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大捷
丘福三人行了禮,道:「陛下,臣等這裡有一份奏報,想請陛下看看。【記住本站域名】」
朱棣坐下,倒沒想到居然此來是為了公務,便朝一旁的亦失哈使了個眼色。
亦失哈會意,取了奏報送到朱棣的面前。
朱棣看著皺眉。
「張輔來書信啦。」朱棣道:「這個小子還是這樣,心太浮躁了,朕讓他在成山衛等一等,他就心急了。」
丘福三人彼此交換了眼神,丘福道:「陛下,他乃忠臣之後,如今年長,卻沒有立下什麼大功勞,立功心切,這也情有可原。」
朱棣似乎也大抵能明白張輔的心理,便道:「是啊,他想要光耀門楣,不使他的父親蒙羞,這些年來,小功勞有不少,也肯苦幹,平日裡排兵布陣還有騎射的功夫,也都打熬了不少,朕敢斷言,將來他一定和他的父親一樣,必為我大明柱石。」
頓了頓,朱棣又道:「可他太急了,每日想著的,都是去邊鎮立功,這樣也不好,他畢竟還年輕啊。」
丘福笑著道:「陛下,臣倒以為這沒什麼,當初陛下和臣等這樣年齡的時候,不也如此嗎?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是好事。」
朱棣將奏疏擱下,抬頭看著丘福三人,道:「那麼你們的意思是?」
如果只是為了拿奏報給他看,不必這樣大張旗鼓,這三個都督一起來,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丘福道:「臣聽說,為人尊長的,自當愛護自己的子弟,張輔想要立功,也是情有可原。臣以為……這也是理所應當。」
朱棣聽罷,頷首道:「是啊,將來能統兵的,只怕只有這張輔了。朕對他有極大的期許。」
這也是實話,朱棣這方面的眼光還是有的。
這麼多的子弟,他們的父輩一個個都是大功臣。
可說實話,如今他們的父輩們都已位極人臣,只是這些子弟呢,不成器者居多,就算偶有成器的,也沒有將心思放在帶兵上頭,畢竟……帶兵辛苦,兵法操略,也不是一般人能學的。
說到這裡,君臣們的心思不由得黯然。
他們想起了當初自己衝鋒陷陣的往事,想到了當初自己如何披掛,率領軍馬,如何橫掃自己的敵人。
可他們終究都老了,可是後繼之人卻是寥寥。
「子孫們只想著享福,誰願意像我們當初一樣呢?」朱棣帶著感慨,繼續道:「人都說馬上得天下,卻不能馬上坐天下,在朕看來,這是放屁,沒有人給這些溫柔鄉里不肖子孫們戍邊,沒有人給他們掃清外敵,他們靠幾本論語,靠幾句之乎者也,江山就能穩固嗎?這些狗屁話,朕聽了便窩火。」
丘福道:「陛下息怒,臣等的意思是……還是下旨,令張輔及早動身吧,他既想在邊關立功,便遂了他的心愿。」
朱棣眉一揚:「成山衛那兒,當真沒有什麼異動?」
「奏報中說的明白,沒有異動。」
朱棣頷首,嘆口氣,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道:「那就讓五軍都督府下令,讓張輔往宣府去吧。」
丘福道:「遵旨。」
朱棣皺眉,不語。
見陛下怏怏不樂。
朱勇道:「陛下又咋了?」
朱棣笑了笑,道:「朕方才說的話,實在氣悶啊,朕在想,我等百年之後,這天下,誰來守衛這大明的社稷?看來,肯盡心用命的也只有一個張輔了。」
這話確實讓人沮喪,自打進了南京城,莫說那些子弟,便是許多軍將,便都沉溺在這溫柔鄉中了。
可以想像,一旦到時候遭遇了外敵,會是什麼樣子。
「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希望畢功於一役,徹底消滅北元的殘部,如此,子孫便不再受北方敵人的襲擾。可朕現在想來,這江山的外敵層出不窮,沒有了北元,自會有韃靼部,會有瓦剌,甚至還有前些年襲擾過我大明東南海疆的倭寇,將來,難道只憑一個張輔嗎?」
朱棣所說的統帥之才,顯然不只是有才能的人。
畢竟掌握重兵,掌殺伐征戰,這樣的人,不只需要有帥才,最重要的是……信得過。
張輔就是信得過的人。
至於其他功勳之後……
丘福沉默片刻,道:「陛下,其實漢王殿下……」
說著,丘福拜倒,口裡則繼續說道:「臣知陛下對漢王殿下有所氣惱,可論統兵,臣等這些老將,都是服氣的。」
朱能聽罷,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丘福倒是真講義氣,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敢為漢王說話。
