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十世之約

  我盯著簡約,她低下頭過了好幾分鐘,當情緒稍微穩定後又抬起臉,迎著我的目光,終於道,「我香港的同事,他人很好,比我大七八歲,追求我有段時間了。」

  「...」一下子,我大口喘著氣,無聲哽咽起來。

  「潮潮,你別這樣好嗎,我…我真的受不了看你這樣。」

  看到簡約眼圈又紅,我狠狠擦了一下眼睛,強笑著說,「約兒,這是好事,我該祝福你的,我不該掉眼淚…你接著說,都說完。」

  「我一直沒有同意,因為我心裡沒有他。」

  簡約的語氣變得平緩,也許她覺得既然已經向我攤牌,說起這件事,那就索性都擺在桌面上好了。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直接、不迴避、倔強、敢愛敢恨。

  我沒說話,靜靜聽著,雙手扭在一起不停攪動,又哆哆嗦嗦掏出白嬌子點上,抽了兩口後卻馬上掐滅。

  我心裡疼!

  「前幾個月,他曾經來過一趟南京,送給我一枚戒指,說讓我想想,別著急拒絕。」

  簡約嘆口氣,表情無比蕭瑟,「我…想了很久,心裡始終很排斥很掙扎,直到,直到聽你說雨茗懷孕了。」

  說到這個地方,簡約一下提高聲音,哭腔忽然轉化為憤怒以及傷心欲絕,大聲質問我,「江潮,我和雨茗,我們誰陪你的時間更長?誰和你一起渡過那些最艱難同時也是最甜蜜的日子?你說,是我還是她?」

  「這…沒法比較的!」

  「你不敢回答,那就是我,對不對?江潮,你像個爺們一樣回答我,可以嗎?」

  「是…是你。」

  「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已經告訴你我有治癒的機會,其實是可以生孩子的,你為什麼不願意等我?你…幹嘛非要那麼著急和雨茗要孩子?」

  見我低頭不語,簡約一下暴怒,隔著案幾狠狠推我,「江潮,江潮你倒是說啊,你回答我啊!你怎麼就等不了?你這個大騙子,你混蛋,你以前說過沒結婚不要孩子的,我們沒有,你為什麼和雨茗有?」

  我慢慢抬起頭,看著簡約,可,我該怎麼回答她?

  唉,當時說沒結婚不要孩子,那只是我在寬自己心也寬簡約心罷了。

  一年前,兩年前,我什麼情況她不清楚嗎?

  就差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了,三天兩頭找新的出租屋,換工作…

  那段艱難歲月,現在想起來就會心酸。

  這段苦日子從我畢業後延續到差不多兩年前,直到我入職風華絕代,試用期的薪水都比我在其他公司的時候高,從那以後我和簡約的生活才算逐漸安定下來。

  我相信她心裡肯定是知道的,但這個時候,我沒辦法和簡約講道理。

  她是那麼愛我,為了我舍掉工作,一個人跑到北京、上海、廣州和香港,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們的愛情一個說法。

  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因為之後那段時間,我和簡約之間發生了太多誤會,而我,也有了雨茗。

  我甚至想,如果簡約早早和我說清楚那個狗屁女同實驗,也告訴我她身體有問題,或許不能生孩子,什麼都別瞞著,全部告訴我,是不是我們之間就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了?

  可,這個世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我們錯過了,無法挽回了…

  良久,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說,「約兒,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做錯過,我更錯了,但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雨茗已經有了身孕,再有幾個月我們的孩子就要降臨,而且她的身體你是知道的,懷孕生子也許是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

  「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對嗎?」

  我看著她,簡約也一眨不眨凝視著我,她的嘴唇輕輕哆嗦著,在咖啡廳的昏暗燈光下,唇彩泛著淡青色的光彩,看著卻那麼嚇人。

  我垂下頭,不敢看簡約,最後說了一句,「不是我不要你了,約兒,是我沒有資格再要你了。」

  「有區別嗎?」簡約忽然就笑了,哈哈的笑,笑得眼淚順著面頰不停流淌。

  「約兒,你…」

  「請你以後別再這樣叫我!」

  猛然間,簡約就像瘋了一樣沖我大喊大叫起來,「江潮,你是別人老公,你馬上要和別的女人生孩子,我也要嫁給另外一個男人,你,你沒資格再這麼喊我!」

  嘶吼聲中,簡約站起身,扭頭向外走。

  我呆呆坐著,看著她的背影沖向包廂門口。

  擰開門的瞬間,簡約站住,扶在門把手上沒有回頭,冷冷說了一句,「江潮,等我結婚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參加我的婚禮,親口對我送上祝福!」

  砰!

  簡約走了,我的心碎了,猛地沉下去,沉下去…

  這一刻,我很想哭,然而卻哭不出來。

  是啊,我哭什麼呢?難道我不該為她高興嗎?

  這麼久了,簡約和我分開將近一年,她沒必要再守著我,守著一個永遠不可企及的夢,而這個夢,對她對我,可能都是噩夢…

  呆呆在咖啡廳坐到很晚,直到三點鐘,服務生過來對我說店裡要打烊了,請我離開,這才如同殭屍般麻木著走到南京濃夜的街頭。

  有風,這個時節的氣候早已不冷,但我的感覺卻那麼涼,透心涼!

  生活給了我這麼好一個女人,又對我開了一個承受不了的玩笑…

  回到家之後,我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腦子裡完全就是空的,連漿糊都沒有,空空蕩蕩,不知道自己的魂魄在何處。

  就這樣,我坐到天亮…

  六點剛過,老媽起來,看到我坐在客廳嚇了一跳,拍著自己胸口罵,「我說江潮啊,你是要嚇死人啦,怎麼搞的嘛,一大早坐在這裡發什麼呆啊…潮潮,潮潮?你昨天幾點回來的?臉色好難看啊!」

  看到她,我忽然覺得從心底湧上好多好多委屈,衝著鼻子往外撲。

  我忍不住,伸出手拉著老媽,然後…一口氣沒上來,暈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身邊圍著我的父母和雨茗,身體倒在客廳地面上,幾個人臉上只有一種表情---嚇壞了!

  「潮潮~~~」

  「兒子!」

  「小潮…」

  他們在喊我,聲音卻顯得如此遙遠,似乎來自天外。

  被老爺子攙扶,我勉強起身靠在沙發邊,看了看時間---昏過去也就幾分鐘。

  可,這幾分鐘對我來說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我低下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它在不停震動。

  打開,是簡約發給我的簡訊,上面只有幾個字,「江潮,看來我和你,真的只是十世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