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成說罷,其實就有點後悔了。【,無錯章節閱讀】
不過不是後悔這句話,而是覺得,自己作為大臣,不應該顯得這樣沒有風度。
可此時,話音落下,已是覆水難收,便聽張安世道:「好,那就讓你親眼看看,我是如何運這十石糧食的。」
張安世隨即看向朱棣道:「懇請陛下,讓臣試一試。」
朱棣看了張安世一眼,心裡也生出幾分好奇,頷首道:「准。」
張安世沒有猶豫,道:「二弟、三弟、四弟,隨我來,來人,先去取一輛糧車來,再去取兩匹馬。」
頓了一下,接著道:「還有,給我將我的那馬車給我挪出來。」
張安世說干就干,不給張有成任何反悔的空間。
眾人越看越覺得驚奇。
那胡廣倒是忍不住道:「威國公打算怎麼比?」
張安世便道:「這還不容易?取一輛戶部的糧車,同時用我的馬車來比一比就是,設置一個路線,分別載重不同的糧食,看誰先到達終點。」
賽車……
朱棣不置可否,卻顯得興致勃勃,當然……他心裡還是有一些狐疑的。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朱棣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每一次行軍打仗,最關注的是糧草的問題。許多押運的糧車,他都會抽空去點驗,為的就是確保補給不會中斷。
既然沒有反悔的餘地,這張有成此時倒也生出了好勝之心,忍不住咕噥:「我倒要看看,這世上能有什麼法子,竟可以增加運力。」
他有他的自信,畢竟是戶部官,運糧本就是主要職責,對於運糧的事,自然也都瞭然於胸。
因而,他胸有成竹,卻又道:「威國公既要比,那麼敢問,若是你運不了十石的糧呢?」
張安世立即豪氣地道:「若是運不了,我讓我兄弟朱勇叫你爹!」
遠處,隨駕的武臣朱能正興致勃勃地看著好戲呢,他們這些武臣,本是在另一處廳里用飯,見這裡熱鬧,便都湊過來。
眼看著矛盾極化,張安世和文臣唇槍舌劍,就恨不得要打起來了,朱能正興高采烈,咧嘴樂不可支呢。
可此刻,他臉猛地拉了下來,漲紅了臉,而後深呼吸,終究還是忍住了。
可這時,那得了令正要走的朱勇聽了這話,眉毛一橫,凶神惡煞,眼珠子瞪得有銅鈴那般大,死死地瞪著張有成道:「聽俺大哥說了嗎?要是幹不成,俺叫你爹,你給俺等著。」
這話一出,朱能終於覺得有些忍不了了,抄起袖子就想上。
好在此時,朱棣嚴厲的目光掃過來,朱能終究還是氣餒,只能留在原地,低聲罵罵咧咧。
張有成當然沒有興趣做朱勇的爹,不過雙方都放了狠話,當然也不能示弱,便只冷笑。
許多文臣也都來了興趣,一個個悄無聲息地湊到張有成的身邊,佩服張有成的勇氣。
只是對於張安世的吹噓,他們自是一笑置之的。
若是完全對運糧一無所知的人,可能會相信張安世的話,但凡有一點常識,也不至信了這張安世。
很快,張安世開始拿出了棲霞的輿圖,畫了一個圈。
接著便對張有成道:「不如這樣,就讓這馬車,圍著這展會的宅邸轉一圈,我大致計算過,若是繞一個大圈子,足有兩三里的路。我的車,載重十石糧,你的車,載重一石,且看誰先至終點。」
雖然未必能精準地計算出這馬車的載重量,不過按這樣的方法,大致的載重量卻是可以測出的。
無論如何,張安世都已算是吃了大虧了。
十石糧,便是一千五百斤。
而糧車只需運一百五十斤就夠了。
其實糧車運個三百斤也是足夠的,加上車夫和車上其他的設施,勉強能達到五百斤。
不過……真正的運糧,並非如此,你運三百斤糧出發,一路上人馬也需要吃喝,這糧……只能從載重的糧車裡來。
所以真正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可能這餵馬的草料還有人吃的糧食,就沒了一百多斤了。
正因如此,所以才說只能運一石糧。
可現在,畢竟不可能讓人將糧運到數百里甚至千里之外去,眼下也只能照著張安世的方法來比。
於是張有成點頭道:「如此甚好。」
很快,張安世的馬車,被人拉扯了出來,而後又有人去取來了一輛普通的糧車。
這糧車再普通不過了,全木打造,乃是最平常的兩輪車,張安世讓張有成自行選一個馬夫,張有成倒也不客氣,讓人去請了一個來。
這馬夫一看就很專業,很熟練地給糧車套馬,至於兩匹馬,卻是張安世讓張有成來選,張有成自然選了一個更高大一些的。
另一邊,張安世讓朱勇來負責趕車,這新車出現的時候,張安世就讓朱勇來駕馭,因此朱勇對新車頗為熟悉。
一切準備妥當,兩輛馬車開始裝載糧食。
張安世笑嘻嘻地回頭看百官,道:「諸公之中,還有人……和張員外郎一樣,有興趣來賭一賭的嗎?」
眾人都默然無語。
雖然大家覺得張安世言過其實。
可畢竟是大臣,總不至於為了這等事,和人置氣。
打賭?這像什麼樣子!
