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千刀萬剮

  第281章 千刀萬剮

  張安世領著伊王朱出了宮。【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張安世邊走邊道:「這幾日,你也別先回官校學堂去了,這幾日出入宮禁,你都給我搭把手。」

  朱點頭,噢了一聲。

  他顯得垂頭喪氣。

  張安世安慰道:「走,我們該去見一見那罪魁禍首了。」

  罪魁禍首……

  朱露出疑惑之色。

  張安世一路至棲霞,隨即在陳禮的引領之下,進入了詔獄。

  詔獄之中,關押的人已是人滿為患。

  既是拿到了名冊,那麼……錦衣衛便開始按圖索驥,搜查其餘的骨幹。

  尋常的教眾當然是不必捉拿的,可一些骨幹人員,卻非要抓到不可。

  至於將來如何處置,卻是兩說的事。

  李喜周早已是遍體鱗傷,他一臉猙獰,被人吊起來,人懸在半空,喃喃自語著,好像是在念經。

  也不知怎的,只要這傢伙一念經,張安世就想笑。

  伊王朱抬頭看著李喜周,口裡道:「總教習,他在念什麼?」

  「應該是詛咒我們吧,怕不怕?」

  伊王朱很實在地道:「我只怕皇兄的拳頭。」

  張安世讓人搬了一把椅子來,而後在這李喜周的面前落座。

  他看著這早已是奄奄一息的李喜周,皺眉道:「怎麼這樣狠,可別將人打死了。」

  站在一旁的陳禮汗顏,忙道:「是,卑下下次一定注意。」

  張安世道:「若是有什麼生命危險,一定要及時叫上好大夫,也要及時用藥,無論花多少代價,人也要救活回來。」

  陳禮道:「這詔獄裡的大夫,都是最好的,卑下不是吹牛,宮裡的太醫都不如他們。」

  張安世便罵:「你是好的不學,偏要和壞的比?」

  陳禮一臉無措地道:「啊……這……」

  張安世隨即看向李喜周,便問伊王朱:「案情,伱已大抵知道了吧。你來說說看,眼前這個人……該怎麼讓他開口?」

  朱卻道:「總教習,你別賣關子了。」

  張安世笑了笑,背著手,走了一圈,才道:「李喜周,你還認得我嗎?」

  李喜周努力睜著已經被打腫了的眼睛,看著張安世道:「化成灰也認識。」

  張安世道:「宮裡的事,你交代不交代?」

  李喜周搖頭,他歇斯底里地道:「我是不會說的,時間快來不及了,你們若是放了我的家人……或許……還有機會……」

  張安世卻是微微一笑道:「你的家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李喜周道:「那麼就同歸於盡吧。」

  張安世嘲弄地道:「同歸於盡,你拿什麼和我們同歸於盡?你以為靠那金氏,就有資格同歸於盡?」

  此言一出,李喜周臉色一變,他打了個寒顫,猛地盯著張安世:「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張安世輕蔑地看著他道:「你那點小伎倆,怎麼可能瞞得住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看,現在你和你家人身上的罪,又多了一條。」

  李喜周渾身不由自主地又抖了抖,自來了這裡,反覆的上刑,他心裡依舊還有執念,只覺得……只要自己還掌握著什麼,或許還有一線可能,朝廷會對他妥協。

  而現在……連這最後一丁點的底牌也沒了。

  他落淚下來:「哎……既生瑜何生亮,怎麼會到這樣的地步。」

  他的聲音越來越悲戚,繼而咬牙切齒,又突然絕望地長嘆一口氣:「哎……」

  他一聲嘆息。

  張安世看著他的樣子,臉上倒是露出了一絲好奇,道:「我一直很奇怪,為何……你靠在區區的小縣裡,便可以對天下這麼多白蓮道人發號司令?你這些裝神弄鬼的把戲,你身邊的人,當真相信嗎?」

  李喜周……似乎因為心理上的防線已是崩潰,此時已萬念俱焚,只是斷斷續續地道:「不是因為人們是否相信,是天下許多人,希望有一個這樣的人。」

  張安世凝視著李喜周,他沉默著,屏息等候他繼續說下去。

  李喜周道:「就好像,當初元末的時候,那韓山童和劉福通一樣,難道許多人不知道他們在裝神弄鬼嗎?他們埋下石人,宣揚什麼莫道石人一隻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當真所有人都相信嗎?呵………其實……其實不過是大家想反而已,因為人人想反,於是有人裝神弄鬼,因而天下人紛紛影從,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

