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立地成佛

  第316章 立地成佛

  縣令笑過之後,則是冷眼看著姚廣孝。【記住本站域名】

  而後慢悠悠地坐下,繼續看著姚廣孝,道:「荒唐?如何荒唐?」

  姚廣孝道:「我並非醫戶,你自然知道的。」

  縣令便問身邊的書吏:「他說他不是醫戶。」

  書吏一本正經地道:「查過了,果然是出逃的那幾個醫戶之一,是一個叫張燁的,二十七歲,聽聞縣裡征醫戶,竟是連夜逃了,縣尊,你瞧,黃冊里有呢!學生可以去查,此人臉上有一顆痣,短須,身材高大,幸賴縣尊明察秋毫,如若不然,真讓他扮作和尚跑了去。」

  縣令微笑著道:「此人年紀幾何?」

  一旁的縣尉道:「這一看就是二十七歲的男兒,可不就是他嗎?縣尊,不必和他囉嗦了,他再不承認,便立即用刑,他本就是逃戶,還有什麼好說的?打死了也就這般。」

  眾差役一個個麻木地叉手站在一旁,這樣的事,他們已經習慣了。

  現在縣裡的壓力很大,又要征醫戶,又要征錢糧,且鼠疫已有散布的跡象,到時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縣令便笑著看向姚廣孝道:「你瞧,這不是本縣一人說的,現在人人都指認伱是出逃的醫戶張燁。」

  「張燁,你到現在還抵死不認,看來是渾身癢了,來人……」

  「別打,別打。」姚廣孝立即慫了,他怕挨打,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小僧不會治病。」

  「本縣說你會治,你便會治。」縣令拂袖起身,瞪了姚廣孝一眼,接著道:「如此正好,總算是湊得差不多了,將人押起來。」

  「咳咳……」姚廣孝猛地咳嗽了兩聲,接著道:「我病了。」

  差役們卻是沒理他,拖拽著姚廣孝便走。

  姚廣孝終於提高了幾分聲調道:「你可欺人,可上天能欺嗎?」

  縣令顯然對此充耳不聞,他甚至連話都懶得繼續跟姚廣孝說,只一揮手,算是斷下了這糊塗案子。

  等走給押走,縣令這才又坐了下去,隨即將縣尉和書吏都召到了面前,道:「蹇公那邊的差,也算是完成得差不多了,錢糧和醫戶也都充足,劉縣尉,你明日便押解醫戶和錢糧去府城,噢,對啦……」

  他此時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來,便又站起來,對書吏道:「去取筆墨來。」

  書吏取了筆墨。

  縣令便取鎮紙壓著紙,提筆,略一沉吟,道:「蹇公最愛行書,上一次誇我的行書不錯,這幾日我愈發勤加苦練,又有幾分長進,劉縣尉,你到了府城,將我這行書奉上,就說是我請蹇公斧正。」

  劉縣尉便堆笑著道:「下官也正好欣賞縣尊的墨寶。」

  縣令只一笑:「該寫什麼好呢?」

  書吏道:「縣尊不如賦詩一首?」

  「哎。」縣令搖頭道:「一時情急,怎寫得出好詩詞,反是獻醜。做詩講究的是妙手偶得,還是借鑑前人的詩作吧。」

  劉縣尉和書吏紛紛說好。

  縣令想了想,終於開始提筆落下,極用心地在這一塵不染的白紙上寫下一行字。

  書吏則在一旁念誦:「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接著又念:「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劉縣尉誇獎道:「此李紳的憫農詩二首,流傳迄今,雖看似平常,實則卻是飽含深意,下官也愛此二詩,不曾料想原來縣尊也喜歡。」

  縣令淡淡一笑,似帶著幾分感慨道:「蹇公愛民如子,我寧國府,更是在蹇公的治理之下,已有政通人和的跡象,春耕在即了嘛,本縣拿此詩相贈,一則是向蹇公表明絕不敢耽誤農時的決心,要催促縣裡的農耕。另一則嘛,也是投蹇公所好,百姓們苦啊,我等為官一方,便是一地父母,豈可等閒視之。」