鄭亨也不做聲,他最近屬於被重點打擊的對象,自身難保,何況漢王那狗東西,還給他餵……一想到漢王,鄭亨就覺得反胃,已經接近條件反射了。
朱棣背著手,來回踱步,居然沒有生氣,他皺著眉:「朱高煦這個小子,實在太糊塗了,哎……是個蠢人。」
頓了頓,朱棣才又道:「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是處。」
隨即,抬頭看亦失哈:「錦衣衛那邊,可有什麼關於漢王的奏報?」
亦失哈道:「北鎮撫司奏,漢王自回漢王府,便足不出戶,每日深居簡出,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他似乎茶不思飯不想,送去進用的餐食,也沒吃多少,聽聞消瘦了許多。」
朱棣的臉色微微一沉,只道:「知道了。」
接著,朱棣看向丘福道:「你說的也沒有錯,漢王確實有好的地方,他能統兵,是個大將之才,可是啊,他心太大了,不自重啊。」
說到此處,朱棣也不禁感慨。
丘福道:「無論如何,漢王也是陛下骨肉,是太子殿下的同胞兄弟,這是割捨不掉的,漢王還年輕,終究……知曉顧全大局。」
朱棣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過幾日,召太子和漢王來見,除此之外……將張安世也叫來,漢王若是能當太子和張安世的面前當眾認錯倒好,若是還冥頑不寧,朕絕不寬恕。」
丘福心裡一塊大石落定。
其實丘福已經不指望漢王做皇帝了,除非……當今太子如太祖高皇帝時期的太子朱標一樣早薨。
可丘福畢竟和漢王有過命的交情,不能見死不救。
他自知在這個節骨眼,自己說這些話極大膽,甚至可能惹來猜忌,可若是不說,實在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當下,他哽咽拜下道:「臣……謝陛下。」
…………
顧興祖的進步,可謂是肉眼可見。
這一點,就連楊士奇都不得不佩服。
他已可以默寫解縉這些人的文章了,並且開始嘗試著寫八股文。
當然,水平很低。
寫過一篇,就給楊士奇看,楊士奇做出評價,對照解縉等人的文章,哪一個地方好,哪一個地方不好,做出了批改意見之後,再打還回去,重新寫。
顧興祖十分刻骨,說是懸樑刺股都不為過,幾乎每日都做文章至夜深,很多時候,也不回家,點燈繼續作文。
一連過去許多日子,他的八股文已經勉強算過得去了。
可也只是過得去,大抵不過是秀才的水平。
張安世卻沒有放棄,繼續加碼,而且出的題越來越難,越來越刁鑽。
顧興祖覺得自己很可憐,他這輩子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更可怕的是,他一人做題,卻有京城五儒盯著他,連上茅房,外頭都有丘松站著。
而一次又一次的解析,緊接著又是一次又一次的揮毫潑墨,顧興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麻木了。
以至於連做夢,都在想著如何破題,如何承題。
而考題的難度加深,是他最是痛苦的,因為題目越來越怪,甚至張安世直接拿出了只有在明朝中後期才出現的截題出來。
這種截題,難度極大,最是考驗考生的功夫,和明初時期較為簡單的做題結構完全不同,完全是百年之後,考生們內卷之後的產物。
如果說明初時期的考題是小學的加減題,那麼這截題就相當於是微積分了。
看到這題的時候,楊士奇都震驚了,因為他自己都不會做。
以至於連題目都看不懂。
直到張安世告訴他,這一道『學而文為』,前頭的學而,取自論語第一卷,學而不思則罔,而後一句文為,出自論語顏淵,即: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
一個題,兩個出處,每個出處的意思又不同,但是你做題的,必須要滿足這兩個意思。
楊士奇直接瞠目結舌,愣愣地道:「還能如此?」
「怎麼不能?」張安世道:「在我看來,當下的科舉實在太簡單了,我們京城五儒……」
楊士奇打斷他:「四……四儒。」
「一個意思。」張安世道:「我方才說到哪了?對,我們教出來的弟子,當然要優中選優,要做就做難題,若是這樣的難題都能解,那麼那些簡單的題便什麼都不算了。」
楊士奇:「……」
楊士奇沒想到,張安世已經變態到了這個地步,反正眼下這題,他自己未必能做出來。
卻讓顧興祖來作?
