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開天闢地

  第324章 開天闢地

  窒息。【Google搜索】

  說實話,舍利這玩意,可能對於後世之人比較陌生。

  可在這個時代,卻是耳熟能詳的。

  哪怕不信佛之人,也對此頗有了解。

  畢竟佛學之中,將舍利作為僧人修行圓滿的結果。

  正因如此,幾乎所有的寺廟,但凡有僧人坐化之後,生出舍利,便立即會開始造出聲勢了。

  這種口耳相傳的宣傳效果,就導致無論信不信佛,往往都對舍利爛熟於心。

  這金舍利,幾乎是所有舍利中最難得的。

  人們只是在傳說中才有聽聞。

  可各大寺廟,卻從未有過僧人坐化,能燒出金舍利來。

  其實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人的身體裡有許多的元素。

  可唯獨,人是煉不出金的啊。

  此時,所有人只覺得心頭震撼。

  這金燦燦的舍利,卻又如琉璃一般,不只如此,個頭還是巨大。

  這……只怕真佛也不一定能燒得出來吧。

  朱棣看著這舍利,眼淚一下子收住了,轉而露出極欣慰的表情。

  無論如何,和尚得到了善果,而且瞧這舍利,只怕現在正在西天極樂享福,至少也該是羅漢們一個級別的了。

  僧人們更是個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也顧不上君前失儀了,一個個開始念誦經文。

  百官震撼,這金舍利的消息一出,姚廣孝便算是千年難出的真正大德高僧了。

  至此之後,只怕人們都要傳頌他的傳奇了。

  在一聲聲的鐘鼓聲中,有人將這金舍利進行清理,而後僧人卻有些犯難了。

  原本他們是準備好了一個寶匣來裝舍利的,可如今看來,這匣子太小了,誰能想到,竟是練出了這麼一個玩意呢?

  當下,不得不尋了一個袈裟,將這金舍利抱住,供奉在佛前。

  人們開始傳頌金舍利的事,雞鳴寺的僧人們,個個震顫,於是紛紛念誦經文。

  一時之間,這雞鳴寺內頓時肅穆,百官為之震顫,朱棣喜極,看一眼張安世,招招手。

  張安世便忙上前。

  朱棣拍拍他的肩:「辛苦了。」

  張安世道:「不辛苦。」

  雖是這樣說,這練舍利還真是體力活。

  若不是考慮到火爐的問題,張安世其實還想練一個更大的。

  可惜……科技水平有限……

  張安世只好心裡念誦:「姚師傅切莫怪我,我已盡力了。」

  張安世又想,從今以後,得照著姚師傅的舍利標準,定下規矩來。

  以後若是再煉舍利,就絕不能超過姚師傅的標準,天王老子,也得比它小。

  而且決不允許煉出金舍利來。

  張安世心裡這樣想著,又不禁悲從心來。

  想到……姚師傅成為了舍利,自此之後,真正的一切皆空,便不禁潸然。

  到了正午,吃過了齋飯,張安世陪駕下山。

  朱棣詢問張安世修建佛塔的事宜。

  張安世道:「陛下放心,都已穩妥了,臣已經招募了足夠的匠人,要修一座舉世無雙的佛塔。」

  朱棣道:「朕的陵寢……」

  他顯得猶豫。

  按理來說,皇帝登基,就要開始造陵,可朱棣的陵墓,卻是耽擱下來。

  這是因為朱棣有自己的私心,他從登基開始,就打算遷都北平去,因此,陵墓的地址,是希望遷都之後選在北平的。

  因此此事一直耽擱下來。

  可現在,姚廣孝要入祖廟,陪祭朱棣,那修建朱棣的陵寢就刻不容緩了。

  而眼前,朱棣的陵墓選址,便得速速敲定下來。

  張安世一聽朱棣提及此事,便不由道:「陛下萬歲,陵寢之事,自然不必急著考慮。」

  朱棣笑了笑道:「什麼萬歲,那是騙人的,太祖高皇帝尚且逃不過生老病死,朕怎麼能逃得過……朕本有意遷都北平,可現在細細想來,北方之敵,已非我大明心腹之患。反而海上的敵人,令人擔心,都城在南京城,也未嘗不好,這裡乃數朝古都,順江而下,便乃松江出海口,連接南北……」

  「哎,是時候了,也該為朕的陵寢準備了,朕會命禮官前去勘探,選定一處距離孝陵近的地方吧。姚師傅的佛塔,就在朕的陵寢之內,讓他將來永遠陪著朕吧。」

  朱棣的這番心思,張安世自也是懂的,便忙道:「遵旨。」

  「太平府……」

  現在是私下裡說話,因此朱棣說話沒有忌諱:「太平府……朕授予你全權,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張安世道:「臣明白。」