  說罷,他輕描淡寫地蓋上自己的小章,將墨寶吹了吹,交給劉縣尉,邊道:「不要事先裝裱,就這樣送去,若蹇公要帶什麼話,一字不漏都要記下。」

  劉縣尉點頭說是,小心翼翼地將這墨寶貼身藏了。

  正在此時,有差役進來道:「耆老周太公求見。」

  「哎呀。」縣令頓時整了整衣冠,道:「他年紀老邁,本該是本縣親自去探望他,怎勞他老人家親自來,罪過,罪過。快,快請周太公至廨舍,奉茶,奉上好茶來。」

  說著,再無心公務,如沐春風地去了。

  …………

  姚廣孝覺得越來越難受了,甚至覺得自己已有些呼吸不上來。

  他被人關押在了一處棚子裡,這棚子裡似還有羊糞的味道,令人忍不住作嘔。

  他被人粗魯地推了進去,接著有人給他綁上了繩索,這繩索好像是串起來的,以至於他與其他的人挨在一起,至於那老和尚,卻不知去了哪裡。

  他咳嗽著,黑暗之中,他看不起事物,卻聽到許多呼吸聲,有人關切地道:「你病了?」

  姚廣孝輕聲道:「咳咳……你們也是醫戶吧,可瞧出小僧是什麼病嗎?」

  黑暗中的人沉默,半響,其中一個人道:「在這裡的,哪有什麼醫戶啊,俺是一個廚子,可不會瞧病。」

  姚廣孝:「……」

  另一個道:「我……我挑著大糞……好端端的……就被抓來了。」

  眾人七嘴八舌,倒是之前那廚子道:「哎,俺就曉得,這縣裡的醫戶,但凡是真能治病的,哪一個沒幾個錢?就算不開醫館坐堂,至不濟,也會被人聘去。他們手裡有錢,怎麼肯去應徵?塞給縣裡的差役一點銀子,那縣裡的人可不就將我們抓去充數嗎?」

  說著,他的聲音里顯出幾分著急:「我……我該怎麼辦?我出來給店裡採買肉菜,走一半被抓了來,東家還等我去給客人們燒菜呢。」

  隱隱之中,卻是有人哭了,邊哭邊道:「我是去給我娘抓藥的,走一半,見我提著藥,就說我是醫戶,然後我就別抓來這裡了。」

  姚廣孝張了張口,卻覺得喉嚨難受得很,下意識地道:「水,水……」

  有人道:「這兒沒有水……」

  倒是有人好心,這棚子管得並不嚴實,有人便拼命伸出一隻手去,想辦法接了一些夜露,而後拿手放進姚廣孝的嘴裡,讓姚廣孝舔舐了幾口。

  這人關心道:「好些了嗎?」

  姚廣孝只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便有人訝異地道:「沒想到來的竟是個僧人,僧人……我……我們該怎麼辦?你求一求佛爺,保佑我們平安吧。」

  姚廣孝嘆息一聲,輕聲道:「佛不渡無緣之人。」

  便有人急切地道:「我們有緣,有緣的,平日裡,我們都供菩薩和佛祖的。」

  姚廣孝沒有憤恨,只覺得可笑,倒是平靜地道:「說了不渡便不渡,它若渡你,爾等何至有今日?」

  「可能是俺們上輩子造了孽吧。」有人怯怯地道。

  姚廣孝沒有再接他們的話,他開始念經,只是他的聲音越顯虛弱。

  到了次日。

  劉縣尉便帶著差役押解他們出發。

  醫戶們,一個個就像牲口一般,被繩子綁成一串,差役們按著腰間的刀,或拿戒尺,催促著成行。

  姚廣孝搖搖晃晃,從被抓起來,便沒有再吃過什麼東西,此時更是饑饉難耐。

  有人哀求地對官差道:「行行好,給口吃的,吃飽了上路。」

  官差斜眼道:「那可沒有。到了府城,自然有吃的,若是人人都要張口,這得糟踐多少米?」

  行了十數里地,有人噗通一聲倒下。

  眾人頓時驚呼。

  劉縣尉露出不喜之色,差役們便忙試了試此人,道:「沒脈搏了,怕是病死了。」

  於是熟稔地解了綁,將屍首拋到了路邊,又繼續催促成行。

  路上,又一個孩子模樣的人,走不動了,死也不肯再走。

  差役便提著戒尺,狠狠地打了一頓,少年被打德遍體鱗傷,嚎哭起來。

  眾人便都道:「算了,放了他吧,求你們放了他吧。」

  那一個個人,眼中都帶著憐惜和哀求,劉縣尉的眼睛卻是看向別處。

  其他的差役便惡狠狠地道:「這刁民故意如此,便是想逃!放了?哼,若是放了,到時吃罪的是我們。」

  於是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最後那少年嚎哭著哀叫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我走,我走……」

  一個差役還不解恨,舉起戒尺,狠狠地朝他腦袋砸去,少年悶哼一聲,直接躺倒,再也不動了。

  劉縣尉這才打馬過來,瞪了這差役一眼,怒喝道:「怎的下這樣的手?爾俸爾祿,民脂民膏,這都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即便有凶頑的,卻也不可害了性命。」

