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郡主要為自己的鼻血負責

  千般思量,很是麻煩,於是沈宴乾脆道,「我和沈昱不熟。」

  「也對,沈大人你這麼秀挺勁拔,如雪中蒼竹,跟你比起來,沈昱就是爛泥。」

  「……」沈宴用靜水無波般的眸子看著劉泠,有些不知道他該報以什麼樣的表情。

  不怪劉泠從未將沈宴和沈昱聯想到一處,實在是這二人給人的感覺差的太遠。昔年作為徐時錦的未婚夫時,沈昱便是有名的浪蕩放縱。他雖為錦衣衛指揮使,但錦衣衛所共有三個指揮使,兩個掛名,一個主事。沈昱恰恰是掛名的那一個。

  沈宴卻和他的堂兄走的不是一個路線。沈大人雖只是十四千戶之一,卻實打實一步步從底層升上來,手中握有實權。真遇到要事,沈昱可能調動不了一個人,沈宴卻可以。

  劉泠自動忽視沈宴的撇清關係,「那沈大人你認識徐時錦,該是你堂兄的緣故吧?」她道,「可你為什麼從來不跟我講?這算起來,我和你也有段緣法啊。你若是早說,有這門關係在,我們可以早點攀親啊。」

  要不要臉啊!

  這麼遠的關係,劉泠也能順口攀出來!

  沈宴一本正經地點頭附和,「我隱約記得,是徐姑娘拋棄的沈昱吧?你若是她好友,恰好手裡有權勢,會完全旁觀?這不符合你一貫愛找事的毛病啊。」

  劉泠是什麼樣的人?

  沈宴對她的評價是:作,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任何更麻煩的後果,她本質里都歡迎。

  沈宴虛眼看她,誇她,「這門親,確實攀得不錯。」

  劉泠「呃」一聲,無話可說了。徐時錦順利解除婚約,確實有她的手筆在其中。她轉手指一個方向,淡定轉移話題,「看,我們的岩洞快到了。」

  沈宴看她如此欲蓋彌彰,伸手在她發間壓了一壓,沒多說什麼。

  但如果劉泠與沈宴早見過面,到底是什麼樣的環境下見的?

  回到暫時歇腳處後,劉泠追在沈宴身後,迫切要知道答案。她夢想沈宴對她早有感情,在她沒留意時,兩人就有牽扯。

  畢竟她長得美。

  沈宴在圍木柴,劉泠蹲在他旁邊,「跟我說一說。」

  「……」沈宴眼皮不抬,起身就走了。

  沈宴拿來清水,示意她褪衣、幫她料理傷口,劉泠幽幽道,「你不光不說你什麼時候見的我,還要脫我衣服……」見沈大人有起身的架勢,她一下子丟下矜持,撲過去抱住沈大人的腿,「脫、脫、脫!沈大人想看,我就脫!但是脫之前,能不能給我講故事?」

  沈宴手扶額,被劉泠弄得又氣又想笑。他轉身去處理自己的傷口,懶得理她。

  結果一回頭,又被劉泠執著的眼神堵住去路,「跟我說一說。」

  「……」沈宴感覺神經那根弦繃得一聲斷了——他快被她折磨瘋了!

  枉費沈宴自覺面冷心黑,遇上不怕他的、沒臉沒皮的劉泠,他還真一時懵了。

  一晚上時間,沈宴幹什麼,都能感覺到劉泠追在自己身後念叨。等到她不說了,他腦海里也不斷迴蕩著「什麼時候」的問題。

  「沈大人,你跟我說一說,要我做什麼都行。」

  「我哄你睡覺?給你唱兒謠?我唱曲挺好聽的,只是沒有人欣賞。」

  「沈大人,我給你扇扇風,你熱不熱?」

  「沈大人……」

  一個冷若冰霜的小美人!

  殷勤地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這要怎麼睡?!

