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對峙
教習院入口,原本雅致豎立的竹籬門,已經推倒在地。
書寫「教習院」三字的黃木匾額,也被人踩踏成了好幾截,其上遍布腳印,陷進泥地里。
教習院內,一片混亂,二十來個軍卒,好似一群蝗蟲過境,不停在教習院內各個房間來回穿梭,打砸搶奪,如入無人之境。
時不時,有人搬出木匣、箱子、金器,堆放在館內的空地之上,一副搬空龍門館的樣子。
教習院東側,龍門館大師兄,臧威的屋子外。
從左只右,跪了五個龍門館弟子,都用牛筋繩綁縛,面朝臧威的屋子,跪倒在地,面色煞白。
在他們更右側,兩具癱成一團的屍體以同樣距離跪著,身下血花四散,好似一團炸開的煙花。
在他們身後。
統領李屈身穿魁梧甲冑,大刀金馬,端坐在一張不知何處搬來的紅木椅上,一手撫著胸口,臉色陰沉,眼底閃過濃濃的忌憚。
「太快了……
「臧威啊臧威,你果然比我更天才。沒想到,斷了一臂,反倒將游龍渡練到這種境地。
「若非我反應快,實力今非昔比,還真可能陰溝裡翻船,壞了事……」
他胸膛處,鐵甲凹進一個陷坑,鐵皮皸裂,明顯是個拳印,差一寸,就要打中他的心臟。
這明明是甲冑最厚實的部位,很難想像,是多可怕的力量,才能將它打成這樣。
「你這樣的人,正是我們需要的,可你怎麼,就轉不過來呢……」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時間差不多了。」
轉頭冷漠說道:「十七,動手吧。」
他身後,從左至右,並排站了三個鐵塔似的巨人,手長似腳,比例畸形,從左至右,分別拿著一柄青銅色開山巨斧、一根粗壯的狼牙棒、一柄青銅巨錘。
聽到他的聲音,最右側,那拿著青銅巨錘的怪人嘿嘿憨笑,大跨步走出。
「不要!不要!別殺我!我願意吃絕心丹!我吃!我吃!」
前排跪著的五個弟子,最右邊一人大聲求饒。
但怪人不為所動,嘴角露出嗜血的傻笑,高高舉起青銅巨錘,凌空劈下,正中那弟子的背部,直接將他整個兒人都砸扁成了一灘,血液猶如被擠爆的水球,四射飛濺,好似炸開的煙花。
剩餘四人被鮮血灑了一身,渾身劇烈一顫,有一人下身一濕,尿騷味刺鼻。
李屈巍然不動,冷聲喊道:「臧威!這是第三個。留給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你再不束手就擒,等到剩下這四人全部死絕,我可就只能強攻了。到時候,你院裡這二十幾個人,能活多少?」
他再次揮了揮手,那巨錘怪人猛然再次舉錘,轟然落下,直接又將一人生生錘殺當場。
「艹!弄死我!弄死我啊!」
「放過我,我連武者都不是啊!」
「饒命,饒命啊!」
剩下三人大呼小叫,肝膽俱裂。
李屈面無表情,反倒露出一抹回憶之色,嘆道:「臧威啊臧威,想當年,定等天才戰上,你僅僅只用十招,便將我打倒。
「何等的意氣風發,何等的逍遙快意。
「可後來呢?
「你拒絕了貴人的招攬,最後斷了一臂;
「而我能屈能伸,最終超過了你。
「這就是選擇的不同啊!