  張安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而後道:「你未免太高抬自己,你和劉福通和韓山童這樣的人相比,實在差得遠了。他們或是裝神弄鬼,是為了反抗,而你不過是斂財。」

  李喜周道:「路數是一樣的,就算是韓山童和劉福通活在今世,用他們當初的手段,未必也能號召多少人謀反。同樣的道理,若我在那個時候,只以此宣揚,我這白蓮教,只怕也遠遠不如他們所傳的白蓮教更得人心。」

  張安世道:「倒是有幾分道理。」

  李喜周接著道:「我也不過是合了人心而已,尋常的百姓,通過節衣縮食,供奉了他們的財物,送給我,換來他們的安心。而天下各州縣的那些白蓮道人,他們正愁自己手底下的佃戶們,總是不滿佃租,或者其他緣故,而滋事。」

  「因此,有了這白蓮教,這些地方上的豪強,贈我錢財,我便讓他們來做這白蓮道人,有了這個身份,下頭的佃戶們,便沒有怨言了。不但不敢計較佃租,哪怕是逢年過節,還要節衣縮食,將他們的財物送到這白蓮道人的家中,以示虔誠。」

  李喜周頓了頓,繼續道:「說到底,不過是你們那些四書五經的東西,為了顯得自己與別人不同,所以故作高深,這四書五經所犯的,不過是和當下的禪宗、道宗一樣的毛病,故步自封,將這些高深隱晦的東西,當做自己區別世俗人的本錢。別看官府平日裡說什麼教化教化,可士紳與讀書人之乎者也的話,尋常的百姓,卻是一句都聽不懂,甚至連說話都費氣力。」

  李喜周此時拼命咳嗽,他似乎是周身疼痛極了,臉上皺成了一團。

  緩了緩,他才又道:「這樣固然可教人……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可壞處卻是,百姓們總是不安分,不肯安分下來,就難免讓人不安。我這白蓮教,就是說給那些無知百姓聽的,百姓們相信,那麼那些地方的豪強和富戶,甚至還有士紳和讀書人,便也願意得一個白蓮道人,輕鬆省力,還有好處,何樂不為?」

  「至於那些地方官府,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即便沒有我,沒有這白蓮教,也照樣會其他人,會有其他的東西出來。」

  張安世勾起了一絲冷笑,道:「真是好算盤,沒想到區區一個所謂白蓮教,卻是將所有人的人心都算到了。這樣說來,那些地方父母官,還有地方上的學政,都是酒囊飯袋,竟是連你們這些騙子都不如。」

  張安世不得不承認,這李喜周絕對是玩弄心術的專家。

  李喜周的臉色難看極了,卻堅持著道:「這不一樣,那些人……靠四書五經做了官,教化百姓與否,和他們有什麼關係?可我們不同,我們一無所有,若是沒本事讓人相信我們的話,便什麼都不是了。」

  張安世道:「這倒有幾分道理。」

  說著,張安世站了起來,卻是很是平靜地道:「你罪大惡極,而今總算也說了幾句人話,我之所以來此,就是來告訴你,你現在什麼底牌都沒有了。未來三年,你會遭許多的罪,等三年之後,再將你凌遲不遲。你方才說了這麼多的話,可見你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可一個人聰明的過了頭,卻將這些聰明,用在了這等罪大惡極的事上頭,那麼……就必須承擔後果。」

  說完最後那番話,張安世走出刑房,一面交代道:「現在開始,下手要有輕重,別弄死。」

  說罷,才頭也不回地出了囚室。

  站在囚室外,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之後,伊王朱出來,張安世道:「知道為何要帶你來這裡嗎?」