  火光通亮的岩洞中,沈宴吸口氣,席地而坐,在劉泠的星星眼中,回憶當年的事,「那天雨很大,我進屋找人,正好看到你和沈昱在爭執。」

  他沉吟許久,盯著劉泠看半天,緩緩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期待地等啊等,沒等到下文。和沈宴大眼瞪小眼半天,劉泠頗為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完了?你對我沒有一點印象麼?我長得那麼漂亮!」

  沈宴忍不住笑:劉泠這話雖然自大,卻也不算錯。劉泠是初初長成的美人,一挽烏澤長發,眉眼烏靈,有花開的秀氣,晶瑩奪目。

  但這是十五歲的長樂郡主。

  兩年前的劉泠,只是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罷了。

  沈宴卻配合地點頭,「外面雨聲嘩嘩,屋中視線昏暗。你穿著紅斗篷,趾高氣揚地站在正中央,和沈昱爭吵。我進去後,你以為我是不懂事的下人,一通訓斥。我抬頭看去,便被你麗容所攝,久不能回神。」

  「再接著呢?」

  「我想娶你啊,就打聽了你,誰知道羅敷有夫,實在遺憾。」沈宴下巴弧線乾淨,流水一樣。他的眉眼在山洞火光映照中,又深邃又清朗,引人湊前,「誰想到我會看上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呢。」

  劉泠就不禁走神,湊過去想數他的睫毛有多少根了,被沈宴冷眼瞪回去。

  「……」前面聽著還像回事,劉泠聽得津津有味。但越到後面,她越覺得不對勁。尤其是沈宴強調了一遍——「十三歲的小丫頭」。

  劉泠意識到沈宴又在哄騙她!

  不然他何以如此強調,一遍又一遍?

  她抬頭,果然對上沈宴戲謔的目光。

  他在她雪白的小臉上拍了拍,口氣玩味,「想的可真多。事實上我們只是見過面而已,我不知道你是誰,你也不知道我是誰。好了故事結束,滾吧。」

  「……」沈大人居然讓她「滾」!

  劉泠摸摸腮幫,就勢一滾,滾到了沈宴懷中。在沈宴「……」的眼神中,她拉著他的手環住了自己,「滾得滿意嗎?」

  「非常滿意,」沈宴笑,把她往外一推,「所以你可以再表演一次——滾回去吧。」

  望著沈宴自行靠壁而坐、閉眼準備入睡的那張俊臉,劉泠不生氣,只痴痴看著他發呆:啊,這男人這麼騷。兩年前,她就應該拿下他啊!

  也許是總對之前的見面耿耿於懷,入睡後,聽著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劉泠感覺自己在夢境中,好像重回十三歲的自己。

  為了徐時錦和沈宴退婚的事,小姑娘站在沈宅的大廳中,與主人公沈昱爭論。

  忽有一男子從側門進來,帶來一室雨水潮氣。

  她怒斥他不懂規矩,沈家怎麼有這種不知禮數的下人,來回亂跑。

  他穿著蓑衣,正在卸雨具。聞言抬目,不冷不熱地看她一眼。

  雨帽遮住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的下巴……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她曾經如何錯過他?

  是否在許多不知道的時光中,她已經錯過了他很多次?劉泠心中悵然,若有所失。

  火光洞炬,聽小姑娘呼吸平穩、沉入了夢境,沈宴睜開眼,到堆火前,將火熄滅。外頭黑魆魆的,雨聲像沙子般輕微,深不見五指的黑夜,對沈宴卻沒什麼影響,他到劉泠身邊,將她抱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身體。

  在漫漫長夜中,他抱起她,就這樣坐了一夜。等天快亮時,又將劉泠放回原處。他動作輕緩鎮靜,她竟是全然無知無覺。

  想到劉泠若知道他所為,定感激流涕,言之鑿鑿對他講,「沈大人,你對我這麼好,我乾脆以身相許吧。」

  沈宴望著眼前黑沉,嘴角揚起漫不經心的笑。

  沈昱府上,那也不是他和劉泠的初見。

  在更早之前,他們還見過面。

  他確實曾對她有過「心動」的想法,但他看到她和一個男人相依偎的背影時,就強行掐滅了所有。那讓他羞恥又自悔,難耐心中狼狽難堪,甚至遠離鄴京,刻意遺忘一切。

  再是重逢,也當做不知。連點頭之交,都沒有。

  在劉泠一無所知的年華中,沈宴就掐斷了一切可能。她在鄴京常住,她也偶爾在圈子裡走動,她卻從來不記得沈宴這個人物,那都是有原因的。當有人千防萬防,要杜絕所有跟你相見的機會時,你又能怎麼辦呢?

  相遇是緣分,一次又一次的偶遇,那就是刻意了。恰恰劉泠和沈宴之間,是沒有這所謂刻意的。

  幾年過去,劉泠已經長成了大美人。她走到沈宴面前,她不認識他,他也忘了她。命運重新輪轉,兩人開始一段緣分。

  少女俏盈盈地跟在他身後,萬種風情,眉目千回。

  沈宴想,劉泠說的是對的,遇見是天意,相愛是幸運。

  在他們無所知的時候,他們已經遇見了很多次。從未對此報以期待,卻終究到來。但真正相愛,是在現在。

  過去?

