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2305年、七月三十一日、下午十七時三十七分。
——距離「櫻花」作戰實施,還有十四小時——
人革聯極北戰線。
西伯利亞高原上、「救世主型法芙娜」的研究基地內部。
「…老爹!」
能如此對著這裡的研究主任、「法芙娜之父」日野洋治以如此的語調開口之人,整個基地內部不作第二人想:
正是這位白髮垂肩的研究者的親子,代號「triple six」的日野道生。
此刻他步履急匆地走了進來,並抬起視線環顧著四周。
隨後,他便看到了日野洋治的背後——
原本該收納著那台救世主型法芙娜存在的格納庫里,如今卻是空空如也。
這就證明,那台機體是已經被運般而出——
看到此景,道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是把質問的感情強忍住後才開口說道:
「我聽到出動命令了。上層要求將未完成的『存在』投入前線…老爹。你答應了那要求嗎?」
「沒錯。…我也是深思熟慮後才如此決定的。『存在』的完成度已經有了約莫百分之八十左右,儘管無法成功地進行使機體得到良性變異的『救世主化』、但作為單純的機動兵器來講,它也有著凌駕於如今的人革聯的全部機體的性能才對…」
而聽聞此語,道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知道。老爹。但我現在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隨後,是把那積壓在心中已久的言語給吐出。
「我想問的是。為什麼…駕駛員不是我?」
「…道生。」
洋治有些凝重地喃喃。
「你的年齡已經抵達了能夠作為核心搭載型法芙娜駕駛員的臨界點。我不能讓你再去冒這個險。…」
「那也比從適齡的普通駕駛員中進行選拔要強才對!」
可這看似有道理的回應,卻被道生那帶著幾分不平的話音給打斷了。
「你應該知道…不,你比誰都更要明白吧、老爹!沒有菲斯特姆因子的普通人,要想啟動內置了核心的法芙娜,究竟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就算本身的適應性極高、又注射了同化促進劑來避免當場即死也好,在那之後的壽命同樣會大大縮減…!」
說到最後,他的語調甚至因為激動而有些走音。
「…你。不是正因為不想看見其他人在前線犧牲,卻只有自己獨活下去的那個未來,所以才離開了那座島嗎、老爹!現在為什麼又要這樣做…!」
「是啊。…我的確是為了這個才離開島的。」
洋治轉頭,有些暗然地說道。
「但是你不一樣,道生。你是被我強行帶出來的流亡者…」
「那又如何!這種事情我也早就已經接受了啊,老爹!」
「但是在島上。還有希望你歸去…等著你回去的人吧?」
到此為止了。
這句話,就比任何行動、任何辯駁都更加有力地堵塞住了道生的咽喉。
他微微張開嘴,好像要說什麼,卻又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弓子。」
最後,道生卻只能念誦著某人的名字,而沉默地低下頭。
看起來,是沒有想要再繼續辯駁的動力了。
而看到此景此景,洋治只是寬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道生。原諒我這個自私的父親吧。」
隨後在留下一句道歉的話語之後,背轉過身,有些步履沉重地離去。
***
而在另一方,研究基地的測試場地內。
「駕駛員已就位、機體狀態健全、尼伯龍根系統運轉正常…法芙娜存在,第三次啟動實驗,開始!」
而望向場地正佇立著那台全身潔白的有翼巨人——救世主型法芙娜「存在」——以後,一旁的指導員只是平靜地下令。
「了解。協同迴路、連結開始!」
同時,那名留著秀麗的黑色長髮的測試駕駛員,則是在法芙娜存在的駕駛艙中朗聲回應。
…沒錯。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命運。
在能夠成為救世主型法芙娜駕駛員的,十七到二十一歲的適齡區間中,所篩選出的最後結果…
——正是頂武部隊的代理部隊長、楠晚星。
而在她做出了回答的下一秒,駕駛艙四周的機械突然運作而起。
沿著協同服上刻意裸露出的雙肩、以及大腿外側部,將什麼東西給扎了進去。
那是透過肌膚,直抵神經部分的特殊尖針。
法芙娜正是藉助這個和駕駛員達成人機一體的協同,從而可以直接使用人的思考來操縱的。
「…唔!」
而理所當然,這樣的行為會伴隨著激烈的疼痛。
但楠晚星卻只是輕哼了一聲之後,便再一聲不吭。
因為更加使人感受到苦痛的事情,會在接下來才發生:
喀喀——!
翡翠色的水晶——雖然美麗,但卻也危險的東西。
從與機體以指環連結的五指開始,再沿著少女的手臂以極快的速度一路擴散向身體。
就算是楠晚星也有點難以承受。她強忍著牙關低下頭去,任憑散下的長髮遮蔭起自己那因為不堪重負而有些扭曲了的面容。
「怎麼會。同化現象竟比前兩次還要劇烈…!」
看見這樣的場景,那名指導員也有些愕然。但跟著他又是鎮定下來,並依據情況而繼續指揮著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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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上尉、現在馬上中止啟動實驗!」
可對於這考慮她性命而發的提案,卻是被她本人給果斷地駁回。
「…不!請允許我就這樣繼續!距離作戰開始的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
而再抬起頭時。她的童孔已經變色成了玫瑰般的緋紅。
那是被法芙娜初步吞噬的象徵…所謂「同化現象」的證明。
可與之相對的,那雙眸子裡透出的凜然氣息,卻再不需言語地將那名指導員給說服。
「好吧。那就祝你好運、楠上尉!」
「…多謝!」
楠晚星吃力地回應道。
翡翠色結晶體的侵蝕,越發嚴重了——
她能感受到,就連自己的生命也如同風中殘燭般飄搖。
可是絕不能夠放棄。這台救世主型法芙娜,是所謂的拯救人類的力量。
所以——
「拜託了。就算只是這一次也好…存在。把你的力量…!」
而,就如同回應著少女的這願望一樣。
下一秒、法芙娜存在的頭部監視器蹭地亮起。
翠色的水晶同時停止了增長。楠晚星的視線,也跟著廣闊了起來——
她清楚,這是自己通過法芙娜存在的雙眼、所看到的世界。
也就是說…自己終於駕馭了。
這台…救世主型法芙娜。
「…法芙娜存在…啟動實驗成功!」
同時,指導員也驚嘆道。
「太好了!這樣的話,無論面對的是什麼敵人,我們人類,也都能有一戰之力…!太好了…謝謝你,楠上尉,謝謝!無論如何,你的名字、都會被當作英雄傳頌下去的吧!…」
聽著耳邊的聯絡員那半是驚訝半是歡欣的話語,楠晚星閉上眼睛。
…真是的。該感謝的也好、該傳頌的也好。
那都不應該是我才對。她在心裡想。
…對。
「…紅色一號。」
她輕聲地呢喃道。
這是多虧了他、才得以保留下來的生命——
而正因如此。
現在的她即使要把這些東西給奉獻出去,自然也是在所不惜。
只是…
楠晚星把自己的身體貼合上椅背。
如果,自己的存在馬上就要在這世界上消失無蹤的話。
在臨別前的、這短短的最後時間裡——
「真想見上一面啊。和你…」
…果然,還是有想要去做的事情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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