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國王就將斯圖亞特的一干人等冷處理了,直到現在也沒有再次接見。
也不怪現在新來的特使想另闢蹊徑,弗朗茨早就有相關的心理準備。
但這種事情,不讓對方得到一點教訓是不行的。
所以他並不打算替對方通融。
「不不不……我覺得我們這邊開出的條件非常優厚,一定足夠讓您忽略掉之前發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西蒙笑了笑。
「拉斐爾王子受了那麼重的傷,總得有個人出來負責吧?」他十分理所當然地說。
弗朗茨一愣,「可是那群刺客還沒有捉到活口……」
「誰說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刺客呢?」西蒙低沉的嗓音滿含深意,「只要能夠負責,不就好了嗎?」
被他這麼一說,弗朗茨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
這位使臣「啊呀」了一聲,像是隨口提起般地說道:「上次在百合會舉辦的假面舞會中,我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美麗女孩呢,只可惜無緣與她共舞一曲。」
他似乎對此頗為惋惜。
「後來我才知道,那竟然是艾略特公爵大人的愛女。真是唐突佳人了……」
聽見這話,弗朗茨從他身上收回視線,從手裡的魚食盅中取出一把細碎粗糧。
將右手平舉於眼前,他看著碎粒從手指縫裡一點點灑落到水裡。
……
「咔嗒——」
窗外傳來的輕微的聲響。
床邊,已經等得很有些無聊了的歌禮倏然抬頭看去。
「你動作怎麼這麼慢?」她語氣不滿,但還是站起身來朝他靠近。
維恩表情不太愉快地翻了進來。
「送你的。」他從身後取出一束焉了吧唧的花來。
「……」
時間仿佛停滯了幾秒,看著這束花,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
「啊抱歉!沒留意到它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剛剛還好好的……」
維恩百口莫辯。
歌禮應該不會以為自己在故意羞辱她吧?
雖然剛才不小心聽見了弗朗茨的密談,不過他並不打算把對弗朗茨的怒氣灑在歌禮身上。
其實,對於互相仇視的溫徹家族和埃奇沃思家族來說,暗算對方也是正常的。
——即使想要這麼說服自己,但心情卻不可避免地變得惡劣了起來。
沉默半晌過後,歌禮才說:「……你摘的是我父親重金培育的特殊品種,只要一經採摘就會凋謝。」
維恩呆住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奇葩的花?
「那……明天會被發現嗎?」
「會。因為每天早晚都有專人負責打理,死掉了幾株很容易就能發現。」說著歌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將他手裡飽受摧殘的花束取過,裝進了床頭櫃一旁的花盆裡。
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這樣一來,弗朗茨大臣豈不是很快就會發現今晚花園裡來過外人?
「那我還是把它處理掉好了。」他說。
「不用了。」歌禮拒絕了他的提議。
「明天我會說,是我半夜睡不著去花園散步,然後隨手摘了幾朵。」
……好像也不是不行。
維恩反應過來,叮囑道:「那你不要說是現在這個時間段,剛才我看見你爸在花園裡私會外客,看起來並不想被別人知道的樣子。」
歌禮忽然皺起眉頭。
「是男的……還是女的?」
從她身上,隱隱約約傳來了殺氣。
「男的。」
殺氣消失了。
像是發現了維恩的噤若寒蟬,歌禮嫣然一笑道:「我猜也是呢,畢竟我父親可是個很有家庭責任感的人。」
嗯?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是在諷刺我沒有家庭責任感一樣。
維恩無奈地將斗篷扔到一旁的座椅上。
隨後,他坐在了歌禮身邊。
「我會負責的。」他伸手抱住歌禮,將腦袋貼在她肩頸的位置。
「我會一直對你好,只要你不離開我。」
溫熱的香氣包裹著自己,就像是被愛意包裹一樣。
坦白說,待在歌禮身邊讓他覺得很「安全」。
因為知道自己被愛。
並非出於身份、也不是出於習慣。
是那種,一旦失去了或許再也沒辦法重新拿回來的愛。
她真心實意地付出了,並且也被自己看到了,所以他很明白這份感情有多珍貴。
被他抱在懷裡的歌禮眨了眨眼睛。
「只要我不離開你,你就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她反問道。
「嗯。」
他毫不猶豫地予以肯定。
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句話里有重大漏洞。「——違反底線的事情不行。」
歌禮完全沒有掩飾地流露出了失望之色。
「說了等於白說的承諾,下次就別說了。」她很無情地吐槽道。
「……」
方才還沉浸在感動之中的維恩,頓時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他不太高興地鬆開她。
「為什麼要這麼說?」
明明作出了很真摯的誓言,卻一點也沒有被重視。
「誰知道你的底線是什麼呢?」她聲音很平靜地說,「今天或許是不能殺人放火,明天也許就是進教室門不能先抬右腳了。」
……喂,能不能對我的人品有點信心啊?!
他無言以對。
「你現在不相信也沒關係,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認真道。
歌禮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了桌旁。
「既然如此,那就先幫我一個忙好了。」她舉起幾份文件,在維恩的視線中晃了晃手腕。
……
微涼的夜風中,維恩孤零零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他的背影悲傷而落魄,只有被月光照在身後的影子陪伴在一側。
終於接受了殘忍的現實之後,維恩此時的心境頗為落寞。
原來歌禮今天晚上並不是想要和自己共度良宵。
拿著歌禮交給自己的文件,他唉聲嘆氣地在一處台階上坐了下來。
就著黯淡的月色,封面上鮮紅的【絕密】字樣是那麼地刺眼。
有資格知曉埃奇沃思家的秘密,作為歌禮的情人原本是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現在自己怎麼一點也不開心呢?
半夜將滿心期待的自己叫了出來,結果就用這種東西把自己給打發了。
他很失落。
——哪怕是這條街上最靚的仔,在她眼裡也只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