  差役們便紛紛求饒。

  劉縣尉便淡淡地道:「不可有下次。」

  如此一來,所有的醫戶們便都老實了,即便是飢腸轆轆,有的人帶病,卻也依舊咬牙堅持,絕不敢再有半點鬆懈。

  一路上,小解的時候,突然又有幾個年輕力壯的,猛地竄向了官道不遠的山澗。只一溜煙的功夫,便都遁入了那林莽之中,很快就看不到一點蹤跡。

  原來這幾人早就悄悄地解開了繩索,等待著時機,覷見機會準備著逃呢。

  官差們急匆匆的追了,顯然最後是追不上的,只好氣憤地罵罵咧咧地回來。

  劉縣尉更是大怒,冷哼一聲道:「回頭查一查他們的底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官差們也紛紛叫罵不絕。

  這一路,又有幾人支撐不住,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突的捂著自己的心口,身子倒地,猛然抽搐。

  見他如此,官差便只好不理會他了。

  姚廣孝不再給人超度念經了,低垂著頭,只拼命地隨著人走。不知走了多久,幾度要昏厥,到了天色將晚的時候,終於到了府城。

  那劉縣尉立即往日照磨所去辦移文,領著他們,自有人清點。

  一算數目,這一批醫戶是三十九人。

  辦移文的司吏看著這劉縣尉,笑著道:「劉縣尉,你倒是掐准了數目,府里要三十九人,你當真送了三十九人來,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劉縣尉心頭得意洋洋,又努力地擺出一副謙虛的樣子道:「府里的命令,怎敢懈怠,其實來的時候,是四十七人,不過中途損耗了一些,縣尊料事如神,早就猜到不能掐著數目送的,總要多預備一些,你瞧,這就派上了用場了。」

  司吏也沒多問,道:「他們怎麼面有菜色?」

  劉縣尉道:「誰說有菜色?分明他們沿途都吃得飽飽的,來時我們可是挑著兩石米,二十斤肉來的。」

  司吏便沒有再繼續多問,很快辦了移文,劉縣尉則熟稔地送了一塊碎銀給這司吏,笑著道:「喝茶啊。」

  司吏只點頭:「在府城裡別逗留,近來出了幾個病患,不過也不知是不是鼠疫。」

  劉縣尉猛地嚇了一跳,連臉色都一下子白了幾分,帶著幾分驚恐道:「還真有鼠疫……」

  「你以為呢?」

  劉縣尉頓時感覺渾身毛骨悚然起來,道:「還以為是巧立名目……」

  後頭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匆匆帶著人便走了。

  ……

  「咳咳……」

  到了府里,狀況也沒有好多少,因為照樣是關押在照磨所後頭的一處柴草房裡。

  姚廣孝的病情越重了,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目光呆呆地看著一個方向,似在回顧著什麼。

  他的一生,是何等的波瀾壯闊,當初那個只為求填飽肚子的小沙彌,此後名動天下,這天底下多少風流人物,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蒼生為棋子,我為棋手,每一次落子,便可教天下變成另一種模樣。

  而如今,棋手老了,老到此時連喘息,都變得艱難,他摸了摸自己的乾癟的肚皮。

  有人求告外頭的差役:「給點吃食吧。」

  「這可不成。」外頭的差役道:「縣裡送你們來的時候,可是給你們吃了兩石米,二十斤肉來的,怎好再吃?你們是饕餮嗎?每日只曉得吃吃吃,即便是我等當差,也未必能見幾塊肉呢。」

  醫戶們還想解釋。

  卻有人大呼道:「若是給你們吃了,那我們吃什麼?好啦,不能壞了規矩,這規矩一壞,我們便要餓肚子,我們當個差,你們也休要為難。」

  姚廣孝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自己的意識越加的模糊。

  他口裡喃喃念著:「娘……娘……」

  醫戶們蜷縮在角落,沒人理會他了。

  姚廣孝道:「娘……娘……阿姐……阿姐……」

  姚廣孝曾以為,自己在彌留之際,自己所想的,一定是國家大策,或是什麼經天緯地的奇謀。

  可此時充盈在他腦海的,只有那早已過世的母親,還有那早已遠嫁不可原諒他的姐姐。

  他渾濁的眼眸拼命地張開,可眼前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卻就在此時,仿佛有了一束光。

  這一束光在姚廣孝的面前,他仿佛見到了自己的娘親,娘親還是數十年前的模樣。

  她朝姚廣孝笑,就如當初姚廣孝還是孩提時一般,輕輕撫摸著姚廣孝的背,她張口,輕聲呢喃著,隱隱在說:「孩子啊,我知道你受了許多苦,遭了許多罪,不疼,不疼的。」

  姚廣孝這時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嘴一張一合,發不出聲音,可他心裡知道,他在說:「娘,我渾身疼,你給我撓撓吧。」

  他極力想要抬起手來,想伸向觸摸那一束光,可那光像是遠了,愈來愈遠。

  姚廣孝的瞳孔收縮,他內心恐懼,發出吶喊,隨之渾濁的眼眸里淚如雨下。

  一下子,他好像打起了精神,突然覺得身子不疼了,飢腸轆轆的感覺也消失了。

  他翻身盤腿坐著,雙手合掌,聲音很洪亮:「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他突然這麼一念,將身邊的醫戶都嚇了一跳。