  「好好干吧。」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接著道:「這天下將來成什麼樣子,寄望在你的身上,伱靠自己一個人是不成的。但凡要成事,首先就是要擇才,培養身邊的人才,並且讓他們盡心實意才可成就大事。」

  張安世點了點頭道:「其實臣這邊,第一批官校學堂也即將畢業了,臣打算除了進錦衣衛的之外,留一批進太平府各府衙和縣衙。」

  朱棣頷首:「嗯。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這讀書人……能用的也要用。」

  張安世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道:「不要將所有的讀書人,視為你的敵人,你若是將他們都推到了自己的對面去,怎麼能行?天下的讀書人這麼多,有人得意,就有人失意。落魄的讀書人可不少,你這府里和縣裡都要人,可以招攬一些。不過……先不要大用,教他們先從文吏做起,進行甄選。」

  張安世道:「臣也有這個意思,所以……打算將文吏的待遇再提一提。還有臣打算直接在太平府內,頒布吏法,將文吏的地位確定下來。從前雖有待遇,可畢竟還是讓他們不放心,直接訂立了律令來保障,就更教他們安心了。」

  朱棣笑了笑,只是笑得依舊有些勉強。姚廣孝的死,讓他的觸動很大。

  一連過去了月余。

  這月余功夫,似乎一下子,天下平靜了下來。

  哪怕是從前的寧國府,也漸漸地開始安生。

  有少尹高祥等人在,新的縣令紛紛上任,這些縣令,幾乎都是從前太平府的屬官,多是原先的縣丞和主簿。

  至於其他的官,則由一些司吏們充任。

  如此一來,司吏又有了空缺,便又有新的文吏頂替。

  這幾乎是整個太平府的一次大調整。

  不少人稀里糊塗的,突然就升官了。

  若說從前,升京兆府讓他們連升了兩級,那麼這一次,大量盡心辦事的文吏,也突然有了前程。

  一時之間,從文吏搖身為官者個個喜笑顏開。

  即便是沒有得到提升的,現在也不禁眼紅。

  這種事就是這樣,從前一輩子都是文吏,不可能有前程,大家自然有自己的認知,混日子即可。

  可現在想混日子而不可得,因為大家都在卷,誰不想鯉魚躍龍門,一下子從吏搖身成為官呢?

  別人可以,就意味著自己也可以。

  現在太平府新制千頭萬緒,只要事情辦的老練,就有許多的機會,這個時候若是不拼命,那就真的對不起祖宗,也對不起自己的後代了。

  何況你想躺平,可架不住身邊的人要卷啊。

  於是乎,莫說是新官上任要三把火,便是下頭的文吏,如今也都是幹勁十足。

  六縣的情況,終於徹底地摸清了。

  此時,高祥特意從宣城縣趕來,與張安世進行了一次密談。

  張安世看過了一沓一沓的數據,其中有最新的黃冊資料,各縣的耕地資料,所有的數目,十分細緻。

  這當然是需要細緻的,出不得差錯,因為從前的統計,只涉及到了稅賦的依據,而現在,卻又多分取土地的依據了。

  遺漏了任何一個人,肯定是要鬧的。

  張安世看罷,便由衷地道:「辦得好。」

  他有點心疼那些清丈人口和土地的文吏,這種最是繁瑣的數據,而且還要一遍遍地核驗,確保萬無一失,是極痛苦的事。

  高祥道:「下頭的人,幾乎是不眠不歇,不說清丈的,就算是核驗的文吏,都不厭其煩的走訪了九躺,就是擔心出錯。」

  張安世點頭:「年末的時候,所有參與的人員,都發一筆津貼,這個要記下。」

  對於那些盡心盡力做事的,張安世素來都大方。

  高祥笑了笑道:「公爺辦事,就是大氣。」

  「不是我大氣,而是幹了事,就要給錢。」張安世道:「話說回來,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我想了想,接下來該做的事,便是讓模範營往六縣去操演。」