當然,更讓楊士奇驚為天人的是,張安世居然開始直接解構八股文。
他將優秀的八股拆解,最終分析出優秀的八股文的結構,於是,總結出了一大套理論。
什麼倚注馭題之法,這種方法就是背熟朱熹的註解,然後大段大段的將朱熹的註解化用之後往文章里套,朱熹乃聖人,更是官方指定的聖人,這頗有點像後世的政治正確一個意思,伱是黑人,又是同性戀,身體還有殘疾,還得有抑鬱症,同時還是有色人種,這些buff一加,誰敢反對你?
除此之外,張安世還總結出了『順逆之法』、『流水之法』、『虛實之法』、『離合法』、『對股法』、『一滾格』、『牽上搭下法』、『包舉法』等等做題法門。
總而言之,做題嘛,總結出了方法,等於就是找到了解題的應用公式,無論碰到啥題,應用公式一套,把做文章弄成填空題,再靠自己對四書五經以及朱熹經注的深厚理解,直接破題、承題。
楊士奇看得眼睛更加直了:「這樣做文章……這不是……這不是開玩笑嗎?做文章乃神聖事。」
張安世道:「做文章何時成了神聖事?楊侍講,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明明是大家求取功名,是為了考進士。」
張安世覺得自己說出了最實在的大實話。
楊士奇則繼續掙扎道:「可也不能這樣做……」
張安世便意味深長地看著楊士奇:「楊侍講啊,將來百年之後,人們自然會總結出這些經驗,用這些東西來做文章的,咱們只是快人一步,先卷為敬而已。」
楊士奇:「……」
於是,顧興祖開始每日作這種『截題』,有時候兩三天,也未必能破出一道題來,他每日苦思冥想,人幾乎都要瘋了。
即便這樣的題能破題,可寫出來的文章,也是漏洞百出。
可張安世卻很高興,又出新的截題,讓他繼續作。
楊士奇在旁只看得牙根疼,只為顧興祖默哀。
又過了幾日,張安世便被朱棣召入宮中了。
在午門外頭,姐夫朱高熾在等著他。
朱高熾穿著袞服,鄭重其事的樣子,拍拍張安世的肩,道:「近來還好吧。」
「好的很!姐夫呢?」
朱高熾皺著眉,他這段日子看著是有些消瘦了,這一場科舉消磨了他大量的心力,舉人們現在鬧的依舊很厲害,百官之中也有人滋生出怨言。
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出現當初建文和洪武年間的情況,南方考生幾乎占據科舉所有進士名額,而北方士子只能鎩羽而歸。
一旦如此……必然又要大鬧一場,而依著朱棣的性格,保不準會大開殺戒。
想到這些,朱高熾就心煩意燥,可對著張安世,卻還是笑了笑道:「我們家張安世已做了博士了。」
張安世笑嘻嘻的道:「哪裡,哪裡,我覺得我學問還差了一點點,雖然胡儼師傅說我的學問比他還高,可我覺得我可能比他差一點點。」
朱高熾便沒說話了。
張安世只好道:「陛下叫我們來做什麼?」
朱高熾道:「陛下也召了漢王。」
張安世聽到這個名字,頓時就沒了好心情,咬牙切齒地道:「這漢王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姐夫你要小心。」
「不要胡說。」朱高熾嚴肅起來:「他畢竟是本宮的親兄弟,哎……只是不懂事罷了。」
張安世搖搖頭,他無法理解朱高熾,卻也知道一時難以改變朱高熾。
等到二人入殿。
朱棣已高坐在武樓里,便見漢王朱高煦也在這兒和朱棣說了一會兒話了。
朱高熾和張安世行禮道:「見過父皇(陛下)。」
…………
五軍都督府。
