,眸子裡閃過星星點點。

  我不知道那是天上的星辰反射在她眼中,還是那些晶瑩本來就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