  「這一百七十萬畝耕地,只能在六縣進行分,除去非農戶,已在城裡有營生的,還有那些土地在三十畝以上的,總計是三十二萬戶?」

  高祥立即點頭道:「是。」

  張安世沉吟著:「各村和各莊的情況不一樣,有的村和莊子的地多,有的地少,可若是讓鄰村和鄰莊分了去,這也不妥,不但容易引發矛盾,而且……地太遠了,也不好耕種。」

  「其實現在最難的也就這個問題。」

  張安世道:「那就只能以各村和各莊的情況,讓人均分了……當然,還要預留一些土地,歸太平府,作為將來建設作坊,還有其他的用途,不過盡力不要占用耕地。」

  「各村各莊去分?」高祥道:「若是有的村莊可能每戶分三十畝,而有的……只怕只能分十幾畝了。」

  張安世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不照著這樣分,總不能今日耕家裡附近的低,而後又走幾個莊子,去耕那十幾里之外的地吧。」

  高祥想了想道:「下官以為,分地不能簡單的以戶來,還得按照家中男丁的數目來,若是家裡兄弟多的,一戶分下來,怕要吃虧。」

  「對,這個也要記下。」張安世道:「你再想想,還有什麼建議的,現在火候差不多了,到時選定一個吉日,直接頒布實施。模範營去了六縣,也是免得有人滋事。至於原先的太平府三縣,這邊倒是沒有地分,只怕他們心裡頭也不樂意,不過……開了這六縣的先河,對他們而言,也未必是壞事。」

  高祥便道:「還有錦衣衛,錦衣衛這些日子,怕也要辛苦一些,公爺一定要在那幾日放出去,隨時監視,以防萬一。」

  張安世頷首:「這是肯定的,敢在我張安世的地頭鬧事,也不看看他們幾斤幾兩。」

  高祥微笑,張安世的話,也給了他不少的底氣。

  這新政想要打開局面,是很不容易的,也只有公爺這樣的人來,否則任何一個朝廷命官,想要打開新局面,都會被處處掣肘。

  此時,張安世又道:「也虧得這六縣的士紳和鄉賢們自己作死,如今……統統都一併剪除了,如若不然,這事還真不好辦。哎……終究還是姚師傅……為我們清除了障礙啊。」

  提到姚廣孝,張安世就又忍不住傷感,想到姚廣孝為此所做的,更是感觸不已。

  這六縣,幾乎成了眼下一個最好的對照組。

  六縣幾乎已無士紳和鄉賢,土地也將分出去,至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或者說,一個幾乎沒有士紳和鄉賢的六縣,是否會有什麼亂子,不出幾年,就可看出結果了。

  這是從未設想過的道路,這滿天下,不乏有許多人提出過自己的主張,比如那大名鼎鼎的方孝孺,不就曾提出過要恢復周朝的井田制嗎?

  至於六縣的土地制,從未有人實踐,現在……卻因為一場大案,創造出了一個最有利的條件。

  這是姚廣孝用命拼出來的一條路。

  當下,張安世讓高祥先去歇息。

  過了三日之後,張安世穿著蟒袍,親自召見諸官。

  今日,他格外的嚴肅,府衙內諸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竊竊私語。

  卻在此時,張安世風風火火地進來,當下劈頭蓋臉便道:「太平府下轄的新六縣,受從前的貪官污吏盤剝,百姓顛沛流離,要活不下去了。今日起……我有一個章程,諸公都看看。」

  隨後,便有文吏將一份份章程散發出去。

  眾官忙是去看,這一看,一個個嚇得瞠目結舌。

  張安世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卻是淡定地道:「怎麼樣?」

  眾人這才注意到,威國公穿著蟒袍,卻也是佩刀來的。

  這太平府上下諸官,如今早已『身敗名裂』,他們幾乎在太平府之外,是以丑角的形式出現,從前那些親友,也有不少對他們鄙夷。

  不過人就是如此,在太平府幹了,出了這麼大的力,自然慢慢的,對太平府形成了認同感。

  你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你們呢!