自成山衛的快馬火速至都督府衙堂之外。
此人不但背著一個竹筒裝的密信,還有便是一個裝著梨瓜的包袱。
「急報,急報,請都督速見。」
門口的兵丁不敢阻攔,一面往裡報信,一面迎此人進去。
這人已是疲憊不堪,腳下踉蹌,可雙腿卻沒有停,很快,便入了大堂。
五軍都督府,四個都督正高坐於此閒聊。
魏國公徐輝祖乃中軍都督,另外又有左右都督,以及前都督丘福、朱能、鄭亨三人。
他們本是聊的歡愉。
此時聽到外頭異動,四人都沉眉,一般這樣的急報,十有八九是邊關出現了緊急的軍情。
當下,立即命人進來。
這成山衛的百戶納頭拜下道:「卑下見過諸位都督。」
「爾哪一衛的,有何軍情?」
百戶道:「成山衛遇襲。」
此言一出,四都督盡都色變。
他們彼此相顧,竟還真的有賊子襲擊?
丘福豁然而起:「成山衛……在山東,也有賊子敢襲擊?」
「有大夥的賊子。」這百戶道:「這是奏陳,請諸都督過目。」
說著,他取出了竹筒。
於是便有數吏將竹筒拆開,將裡頭一份奏報取出,隨即撕了火漆,當面打開。
丘福的臉色,驟然晦暗不明起來。
他越看,眉頭就皺的越深。
隨即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大夥的海寇,真是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事實上……在此之前,雖然偶有一些倭寇襲擾的事件。
但是倭寇往往人數較少,可以說是不值一提。
可這一次,顯然是大規模的行動。而這一次若不是張輔在成山衛整軍,只怕成山衛可能攻破,而之後的後果……不堪設想……
那附近除了成山衛之外,承平日久,幾乎沒有什麼防備,幾處的州縣遭遇如此大夥的倭寇侵襲,必然生靈塗炭。
「咋啦,咋啦。」
「不幸被張安世言中了。」丘福瞠目結舌地道。
「什麼意思,言中了什麼?」
丘福便將奏報給朱能看,朱能目瞪口呆:「這他娘的烏鴉嘴,好險,幸好有所防備,如若不然,咱們五軍都督府,貽笑大方。」
魏國公徐輝祖本來是慢吞吞的性子,他很有大將風度,可現在聽到了張安世,起心動念,竟也湊了上去。
這一看……大吃一驚。
此子……真是烏鴉嘴啊。
於是他忍不住道:「他是如何言中的?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一千多個賊寇,實在難以想像,海上之敵,竟已到了這樣地步了嗎?」
「還愣著做什麼,入宮覲見,趕緊去報捷吧。」魏國公徐輝祖道:「這樣十萬火急的軍情,不能久等。」
眾人聽罷,覺得有理。
那百戶卻道:「都督們入宮……卑下……這兒還有張輔將軍的交代。」
丘福便看向百戶:「還有何事?」
百戶取了包袱,邊道:「張輔將軍說,這是咱們成山衛親自栽種的梨瓜,都是將士們平日裡辛勤耕種出來的,曉得卑下要入京報喜,所以將這瓜帶來,想……想給陛下嘗一嘗。」
「入他……」丘福本要罵娘,好在他終究沒罵張輔的娘,及時收口,轉而笑著道:「看看張輔這個小子,他只惦記著陛下,就沒想過給咱們送一口瓜吃,這小子機靈得很哪。」
朱能道:「這小子倒是有手段,俺也要記一記,說不準以後有用。」
無論如何,這是一場大捷。
雖然大明朝的邊,患始終在北方。
可海上之敵,確實也不可小看,因為他們侵擾大明海防,而大明海防線延綿數千里,又多是最富庶的州縣所在,一旦被攻破,損失甚至比邊鎮還大。
此次不知挽救了多少百姓和錢糧。
幾個都督都滿臉的眉飛色舞。