  朱搖頭。

  張安世道:「看過之後,什麼感覺?」

  「嚇人。」朱老實回答道。

  「當然嚇人。」張安世道:「可既是錦衣衛,就要面對這樣的事,人不可能一直處於溫室的。這世上,總有人直面黑暗。不是你,就是其他人。這官校學堂,你還讀不讀了?」

  朱一點遲疑也沒有,就道:「讀。」

  「為何?」

  這傢伙這麼幹脆,張安世顯得有些意外。

  「雖然很嚇人,但是也很刺激。」朱道。

  張安世:「……」

  張安世隨即道:「官校學堂畢業之後,你打算進錦衣衛嗎?」

  「我?」朱一臉詫異,而後道:「只怕皇兄不許。」

  張安世道:「只要你一意孤行,陛下也不能拿你怎麼樣,他還能打死你不成?」

  朱道:「那我去和皇兄說,總教習很欣賞我,希望我留錦衣衛。」

  張安世頓時就瞪大了眼睛,罵道:「你不配做我的學生。」

  朱便耷拉著腦袋,委屈巴巴地道:「我願意留下,我喜歡在學堂,將來也希望能和同窗們一樣,留在衛里。」

  張安世道:「那到時再說吧,不過……我之所以給你看這些,還有一個緣故,你見了此人,是怎樣想的?」

  「他害皇嫂,我自然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碎屍萬段?」張安世帶著幾分戲弄的意味看著他道:「我給你一把刀子,你真的肯將他碎屍萬段嗎?」

  朱很認真地點頭:「真的。」

  張安世卻也認真起來,道:「可你有沒有想過,將人碎屍萬段,是會讓人上癮的。」

  「上癮?」

  張安世道;「一個人,經歷了血腥之後,就會越來越暴戾。」

  朱顯得不解:「可錦衣衛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錦衣衛是匡扶天下,誅殺不臣,豈是幹這個的?」張安世氣咻咻地道:「若是將錦衣衛當做暴戾的機器,那麼這就與紀綱沒有任何分別了,不過是用來排除異己,最後暴戾會掩過理智,會越來越不分是非黑白!」

  「你希望,最終這錦衣衛變成這種樣子嗎?」

  朱立即搖頭,卻道:「可這也沒法子啊。」

  「既要讓人直面黑暗,也得讓人有光明的一面。」張安世語氣漸漸平和起來:「所以我有一個打算,要在衛里還有官校學堂,推廣一些興趣愛好,讓人都參與,譬如踢蹴鞠,還有下棋,或者是其他的文娛活動,如此一來,緊張殺戮之後,難得放鬆下來,可以緩解這樣的暴戾。可是萬事開頭難,總要鼓勵大家這樣幹才好……」

  張安世頓了頓,繼而道:「我左思右想,要在衛里還有學堂里舉辦一些比賽,譬如棋賽,又如蹴鞠賽,亦或者是舉辦一些衛里人的書法展,除此之外,還要設一個內部的刊物,負責搜羅一些衛里人的事跡,撰寫成文章,既有褒獎的,也得有批評一些現象的,也願意去收衛里和學堂里的人投稿,總而言之,就是要培養興趣,要將血腥的工作和平和的興趣分開來。」

  「噢。」朱點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張安世道:「你耳目靈通,可以在學堂和衛里幫我打探一下,大家都有什麼其他的愛好,當然要健康的愛好。」

  朱想了想,卻問道:「什麼叫健康的愛好?」

  張安世耐心道:「就是好的愛好。」

  「我明白了,總教習為何不早說,交給我吧,我能辦得妥妥噹噹的。」朱拍著胸脯道。

  張安世道:「好了,回學堂吧。」

  朱哦了一聲,轉身走了幾步,卻突然駐足,回過身來,這一刻,他眼淚婆娑:「總教習……」

  張安世道:「什麼事。」

  「皇嫂……不會有事的,對吧?」

  張安世嘴唇嚅囁一下,卻沒有立即回答。

  朱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不少,他看著張安世,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轉身便走了。

  …………

  張安世打道回府。

  眼看著同樣身懷六甲的徐靜怡,張安世不禁後怕地道:「哎……所以我一直說,做人一定要小心為上,看來我這些年來謹慎小心是對的。」

  徐靜怡已到了待產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將要為人母,整個人似是更顯得溫柔隨和。

  她聽了張安世這沒頭沒腦的話,便奇怪地道:「怎麼了?」

  張安世搖頭,並沒有將宮裡的事說出來,怕她擔心,便岔開話題道:「這幾日,你要多加小心,孩子應該要出生了,不過……我這幾日可能會忙碌一些,到時……就怕顧不上。」

  徐靜怡溫和地笑了笑道:「夫君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的,再說身邊還有這麼多的人看著呢。」