  算了,他們不要了。

  雨停後,沈宴和劉泠便商量著如何離開這裡。劉泠聽到「離開」二字,眉心微跳,情緒有些低落。

  她有些不想回去,回去就又要面對許多事。她的人生總在黑霧中尋找光芒,一旦回去,便又會陷入其中。現在不用考慮的時候,到時候都需要她去想去做。她多想拉著沈宴在空無人煙的谷底住下,無任何外人打擾,做一對神仙眷侶。要是可以給沈宴施個什麼咒,讓他失憶,光知道抱孩子就好了。

  他們三年生倆!

  沈宴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屁=股後面再跟著嗷嗷待哺的劉泠。他忙得如陀螺般天天轉,哪來的時間想出山法子啊?

  劉泠看沈宴準備攀山的工具,在一邊閒閒道,「山路崎嶇,你得找根結實的棍子,不然我不走哦。」

  沈大人瞥這位矯情的姑娘一眼,真去給她找了根棍子,並悠閒地圍觀了一番劉泠百般想折斷棍子而不果的戲碼。在她絕望地向他求助時,沈宴才道,「想折斷?」劉泠忙點頭,沈宴道,「先去練十年臂力。」

  「……」

  又到上路時,劉泠撇嘴,「我腳疼,走不動。」

  沈宴利索地去找了根藤繩,往這位顯得快要坐下來喝茶嗑瓜子的小姑娘身上一綁,犀銳冷冽的黑眸子瞅著她,「被我扯著走,還是你自己走,選一個。」

  「……」為什麼沈大人你如此絕情!

  她還以為沈大人可以背她什麼的……

  「沈宴,你太過分!我堂堂郡主,你怎麼能如此對我!」

  沈宴不為所動地扯了扯綁著小姑娘的繩子,讓正義憤填膺、情緒激昂的劉泠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選哪個?不然我幫你選?」

  「……我自己走。」劉泠咬牙切齒。

  再過一會兒,劉泠又不動了。她淡定地回應沈宴疑問的目光,「我突然覺得心跳很快,不太正常,可能是山間空氣太潮,我適應不了……」

  「重點。」

  「沈大人你每走三步,說你愛我,我就有動力走下去了。」

  沈宴向她走過來,在劉泠驚喜的目光中,一把揪住她。意識到不妥,劉泠扭身想逃,但在沈宴的大手間,她哪裡轉得過來?

  沈宴將她翻過去,就在她翹臀上,拍了響亮一巴掌。

  「沈宴!」劉泠吃了他的心都有了,瞬間如彈弓般,身姿敏捷地反跳起來,怒聲,「你敢打我!」

  「好姑娘,」沈宴道,「打是親罵是愛,我這不是在愛你嗎?」

  「……」劉泠被堵得無話可說。

  好不容易上路,劉泠又一堆事,「沈大人,你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太陽這麼毒……」她順著沈宴的目光,抬頭看看沒有看到太陽蹤跡的天空,面不改色繼續往下編,「天氣這麼壞,我也是擔心沈大人你身體啊。」

  沈宴轉頭,向她勾勾手指頭。

  「幹什麼?」劉泠站在原地不動。

  「把你打暈過去,扛著走,也許比現在方便些。」

  「……」

  沈宴與劉泠對視半天,才轉頭。在他背後,劉泠無聲地低頭一笑,挪過去,在他後背蹭了蹭,小貓一樣乖巧可愛。沈宴反手揪她時,她又跳了開去,露出一臉嫌棄表情,「你身上有汗味,真難聞,你知道嗎?」

  「劉泠,你記得你幾天沒洗浴了沒?」沈宴反問。

  「……」劉泠的驕矜小表情,順便變得更差。

  沈宴回頭,餘光看到小姑娘低頭,在自己衣襟前嗅了嗅,還淡著臉蹙眉,嘀咕「沒味兒啊」。沈宴咳嗽一聲,憋住眉眼間那股忍不住的笑意。

  但無論如何,沈宴成功用這種方式,轉移了劉泠的注意力。劉泠不再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而是積極地上路,目的是尋個乾淨的泉水,把自己沖洗一下。