尤其是魏國公徐輝祖,捋著長髯,擺出一副大家向我看齊的模樣。
好在他終究是拘謹的人,沒有過於明顯。
…………
而在另一頭,朱高熾和張安世向朱棣行過禮,朱棣道:「給太子賜座。」
只給太子賜座,而朱高煦和張安世都站著,這分明是給漢王朱高煦看的,教他收收心,現在開始,少一些非分之想。
朱高熾欠身坐下。
不等朱棣再說什麼,朱高煦已上前去,耷拉著腦袋,朝太子朱高熾和張安世行了個禮,道:「從前俺不曉事,俺給你們賠不是啦。」
說罷,假裝親昵地摸摸張安世的腦袋:「不錯,不錯,英雄出少年,若非是張小兄弟,母后的身子只怕要糟了,從前的事,你別記在心上。」
張安世被他按著腦袋,很是不爽,掙扎開,可朱高煦還是一副很親昵的樣子。
朱棣隨即便怒視著朱高煦開始罵:「你這豎子,朕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這一次是你的兄長勸朕息怒,不肯追究你,如若不然,朕非要剮了你不可。」
朱高煦便老老實實地道:「是,是兒臣知錯了。」
他一臉委屈,再加上人也消瘦了不少,朱棣此時也不好繼續發火,隨即道:「都是一家人,以後再不可彼此生嫌隙了,你和太子,都是朕的兒子,當初在北平的時候,其樂融融,怎麼如今我們父子三人入京,反而成了這個樣子?」
「哎,朕是指著你們兩兄弟好啊,幸好太子性情溫和,他這長兄,終究還是顧著你這兄弟,你若是再造次,便真不是人了。」
朱高煦拜下,便哭起來:「父皇,兒臣知錯啦,這一次在王府之中,兒臣一直反省……兒臣愚鈍,竟輕信於人,實在萬死之罪,兒臣寧願將功贖罪,懇請父皇,讓兒臣領一支軍馬,寧願戍守宣府,為大明守邊。」
朱棣見他情真意切,倒是臉色緩和。
張安世一聽,卻是急了。
戍守宣府,你特麼的難道不是想學你爹嗎?
這漢王本就是皇子,一旦到了邊鎮,那些邊軍們還不一個個朝他靠攏?一旦南京有變,以這廝的性子,只怕立即提兵要殺來了。
沒想到自己可能改變歷史?
此時,只見張安世笑嘻嘻地道:「殺雞焉用牛刀,我一直聽說,漢王殿下有萬夫不當之勇,不過漢王是皇子,又有封地,去宣府做什麼。」
反正這壞人,姐夫不做,張安世是定要做的。
朱高煦:「……」
朱棣聽罷,卻有些踟躕,邊疆不寧,確實是他憂心的事。
朱高煦道:「兒臣只是希望能夠為父皇分憂而已。」
張安世這時又橫插一槓:「可現在邊鎮無事,自然不必勞動漢王,啊……我還是小孩子,我可能說錯了什麼話,還請漢王殿下,千萬不要見怪。」
朱棣道:「你們不要爭吵。」
漢王朱高煦本還想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乖乖認慫。
朱棣背著手,道:「你看看,你們現在又爭吵,朕還指望著,你們兄弟能和睦,共御外敵,太子守成之主,而漢王乃是將才,若是兄弟同心,哪裡來這麼多事。」
朱高煦一聽父皇認定自己是將才,一時不知該喜還是該悲,這皇位十有八九是沒了,不過……似乎父皇對自己統兵頗為認可,若是能掌握天下軍馬,豈不真可以做李世民?
朱棣隨即看向張安世:「張安世。」
「臣在。」
「你說成山衛有事,可那張輔已修書來,說那裡風平浪靜,並沒什麼事,朕已命他往宣府去了。當然,朕沒有責怪的意思,你還小,這些只是戲言,倒無可厚非。五軍都督府,你那些叔伯也是這個意思,希望你以後能夠謹小慎微,不該說的話,不要說。」
張安世心裡疑惑,難道自己看的那段事兒是騙人的?