  張安世忍不住道:「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徐靜怡道:「什麼?」

  張安世忙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到泰山大人了。」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張安世入宮覲見。

  人一至午門,便看到宦官在此等著。

  那宦官一看到張安世,急匆匆地道:「威國公,陛下有口諭,威國公直入大內。」

  張安世很默契地點點頭,火速趕往大內,小跑著到了徐皇后的寢殿。

  寢殿外頭,許太醫翹首以盼,一直等著張安世來。

  「如何?」

  「還是那個樣子。」許太醫道:「這一夜,都在聽胎心……可一直都是八十次上下……娘娘也覺得身子有些不適……」

  許太醫壓低聲音。

  實際上,他現在已不算是大夫了,而是醫官,也就是,管理天下的醫館,

  可現在,該來還得來,每一次來宮裡給貴人們看病,他都覺得心驚膽戰,只有見著了張安世,才安心一些。

  張安世點點頭,隨即與許太醫一起進入寢殿。

  朱棣見了張安世,道:「你來,其他人退下。」

  那許太醫如蒙大赦,又忙與其他的宦官和宮娥退出殿去。

  張安世上前,先行了禮,便道:「娘娘還好吧?」

  朱棣嘆口氣,低聲道:「她剛睡下。」

  說著,偷偷瞥了徐皇后一眼,聲音更輕:「她也覺得肚中的孩子……你說說看,現在的情況,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張安世道:「最壞的結果,是大的和小的,都保不住。」

  此言一出,朱棣倒吸一口涼氣,臉上也霎時的白了幾分。

  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依舊輕聲道:「好一些的結果呢?」

  「想辦法……保住娘娘。」張安世道。

  朱棣聽罷,喉結滾動:「孩子保不住了嗎?」

  張安世只能沉默。

  朱棣蒼涼道:「哎……老年得子,她受了這樣多的苦,好不容易捱到了現在,不知該有多傷心。」

  張安世道:「其實臣也擔心這個。」

  「你說。」

  張安世道:「娘娘乃至情之人,如今受了這樣的打擊,必然精神不振,再加上……救治的過程中,身子怕也不好,這雙重打擊之下……」

  他沒有說下去,可這意思不明而喻了。

  朱棣背著手,他下意識地點頭,他當然清楚張安世的意思,徐皇后的身體本就不好,再加上喪子之痛,心中鬱郁,這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朱棣便道:「無論如何,你想辦法……拿出一個章程出來,朕……望她……」

  朱棣說到此處,突然變得溫柔起來:「朕望她好好的。」

  「咳咳……」

  一聲清咳,卻是打斷了朱棣和張安世的話。

  張安世和朱棣俱都看向遠處的鳳榻。

  「陛下,臣妾有一言。」徐皇后突然說話了。

  原來她根本沒有睡,之所以『睡下』,是害怕朱棣擔心,實則從張安世入殿,到與朱棣的嘀咕,她都聽了一清二楚。

  朱棣便忙上前道:「怎麼了?」

  榻上的徐皇后朝張安世招手,她坐起,靠著墊枕,凝視著張安世道:「張卿家,孩子能保住嗎?」

  她問得極認真,朱棣在旁看著,臉色驟然之間變得難看起來。

  朱棣是最了解徐皇后的,徐皇后是個極有主見的人,平日裡都說朱棣脾氣倔,可一旦徐皇后打定了某些主意,便是朱棣也拗不過她。

  張安世忙低頭,不敢去看徐皇后的眼睛。

  徐皇后道:「張卿家,你直言,不必有什麼避諱。」

  張安世只好硬著頭皮道:「孩子月份還小……而且……這個時候……已經在腹中有危險了,臣……臣……」

  「也就是說,並非沒有希望?」

  「會有危險。」張安世道:「而且就算能出生,也不能確保……」

  張安世覺得這話很殘忍,他再也說不下去。

  徐皇后閉上了眼睛,沉思片刻,才道:「靜怡現在還好嗎?孩子應該這個時候要生了。」

  張安世點頭。

  「哎,你們是不知道做母親的感受啊,若是靜怡,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張安世只耷拉著腦袋,好像在受訓斥。

  徐皇后接著道:「我早年為陛下生下三個兒子四個女兒,如今……最小的孩子,也都已經長大成人了。如今……又有身孕,許是年紀大的緣故,所以……總覺得這一次懷胎,格外的辛苦。可無論再辛苦,我也沒有抱怨,這是因為,這些日子,我總盼著,能見一見這孩子……」