  為防止劉泠洗浴過後、又來跟他鬧「身嬌體弱不想走」「沈大人求抱抱求安慰」的戲碼,是以在離出谷路遠的地方,聽到水聲,沈宴都遠遠繞開。反正沈大人耳聰目明,跟這樣的武功高手在一起,劉泠就跟瞎子、聾子沒兩樣。她一路疑惑「為什麼我們之前碰到過很多溪流池澤,現在卻一個沒有」,沈大人告訴她——「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快要出去的時候,我才能洗一洗?」

  「也許。」

  劉泠冷笑,目光漠漠地盯著前方身形挺直的沈宴看,想他又在誑她。

  但她打不過沈大人,所以縱是萬般不滿,也只能跨步跟上,任沈大人耍她。

  好在沈宴沒有無良到極點,時刻感覺到背後鋒芒在刺的眼神溫度,沈大人帶劉泠找到了一處乾淨的水池。這處山峰離走蛟發生的地方稍微較遠,水流被完整地保護了下來。四周綠蔭環繞,實是一個露天浴的好場所。

  劉泠先下水,沈宴幫她守著。她洗得毫無驚喜,本想裝暈裝受傷,摔在水裡,把沈大人喊過來。但剛準備下水時,沈宴就抱臂,笑謔地看著她,「要不你還是別洗了,我怕你身體嬌貴,在水裡滑倒。」

  「不!」劉泠見沈宴抬手,忙揪住自己衣服往後退,唯恐他出手直接解決自己,「我不會出一點兒意外,沈大人你放心吧。」

  然後劉泠就看著沈宴那隻伸出的手,平靜地彈了彈她肩上落下的樹葉,瞥她,「別怕,我是給你拂塵,不是要強行帶走你。」

  「……」劉泠努力平復胸口鬱氣。

  等劉泠匆匆沖洗過、爬上來穿衣時,她還對之前沈宴的行為耿耿於懷。看沈宴的目光轉向她,她哼一聲,轉過頭不看他,「放心吧,我不會偷看的。看你的話,我就不叫劉泠。」

  看小姑娘被他氣得不輕,沈宴揉了把她額發,在她跳起來瞪他時,伸開長腿走人了。

  劉泠一個人背靠著山石,擦著自己那頭烏黑如錦綢的秀髮,聽著後方的水聲。那水聲嘩嘩,太讓她心口痒痒了。

  閉上眼。

  想到沈宴披散而下的黑髮滴著水。

  劉泠擦發的手微顫。

  青年映在陽光中,淡金色的眉眼。

  劉泠手抵著膝蓋,扶著自己胭脂紅的腮幫出神。

  青年睫毛上沾著的水珠,欲墜不墜。顫巍巍的,在他眼睛抬起低下的瞬間,終將滴落。

  劉泠想得心跳加速。

  他那寬肩窄臀,六塊腹肌,緊實小腹,再往下走,那每每抵著她的……

  滴答。

  劉泠感覺鼻下濕濕的。

  她摸到自己流下的鼻血,靜靜地看了許久,然後從袖中掏出帕子捂上。

  劉泠起身,在原地走半天,覺得自己很是虧。

  她望著天,開始沉思。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干,憑什麼流鼻血?

  既然流了鼻血,就不能白流。總要干點什麼!

  劉泠覺得邏輯很是合理,轉身就向水池邊邁步。但她走了一步,又想到:沈美人武功那麼高,要是發現了她,自己什麼還沒看到,就什麼都沒了,那不是更可憐?!

  她要為自己那流了一缸子的鼻血負責啊。

  劉泠抬頭,一手用被血染紅的帕子捂著鼻子,眉頭緊蹙,勘察了下四周地形。唔,那個地方不行,沈大人一抬頭就能看到;這塊石頭有點突兀,就這麼一塊,能擋住什麼啊;哎那個放心倒不錯,要爬一段路,從高處俯視所有,離水池不遠不近,就是繞過去有點遠……

  不過為了能看沈美人,這點遠路算什麼?!