又或者,時間上出了問題。
這般一想,張安世便慫了。
朱棣道:「你小小年紀,已有許多本事,已很了不起了,你在國子學也乾的不錯,這行軍打仗的事,終究需要磨礪,你年紀還小。」
張安世道:「是,是,以後臣再不敢胡說八道了。」
朱高煦聽出了什麼,便道:「是啊,安世,這行軍打仗,可不是易事,為將者,就和治國差不多,分毫出不得差錯,以後你可以跟我學學。」
張安世沒吭聲。
這時亦失哈疾步進來,帶著焦急之色道:「陛下,五軍都督府諸都督求見。」
朱棣皺眉:「又發生了什麼事?」
亦失哈道:「說是有緊急的軍情。」
一聽有軍情,朱高煦頓時來了精神,他發揮的時候到了。
片刻之後,丘福等人匆匆入殿,行了禮。
朱棣道:「宣府還是遼東出了問題?」
丘福抬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先看了張安世一眼,隨即道:「陛下,問題出在成山衛……」
朱棣一聽,大為吃驚。
他驚呼道:「成山衛,是張安世所言的成山衛?」
「正是。」
「奏報呢?給朕看看。」
朱棣臉色凝重。
丘福將奏報奉上。
朱棣打開,低頭一看,便見這奏報上寫著:「奉天翊衛宣力武臣、京營都指揮使同知張輔奏曰:臣奉旨至成山衛,整肅軍馬,半月有餘,至本月十三子夜,突聞水寨之外,金子鼓齊鳴,當下率人殺賊,賊勢甚大,艦船數十艘,帶甲千人,連夜襲營,臣與諸將士廝殺一夜,其中成山衛指揮張寬,親臨敵陣,衝散賊人數股,陣斬十三賊,賊子甚為凶頑,不肯散去。至拂曉方止。」
朱棣看罷,倒吸一口涼氣。
他沒想到,海上竟會處出現大股的敵人,這和從前的海賊襲擊完全不同。
朱棣繼續看下去:「是日,臣與指揮張寬點驗,擊沉賊船二十三艘,繳獲十一艘,多為倭船,斃賊七百四十餘,俘獲八十三十九人,又獲些許糧草,金銀。據臣等拷問,方知此賊為東海凶寇,縱橫海上數年,來自倭島,曾襲朝鮮國數州縣,朝鮮國上下,深受其害,被其斬殺俘獲之朝鮮國軍民數百,掠糧無數,此番兵精糧足,欲圖成山衛,進而一鼓作氣,襲掠我大明成山衛周遭數州,幸賴陛下聖明,下旨命臣整肅軍馬,日夜提防,如若不然……幾為賊子所趁,也賴成山衛自指揮張寬以下諸將士,聞賊而喜,奮不顧身……」
朱棣越看越覺得匪夷所思:「海上之賊……海上之賊……他娘的,這些海賊,已到這樣猖狂的地步了嗎?」
朱棣久在北平一線,對於海賊並沒有太強的認識。
或者說,這滿朝上下,其實對此都沒有太多的在意。
此時,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目光落在了張安世的身上。
他道:「你們可知道,這奏疏上頭說了什麼嗎?」
丘福道:「還請陛下示下。」
朱高煦也急了,連忙道:「父皇,竟有賊子敢犯我大明海疆,兒臣……兒臣可率兵馬。」
朱棣擺擺手:「不必你啦。」
「父皇,兒臣……」
朱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朱高煦,道:「這些海賊,已然被一網打盡,盡數斬殺。此戰,殺賊近千人,俘賊亦有近千,還繳獲了不少的錢糧。」
朱高煦聽罷,心裡略略有些失望,只好強笑道:「張輔的本事也不小,他此番倒立下了大功。」
「是張輔之功嗎?」朱棣眼睛落在了朱高煦處:「海上的海賊,和大漠中的敵人不同,大漠的敵人,難就難在與他們硬碰硬。而海上的敵人,往往人數不多,可他們總能隨時在我大明薄弱的海防線上襲擾,因此,要克敵制勝,最難的不是能打敗他們,而是能否制敵先機!」
(本章完)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