  人的思維和視野開闊,想法也就不同了。

  不過即便如此,那李照磨還是先站了起來,道:「公爺,這樣的話……會不會太急了?只怕此事放出去,必要惹出許多非議。」

  張安世只淡淡地看著他道:「你怕非議嗎?」

  這一句反問,直接將李照磨問住了。

  張安世笑道:「外頭不都說我們是大奸大惡之人?大奸大惡之人還會怕非議?我們做不成君子的,可我們有我們的原則和道理,那就是……治理出一個真正的人間樂土。」

  「諸公若是覺得,這裡頭有什麼措施有問題的,但可以提出,可若是因為害怕惹出爭議的理由,就不必提啦。」

  李照磨聽罷,也想開了,於是繼續低頭去看舉措,細細看過之後,便道:「下官覺得沒什麼問題,不過照磨所,得派一些人去六縣,好生監看,就怕這分地中途有什麼差錯。」

  「下官也覺得沒什麼問題。」

  「百姓若是每戶能得十數畝至三十畝地,不知該要多感激涕零。威國公此舉,不啻是聖人重生。」

  張安世道:「少來吹噓這些,既然諸公都覺得妥當,難道就沒人有什麼其他的建議?」

  沉吟片刻,一個倉司的大使站了出來。

  這倉司大使,不過是九品官,不入流,顯然也不是正途科舉出身。

  他想了想,便道:「公爺,分了地,只是第一步,這地雖是分了,可水利的事,卻也不能不辦。依下官看,土地、水利、糧種,這些事,對於農業而言,都是缺一不可的事,這裡頭說,要在各縣設土地所,不如這樣,還需得有一個水利所,一個糧倉,土地所規劃土地,記錄在案,作為將來收稅的依據,而水利卻需統籌各縣灌溉和引水的情況,這可是馬虎不得的事。」

  頓了頓,他接著道:「從前大士紳在的時候,因為他們的地多,所以自家便會招人,建立一個個水庫,好給自己的田地引水,可現在地一分,大家都只有數十畝地,反而可能荒廢水利了,有水利所,統籌來解決這個問題,多建水渠作為灌溉之用,多建水庫未雨綢繆。還有就是這糧倉,各縣建倉,既是為了收糧之用,同時也負責推廣糧種,下官前些日子,去過棲霞的農莊看過,那裡培育的糧種,非尋常百姓可比……」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不過思路卻是有的,卻是認為土地的所有人變更了,那麼可能生產方式也產生了變化,官府要未雨綢繆,加強某些方向的功能,取代從前大士紳的某些功能。

  張安世笑了笑,眼中透出欣賞之色,道:「這個想法好,你叫什麼名字?」

  一聽張安世詢問自己的姓名,這倉司的大使受寵若驚:「下官劉文定。」

  張安世爽朗地道:「你們這些讀書人,就喜歡給自己名字帶個文字。哈哈,這事,你來擬一份章程,府里和縣裡,遵照辦理。」

  「啊……這……下官…位卑……哪裡……」

  張安世帶著微笑道:「很快你就不擔心自己官職卑微了,先想著把事情辦好。」

  劉文定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倡議,就直接改變了命運,一時暈乎乎的,於是忙道:「遵命。」

  許多人不免都羨慕地將目光投向劉文定。

  張安世又看了看其他人的反應,這時道:「還有什麼倡議,都可以想辦法送來。不過眼下,最緊要的還是把這事辦妥,不能出任何的差錯,各個衙門都要動起來,誰出了錯,我夜裡就去找誰。但是事情辦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眾人頓時振奮起來,轟然道:「遵命。」

  不出一日功夫,整個太平府,從府里到縣裡,哪怕是窮鄉僻壤之處,紛紛開始張貼榜文。

  各衙也開始有了動作,尤其是新六縣,縣令開始照著黃冊督促下頭的官吏分地。文吏下鄉,督促各地的里長,教諭派人四處宣講,都尉帶人嚴防死守,怕人滋事。縣丞往往坐鎮在某處較為重要的鄉,親自操持事宜。地方的主簿,則帶著縣裡各房的人,處理雜務。

  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準備。

  可等大家兩眼一抹黑的時候,府里卻又將詳細的土地數據和人口數據送上來,還貼心地告訴你該怎麼弄。

  因而,雖是亂鬨鬨的,卻總還算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亂子。

  此時,朱勇的模範營,也在六縣的某處山區里進行操演。

  緊接著,便有一封封的奏報,火速地送入了宮中。

  文淵閣內里。

  大學士們看了奏報後,一個個傻眼了。

  胡廣直接懵了,愣了半天,便拿著奏報,急急忙忙地送到了楊榮的面前:「楊公……楊公……」

  楊榮看了一眼那奏報,朝他苦笑道:「我已看到了。」

  胡廣繃著臉道:「太不像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你看到了這份奏疏里說的嗎?強取豪奪,強取豪奪啊。」

  「強取了誰?」楊榮道。

  「這……」胡廣一愣。

  這話倒是一下子將胡廣問到了。

  楊榮道:「這是無主之地,這些地的原主人,都因謀逆而被抄家了,難道他們謀反不是事實?」

  胡廣眨了眨眼,倒是冷靜了下來,便道:「這麼說,還真是……誒,這御史,真是妙筆生花啊。老夫初看,心裡頭便有一股無名火。」

  「不過……」楊榮說出不過這兩個字,便又苦笑道:「這位威國公的膽子可真大啊!這世上還真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憑藉這一點,你就不得不欽佩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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