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學園普通階層很有些聲勢的學生會,如今雖然還沒淪落到如「流動社團」般即將被廢除的境地,但相比之下也好不到哪裡去。
表格上,那就連最基礎的人頭補貼都湊不夠的數目就是在赤裸裸地說明,並沒有誰期待這個組織還能繼續存在下去。
——很多社團是通過舉辦各種各樣的活動,來增強成員認同感,或者說鞏固地位的。
無論是提供固定的活動場所、還是完全發放給社團內部支配的活動資金,都是為了鼓勵所有的學生們努力抱團。
由此那些家世更好、能力更強的人,當然也就會在這些群體中脫穎而出、名利雙收。
學園對此樂見其成。
以這樣的方式,一名名重要人才就被發掘了出來。
也就是說,註定會有人成為金字塔的上層,也一定會有人不得不充當金字塔的下層。
這甚至不以他們自己本身的意志為轉移。
在無形之中,這些深謀遠慮的機製成功地將一群接受著同級別教育、看似相同的人劃分出了不同的階級。
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定位,在這所號稱王國教育楷模的學園裡早早地就被確認好了。等到各自畢業之後,大家也能夠立馬認清自己的定位,極快地接受將來應有的人生、找到適合自己的去處。
甚至,那些在學園裡遭遇過欺壓的人,往往會比普通人更加堅信這一套規則的合理性,並竭盡全力地維護這種不平等存在的必要性。
這本是一套十分理想的工具。
但工具固有的缺陷之處就在於,它本身並不具備立場。在不同的人手裡使用,自然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
致力於為校園裡每一位學生提供幫助的學生會,便是在符合規則的前提下誕生的那個「例外」。
通過學生會,那些曾經感覺自己無處可去、長期被排斥在團體之外的人,終於也感覺到了有一個地方可以容納自己。
尤其是當學生會一點點發展壯大,藉助現有的條件,開始擁有了一定影響學園的能力時。
就算一些身處局中的人們只是懵懵懂懂,對周圍發生的變化不明所以,但也總有人能從那些看似微小的改變之中察覺出某些事實。
————即便是弱者,只要團結起來也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
因為是弱者,所以更明白自己只是平凡的芸芸眾生、而不是什麼神明恩寵之人,無論想要得到什麼都必須得用足夠的付出做交換。
但也正因為是弱者,倘若沒有能將他們聚集起來的【東西】,這些人再怎麼吵鬧也不過只是一盤散沙而已,轉眼間便能被風向裹挾、四散而去。
如果學生會就這樣沉寂下去,對百合會而言確實百利而無一害。
當察覺到這一點時,維恩心情有些沉重。
「誒?」塔西婭對他脫口而出的疑問微感意外,下意識湊過來了一點。
維恩沒有迴避她,這些數據雖然不會公示,但也沒有要求保密。
不如說,有心人總會注意到這些問題,只是不一定有改變它的決心。
看到學生會的待遇,塔西婭也沉默了下來。
恐怕再怎麼不了解內情的人,也足以看出這與其他社團相差過於懸殊的分配有問題。
「學生會的活動資金數目似乎有些問題……我去找老師們反映一下。」塔西婭艱難地輕聲說了一句,便要重新往回走。
在維恩還沒來得及出言挽留之前,一旁同樣也看到了紙面內容的加文適時插話道:「這一看就知道是故意安排的,去找老師們也沒有用呀。」
塔西婭頓了頓。
維恩暗嘆了一聲,同意道:「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
「但,這並不意味著你什麼都做不了。」
他看了看教室里周圍的人,起身對塔西婭小聲說:「和我到外面來說話吧,這裡不方便。」
塔西婭二話不說就跟著他走出了教室,倒是加文也非常熱心地要求一起加入商議。
維恩沒有搭理明顯意圖不軌的加文,徑直對塔西婭說道:「學生會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話事人,也就沒有人能在社團交流中為你們爭取利益。」
自從達爾西出事之後,學生會一直沒有選出新的會長,在各方面施加的壓力下有不少人都選擇了退出。
中間有一陣子聽說是要選代理會長了,但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又擱置下來,於是直到現在也沒有確切的說法。
聞言,塔西婭的神情有些複雜。
「大家似乎都不想擔任會長……前幾任會長的能力都很強,將許多事情都獨自安排好了,其他人平時只需要照章行事就好。可是現在這段時間沒有了會長,積攢了許多問題。」
說到這裡,塔西婭的言辭變得委婉起來。
「再加上,還有人擔心會遭到額外的打壓……」她晶亮的眸看向維恩,暗示得很明顯。
「……」維恩無語道,「我不是說過,不會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去找學生會麻煩了嗎?」
塔西婭對此也很無奈。
「其實我也有澄清過,維恩不是那種會藉機欺負大家的人,可是……除了梅梅學姐以外並沒有人相信。」
——真是可悲啊,我在外人眼裡的形象。
看到塔西婭緊緊皺著眉頭、為他感到不平的樣子,維恩安慰道:「沒關係,只要我的親友們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好了。」
加文也點頭附和:「對呀對呀,維恩是很可靠的夥伴!」
「那麼,有沒有想過由你來出面呢?」維恩很乾脆地問。
塔西婭愣了一瞬,仿佛這句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很難理解。
只見她像只呆頭鵝一樣微微張開了唇瓣:「啊?」
「我說,他們不願意當會長的話,就由你來當。」維恩清楚明了地強調了一遍。
「你就說你是我和克莉絲的好朋友,如果由你來擔任會長的話百合會必然不可能為難你,還可以分化部分貴族排斥的聲音。」
維恩給出的理由簡單而又粗暴。
簡直就像是威脅如果下一任學生會會長不是他的朋友,就很有可能會迎來打擊報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