  朱棣顯得難過,道:「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哎……」

  徐皇后道:「張卿家是有本事的人,倘若……這孩子有一丁點活下來的可能,也請張卿家,不要放棄。」

  她竟一下子伸手,將張安世的手握住,慈和地道:「我希望張卿能體諒我的感受。」

  張安世慌忙道:「是,是。」

  徐皇后隨即鬆開張安世的手,笑了笑道:「張卿是子弟里,最有出息的,所以……該說的我也說啦,終究還是張卿來拿主意吧。」

  張安世道:「臣……臣先去想一個章程來。」

  說著,給了朱棣一個眼神。

  朱棣起身,二人一前一後出了殿。

  一出來,朱棣道:「這是婦人之仁,張卿……」

  張安世道:「陛下……臣……在想……」

  朱棣安靜下來,嘆口氣道:「說罷。」

  張安世道:「臣在想……一旦孩子沒了,娘娘是否能扛得住,歷來……她身子不好,精神也不甚好……」

  朱棣難得的顯得很無力,嘆了口氣道:「那你說怎麼辦?」

  「可能會有一些危險。」張安世道:「而且臣其實也沒太大把握。」

  朱棣微微張眸道:「你為何不早說?」

  張安世道:「陛下自己方才說……」

  朱棣壓壓手,憂心忡忡地道:「你就說幾成把握?」

  「五六成。」張安世道:「不過娘娘的危險,也加了幾成。」

  朱棣凝視著張安世,卻是猶豫不決地:「朕其實現在也拿不定主意……」

  他顯得焦慮。

  於是,虎目顧盼之間,朱棣看到了角落裡,試圖想要隱身的許太醫。

  朱棣道:「你來。」

  「是。」許太醫隱身失敗,嚇得連忙上前,行禮:「臣……」

  朱棣道:「話你聽見了,你以為如何?」

  許太醫道:「臣……臣……」

  朱棣道:「你乃大醫官,連這樣的主意都拿不出嗎?朕要你何用。」

  朱棣一聲大喝。

  許太醫下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這不抱不要緊,一抱,反而讓朱棣繃不住了。

  張安世連忙道:「陛下,算了,算了,這時不是幹這個的時候。」

  朱棣深吸一口氣,道:「那你來想辦法。」

  張安世咬咬牙:「那就試一試吧,若是娘娘當真出了事,大不了……臣來擔罪。」

  朱棣道:「既然你有了決心,那就試一試……」

  他沉默了片刻:「這罪也輪不到你來承擔,教這個鳥人來擔著就好了,有什麼差錯,朕剮了他。」

  朱棣手一指。

  這指頭奇蹟一般,點在許太醫的身上。

  許太醫只覺得眼前一黑。

  「既如此,那麼就要迅速做準備了,陛下……臣……」

  朱棣道:「宮裡的人,都聽你的差遣,還有這些太醫……」

  朱棣頓了頓:「生孩子的事,朕不懂,只好指望你了。」

  張安世道:「是。」

  張安世深吸一口氣,眼下,其實也沒有辦法,那就是提前進行生產。

  而提前生產……至少在這個時代,是很危險的事。

  若在後世,解決辦法很簡單,直接剖腹產就好了。

  可剖腹顯然在這個時代,過於危險,這畢竟不是割闌尾,若是給張安世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其實還是可以一步步在技術上解決的。

  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走另一條路了。

  張安世朝許太醫使了個眼色。

  許太醫還愣在原地。

  張安世咳嗽一聲:「許太醫……」

  許太醫這才回過神,於是,他慌忙跟著張安世,到角落裡。

  「威國公,你真的有辦法嗎?」

  「有一個辦法,有點危險,而且還有一個天大的難題。」張安世道:「就是有點犯忌諱,你想想看,咱們是兩個大男人。」

  許太醫深吸一口氣,而後凝視著張安世道:「這個倒不擔心,威國公,準確的來說,老夫其實也不算男人了。」

  張安世:「……」

  許太醫低著頭道:「老夫……不能人道已經很多年了,你也知道……年紀大了嘛。」

  「可我看你好像才年過四旬。」

  許太醫咳嗽:「我們先不糾結這些,別說了,別說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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