  姚廣孝隨即微笑。

  」和尚,和尚……」

  有人搖了搖姚廣孝。

  卻發現姚廣孝身子僵硬。

  有人輕輕探了探他的鼻息。

  接著嘆息道:「這和尚死了。」

  「他比我們運氣好,他畢竟做了和尚,念過經,下輩子能投胎到好人家,不似我們下輩子不知還要受多少的苦。」

  沒有人唏噓,卻只有人妒忌和羨慕。

  死亡在許多人看來,只是稀鬆平常的事。

  ……

  天剛拂曉。

  有差役進來,發現了死去的姚廣孝,差役們大罵晦氣,又罵劉縣尉專挑此等老弱來,接著找人抬他屍首,有人趁機在他的身上摸索。

  其中一人,竟在姚廣孝的綁腿處,搜出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像是銅,又像鐵。

  差役大喜,忙解開綁腿,卻見竟是一個鐵牌。

  差役依稀地辨認著上頭的字,許多字他不認識,口裡念道:「永樂元年九月,皇帝賜僧錄司左善世姚廣孝丹書鐵券以貴之,姚廣孝忠義秉志、純良將略,朕與爾誓曰:除謀逆不臣外,其餘若犯死罪,免爾本身一次,以酬爾勛……」

  差役越念越是吃力,直到念到這差役雙手無力,軟綿綿的手哐當一下,將這鐵卷摔落在地。

  差役像見鬼似的癱坐於此,一旁的幾個差役,也個個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這是……」

  「丹書鐵券……」

  丹書鐵券……得此劵者,不無立下蓋世奇功。

  何況……上頭有名有姓,寫的明明白白……僧錄司左善世姚廣孝。

  「會不會是……此人盜了姚公的……」

  可他們看著這白須的和尚,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這是梁上君子。

  而此人的僧人身份,還有年齡,確實和傳說中的那個人,並無二致。

  終於有了帶著驚恐的聲音,焦急地道:「快,快去奏報。」

  卻又有人道:「噓,先要謹記,切切不可走漏風聲,我等絕不可說出去,先去向縣裡稟告。」

  「對,對。」

  不久之後。

  宣城縣令吳之詹已是魂不附體地趕到了知府衙。

  宣城縣乃城關縣,寧國府的府衙也駐於此,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意思是附郭縣與知府衙同地辦公,基本上就等於是受氣的小媳婦,什麼事都伸不出手,可一旦遇到要背鍋的事,便保准第一個便是自己。

  不過這吳之詹自打蹇義來了這裡,他的情況就大大的改善,畢竟,知府乃是吏部天官,位高權重,自己與他比鄰而居,縉水樓台,隔三差五去請示和奏報,多露露臉,讓蹇公記住自己,將來還愁沒有前途?

  可現在,吳之詹卻已是一點心思都沒有了。

  他蒼白著臉色,先到了籤押房。

  籤押房主事的正是蹇義的門生吳歡,吳歡抬頭看一眼吳之詹,別看他沒有官身,卻頗有架子,畢竟是蹇義的心腹,下頭的官吏都得買他帳。

  可今日,吳之詹卻沒有絲毫和他客氣的心思,劈頭蓋臉就道:「蹇公在何處?」

  吳歡臉色露出不喜之色,剛要說話。

  吳之詹臉色難看地道:「出大事了,天塌下來了。」

  吳歡顯得更不喜了,皺眉道:「天塌下來,有蹇公在。」

  吳歡不屑地看著吳之詹,對吳之詹的小題大做而露出怒容。

  吳之詹急了,道:「我現在要加蹇公。」

  「等我通報吧。」吳歡淡淡然地道,他打算晾一晾這吳之詹,教這傢伙瞧一瞧他的厲害。

  吳之詹自是看出吳歡的心思,卻覺得可笑,反是大笑道:「哪裡容得你通報?本官自己去。」

  當下,憤然地走出了籤押房,便往公堂闖。

  吳歡忙是追了上去。

  吳之詹卻在公堂沒見著蹇義,便又轉而向府衙廨捨去。

  吳歡在後頭惱怒地道:「吳之詹,你不得無禮。」

  吳之詹置之不理,終於在廨舍里,尋到了在小書齋里提筆的蹇義。

  蹇義不怒自威,只抬頭瞥了一眼闖進來的吳之詹一眼,而後繼續提筆,一面道:「不曾想,竟來了不速之客。」

  頓了頓,他接著道:「你來了正好,來瞧一瞧劉文新的行書吧,他的行書又長進了,當然,行書的長進,畢竟是小術。可他摘抄李紳的首憫農詩,卻正合我意,請坐下,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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