  劉泠當機立斷,抬步開始爬石頭路。

  這路並不好走,況還要防止被沈宴中途看到,劉泠小心翼翼。路爬得她甚是艱辛,若不是沈美人這塊鮮肥美肉在前面吊著她,她真真堅持不下來。

  好容易,劉泠終於找到了自己勘察的那處理想地段。登高往遠,小風徐徐,風光頂也是極好。

  劉泠平復自己激盪的心臟,在大石後探頭,向那池中洗浴的美人瞥去欲說還羞的一道目光。

  她見池水波光粼粼,青年站在水中,沉著眉眼清理自己的身體。這角度還是不夠好,沈美人側著身,沒看到全部。劉泠情急地向前探身。

  沈宴頓有所覺,動作一停,如有實質的目光,就直直向劉泠藏身的地方掃來。沈宴還沒如何,劉泠腳下一滑,身子傾歪,向下方摔去。

  比意識更快的,是沈宴見她掉落的瞬間,就破水而出,向她的方向掠來。

  裸、裸、裸奔……

  劉泠太喜歡自己這策略了:摔都能摔到美人懷中,不僅抱了美人歸,還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個遍。

  她鼻血流得更歡暢了。

  「劉泠!」沈宴抱著她站在池水中,濺起的水花濕了兩人一身。他拿掉劉泠試圖擋眼、卻還留道寬寬指縫的手,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想看就看,你這是幹什麼?」

  「……我可以看?」劉泠頗為驚喜。

  「我沒說不許你看啊,」沈宴拿掉她捂著鼻子的手帕,看了看,又塞回去,慢吞吞道,「只是有人似乎自己說,她偷看的話,就不叫劉泠。」

  「……我確實不是劉泠啊。」

  「那請問你是誰?」

  「天上掉下來的仙女,」沈宴沒生氣,劉泠也不怕他揍她了,摟著他脖頸調侃,「我不像嗎?」

  沈宴笑而不語。

  劉泠親親他眉毛,「像不像?」

  再親親他眼睛,「像不像?」

  還要親親他鼻子,「你說,快說,到底像不像?」

  沈宴擦把臉上的水,一言不發。他忽的出手,把身上這個姑娘拽起,往水裡那麼一丟。劉泠一聲驚呼,已經被沈宴摔下了水。水從四面灌進來,柔柔如海綿擠壓。裹著她向下。

  但這水池其實並不深。

  她掙扎著從水裡露出頭,下巴被掐住,唇被俯下來的臉壓住。

  再次被壓入水底。

  她被男人箍住腰,衣裳如花層層散開。水下的沈宴,抱著她親吻。他的臉靠著她,目光緊迫著她。她每後退,他就迫上來一步。她呼吸跟不上,他也纏著她不放。

  她的腿纏上他的腰,如此才能不掉落。她得完全攀附著他,如此才能從他口中渡得空氣。

  她像菟絲草一樣,纏著沈宴這顆大樹。

  水下那方世界,劉泠被收拾得欲哭無淚,被沈宴抱上去的時候,估計就剩下一口喘氣的力氣。她由衷道,「不管我是不是仙女,你都是一個快榨乾我的小妖精。」

  「……你還想要?」沈宴沉沉看向她,目中有火在跳躍。

  劉泠捂臉,「沒有!我錯了,沈大人。我再不敢了,沈大人!求你放過我!」

  ……

  總是不管如何,沈宴和劉泠到底走出了那片山。出山的路上,遇上了正準備搜山找人的錦衣衛。一下子出現這麼多人,劉泠眼睛眯了眯。那偷來的短暫歡愉消失,她又回到了這個遍布塵埃的現實中。

  但是看到圍著自己的侍女們果然沒事,劉泠到底是鬆了口氣。

  劉泠想跟沈宴說話,側頭,看到沈大人在看著一個方向。她心口沉下,跟著看去。果然看到靜站在後方的陸銘山和岳翎。岳翎與離別時一般無二,一樣的蒼白,如一道細弱的月光。

  陸銘山神色陰晴不定,但在二人的目光看來時,他已經調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客氣的笑意,「沈大人,阿泠……」

  他話沒有說完,劉泠發現沈宴的氣息為之改變。她反應不及地看著沈宴突走向陸銘山,不光是她,所有人都沒有弄清楚狀況。

  陸銘山臉上的笑容未完全綻放,沈宴的手碰上了他的肩。陸銘山錯步後退,沈宴下手卻比他更快。兩人只拆了三招,陸銘山仍被控住。沈宴冷眼與這個人對視,那一瞬,真是出手如電。在眾人回過神時,陸銘山的身子已經飛了出去。

  「沈宴!」陸銘山丟臉至極。

  「……」劉泠伸長脖子,追逐著那道長長的拋物線。

  她抿抿唇,瞬間覺得,也許,這個遍布塵埃的世界,也挺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