「如今,又一次選擇放在你面前,你難道,還要再錯過一次嗎?」
他再度揮手,巨錘猶如鬼魅之影,轟然錘下,這次他連揮了兩次手,所以錘子,連續落了兩次。
身前六攤炸裂的鮮血之花,按著一定距離均勻排列,只剩下最左邊,最後一個人徹底嚇昏迷過去,癱在地上。
「你好生思考吧。最後給你,一刻鐘時間。」
李屈說罷,起身往回走了一段,目光看向練武場的位置,仔細傾聽。
從剛才開始,那裡就傳來了陣陣喧譁,伴隨慘叫哭嚎,如今,是越來越響了。
他臉上露出一抹警惕,攔住一個從他身前跑過的軍卒:「去,把人都叫來,集合列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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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威院內。
他屋子不算小,最大的房間,是練武廳。
此時練武廳內,或站或坐,滿滿登登塞了二三十人,顯得頗為擁擠。
人人臉上,都夾帶一絲惶恐和悲戚,絕望的氣氛籠罩整個練武廳,所有人時不時看向臧威,又很快撇開視線,陷入一種無聲的死寂中。
臧威坐在練武廳的左首,試圖盡力維持如常,可慘白的面色,以及不自覺發顫,微微滲出鮮血的獨臂,無一不在說明,他此刻的狀態並不樂觀。
身邊,杜伏山癱軟地靠坐在牆壁前,一臉擔憂:「阿威,你怎麼樣?」
他是個四十歲不到的中年男子,身材結實,留著一圈大鬍子。
臧威搖了搖頭:「剛才強行運轉勁力,傷到自己了,再給我一點休息時間,我還能再打一場……」
杜伏山微微一嘆:「我知道,你通過自創勁力,使得游龍渡的威力增幅不少,但對方現在已經有準備了,你還能打中他嗎?」
臧威微微沉默。
斷了一臂,對他實力的影響,太大了,起碼減了三成到五成。
臧威眼中決絕:「做大師兄,就該有大師兄的樣子。打不過,也要打!」
忽然,有人蹭的站了起來:「大師兄,我不同意你說的!」
眾人視線看去,說話的,赫然是王青鋼。
杜伏山微微皺眉:「青鋼!」
王青鋼恭敬說了一聲:「師傅。」
然後繼續道:「大師兄,我們敗了!敗了就是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何必跟他死磕。那人說的有道理,能屈能伸,方為大丈夫!」
杜伏山眉頭一豎:「你說什麼胡話!那絕心丹,一聽就是劇毒之物,吃下之後,生死不由自己,豈不是受制於人?」
「總好過立死當場啊師傅!」
王青鋼說道,「更何況,我看那位統領,跟大師兄惺惺相惜,只要大師兄去討個饒,認個錯,定能寬大處理,得到優待!」
「胡說八道!」杜伏山訓斥道。
王青鋼伸手一掃:「師傅,你且看周圍的師兄弟,有多少人想死,有多少人想活!」
杜伏山一眼掃去,心中微微一顫,流血的流血,受傷的受傷,一雙雙慌亂的眼睛,躲避開他的視線,一大半人,都已經喪失了膽氣。
王青鋼大踏步上前,目光炯炯,直視臧威:「大師兄,大家都想活,怎麼能因為您一己之私,因為無謂的逞強和任性,就斷送我們所有人的活路啊!」
臧威目光一凝,眼瞼下垂,心中一陣發寒:「逞強和任性,怎麼,你們都是這麼看我的麼?」
「呸!懦夫!」
忽然一聲冷然的嬌喝,吸引眾人的目光。
眾人視線看去,說話的正是陳鳶,她頭髮凌亂,身上素衣也灰撲撲的,卻不減其絕色風采,瑩瑩獨立在那兒,就好似一道絕美風景。
她右側跟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雙手捧著一個木匣子,費力地抱著,與陳鳶同仇敵愾地並排站著,身後,則還有一個唯唯諾諾,已經嚇壞了的丫鬟姑娘。
王青鋼眼中寒光一閃:「陳鳶師姐,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豈止不對?我就直說了,王青鋼,你就是個孬種!」
王青鋼勃然一怒。
「怕死就說怕死,大家都怕死,你講得這麼光明正大,給誰聽?
「還有臉說大師兄逞強,任性。
「我呸!
「大師兄什麼實力,憑他的速度,想走,外面那群人攔得住嗎?
「若不是為了我們,一路護持,不惜死戰,他能傷成這樣?
「大伙兒都在拼命求活,可你呢?
「衣服乾乾淨淨,鞋子清清白白,這一路廝殺不斷,你倒好,是一根手指都沒動過啊!
「還有膽子跳出來大言不慚,大放厥詞?
「簡直無恥之尤!」
眾人目光掃視,紛紛無語,還真是,這王青鋼豈止是乾淨,簡直乾淨得太過分了。
王青鋼臉色一陣青紅交雜,下意識捏緊雙拳,眼底閃過一絲懊惱和殺意。
「夠了!」
臧威緩緩站起,冷冷喝道。
「大敵當前,不可自亂陣腳。」
他掃過絕望的眾人,心底微嘆,如今這局面,他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
「師傅啊師傅,您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忽然,外頭響起一陣劇烈的騷亂,有諸多哭喊呼嚎之聲傳來,好像敗兵潰陣一樣,嘈雜無比。
臧威神色一凝,立即貼到窗口去看,其他弟子也紛紛貼到邊上的窗口,門縫,朝外窺視。
杜伏山虛弱問道:「阿威,發生什麼了!」
臧威神色莫名:「杜師傅,似乎有人,攻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