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出現還是引起在場人注意。
一個身穿制服的警察走過來,攔住我問,「這位同志,您不能再向前走了,前面十五米屬於案發現場,已經被戒嚴了,不能過去。」
「別攔我,你踏馬別攔我!」
我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管他是領導、老百姓還是執法者,我誰的臉也不看,我只想看到簡約,看到---一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簡約。
我的,約兒!
我哭了,張著嘴,屬於那種下意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的哭!
甚至,我不清楚淚水是不是在面頰上肆虐,我只知道自己心疼,痛徹骨髓的疼!
腳下如同灌了鉛,我根本走不動,卻強咬著牙,命令自己往前,向前!
因為,那裡有簡約。
我們的爭執引起更多人注意,幾個警察皺著眉沉著臉,向我所在的方向走來。
與此同時,吳娜應該是聽到我的聲音,扭頭哇地一下痛哭起來,衝著警察喊,「讓他,他…過來,過來啊,他是簡約的愛人,求你們了,讓他快點過來!」
被這句話一下刺激到,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和力量,一下推開面前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的警察,幾個健步沖了過去。
跌跌撞撞,來到就要關門的救護車錢,我…跪到在地。
臉磕在後備箱防撞槓上,頓時血流滿面。
可我根本不知道疼,手抓著門喊,「讓我看一下,我…我,我要看簡約~~~」
其實,我並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麼,也許是這句話吧,也許語無倫次。
能夠做的,只有拼了命往車上爬。
真的,我是在爬,臉上流著血,頭上已經鼓起大包塊,想一個瀕死的蠕蟲一樣,艱難地…爬!
時隔多日,當吳娜和我說起當時我的樣子時,她還會忍不住熱淚滿眶。
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江潮,你知道嗎,當時我看到你那個樣子,我覺得,也許人世間最好最美最淒涼的只有愛情了,它是如此令人嚮往神往又捉摸不清!那一刻,看到你那樣,我甚至有些羨慕簡約,覺得她哪怕馬上就死了也值,畢竟這世上有個男人能為她如此傷心!」
…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想必很嚇人吧,因為那些護士、醫生、急救員都下意識向後縮,似乎不得不躲開我。
於是,我看見簡約了,看見了…我頓住,想死!
簡約的身上蓋著雪白被單,我不知道這東西叫什麼,反正就是一塊白布。
她的臉上蒙著呼吸機,左半邊身子被一層又一層繃帶緊緊裹著,有些地方還滲出血跡,就像那裡是製造紅色的源泉,會永遠、不停的,將簡約身上的白布染紅…
我瘋了!
不知道簡約是不是還活著!
大喊,也許是在咆哮吧,「簡約,簡約她怎麼樣啊?我的約兒,你,你倒是看看我啊,踏馬的,天吶,誰,誰能告訴我簡約到底怎麼樣了,她是不是還活著,還活著…」
忽然間,我只覺得全身上下的力氣都被來自地獄的魔鬼抽走,那半步,我就是爬不上來。
哭著淚著,我可憐巴巴看著那些拯救人們生命的白衣天使,看著他們,無論五大三粗以抬擔架為主的男性,還是嬌小玲瓏,主要負責給傷員、患者包紮、救護的護士,在我眼裡,這些人都是救星,我和簡約的救星…
天變得昏暗下來,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我的幻覺,我支持不住,卻死死盯著他們,不敢去碰簡約身體任何一寸肌膚,因為我不知道當我觸摸到她的時候,能感受到到溫暖還是冰涼!
我的希望,所有的期盼,全都在面前的這些急救員身上,自己就像是一個等待宣判,隨時可能被釋放出獄或者被槍決的罪犯!
這些人都看著我,如同看一個怪物或者傻逼。
也許他們早都習慣了,當120到現場的時候,很多情況下,傷員病人可能都已經死掉了,他們來,也只是盡點人事罷了…
但我不要,我只要我的約兒,我要她活過來!
我哭了,這次,能感覺到淚水從眼眶滑落到腮邊,然後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也許他們都被嚇傻了吧,沒有人回答我。
我,就像一個在幼兒園被老師狠狠批評的孩子一樣,委屈著,傷心著,等著宣判。
「受害人還活著,你想幹嘛?這位同志,請你馬上離開,讓開,難道你想耽誤最佳搶救時間嗎?我告訴你,受害人的情況很不好,也許挺不到做手術,你還特麼拖個屁!」
終於有人回應我了,而我也算在幾十秒之後明白了,簡約,她至少目前還沒有死。
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我爬上車,哪怕被他們推搡,狠狠拍打,也不下去,我側著,靠在救護車車廂底部,不敢碰,卻緊緊挨著簡約。
看著她,看護著她,我知道簡約會沒事的,因為我來了。
十幾分鐘後,南京市立醫院外科急診搶救室忙成一團,簡約被抬下救護車,匆匆送進手術室。
這時候,英婕已經趕過來,看到坐在搶救室門口,如同丟了魂魄的我,連聲問,「怎麼回事?簡約這是…?」
我沒有回答英婕,甚至沒有抬頭,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
身邊,吳娜抽泣著,「英警官,你可算來了啊,你一定一定要,要把王涵那個傢伙抓到,我,我要親手剝他的皮!」
這些話,我聽不進去,事實上根本聽不見了。
我的腦海里,只有簡約。
她從綠蔭中向我款款走來,微笑著,跳躍著,如同來自神話王國的精靈,是那麼純潔,美麗,健康!
她又從冰天雪地里轉身,衝著我喊,「潮潮,你快點過來啊,人家都要凍死了,嘻嘻,你快看看我堆的這個雪人好不好看,是不是特被可愛呢?哼,我就知道你嘴裡沒好話,不許說不好,一定要說好看,好不好嘛,我花了好多時間呢!」
最後一個鏡頭是,簡約依偎在我懷裡,我們盡情歡好後,她仰起臉,深情凝望著我問,「潮潮,我們,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啊?真的好嚮往,如果是男孩,就叫江洋吧,嘻嘻,不好,聽著像江洋大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