張安世便感嘆道:「哎,真是可惜,我還以為我大明的大臣,都有熱血呢。原來遇事就躲,這樣看來,倒是員外郎張有成,有幾分血性。」
眾人:「……」
朱棣算是看出來了,張安世這傢伙,絕對算是挑事精。
此時,只見張安世又道:「若是孔聖人在,曉得他的門生們,一個個只拿他的學問去做敲門磚,就為了牟取一個官身,卻將成仁取義二字,束之高閣,不知會怎麼想。」
「孔聖人啊孔聖人,你睜開眼看看吧,你瞧一瞧你的門下諸生,他們是怎樣將你掛在嘴邊,又如何羞辱你的門楣的。孔聖人,你睜眼看看啊……」
這一下子,許多人開始騷動起來。
說實話,張安世若只是挑釁一下,大家當然置之不理。
可張安世居然把孔聖人搬了出來好一番的陰陽怪氣,這就讓人怒火中燒了。
這就好像對子罵父一樣,簡直就是對著人吐吐沫。
有人忍不住了,昂首站出來:「鄙人監察御史鄺埜,倒也想賭一賭。」
鄺埜這個名字,很是拗口。
不過張安世細細打量他,卻見是一個年輕的大臣,應該才剛剛中試,不過顯然此人運氣不錯,年輕輕就成了御史,將來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這人……似乎有些耳熟。
張安世記得,明英宗的時候,土木堡之變,當時情況萬分緊急,當瓦剌人襲來,便是以英國公張輔,還有當時的兵部尚書鄺埜為首的大臣進行死戰,最終,這二人俱都戰死。
想來,這個鄺埜,就是那戰死在土木堡中的那個兵部尚書了。
張安世之所以對這個人有印象,倒不是因為他熟讀歷史,而是因為以前看育兒類的書籍,其中就有鄺埜的爹鄺子輔育兒的事例,藉以來舉例說明育兒的方法。
這鄺埜從小就沒有母親,因而幾乎是他的父親鄺子輔拉扯大的,父子二人可以說是相依為命。
其中一個事跡,張安世記憶比較深刻,說是鄺埜在刑部任職的時候,曾經寄給父親鄺子輔一件衣服,父親則是回信責備道:「你掌管法律,應當洗雪冤案、解決長期積壓的案件,而不要有愧於你的官職,從哪裡得到這件衣服,竟然用它來玷污我。」封好之後,就交還給了他。
這雖只是一件小事,卻也見這鄺子輔這個人是個嚴父,只是嚴格得有些過了頭。
只是這個時代,大抵屬於教育的典範。
這鄺埜年輕氣盛,現在不過二十歲出頭,再加上他骨子裡,似乎就延續了他的父親的倔強。
此時被張安世一激,他便沒有忍住,挺身而出了。
鄺埜說罷,卻又有一人也站了出來,道:「下官兵部制書令史王文略,倒也想賭一賭。」
這前後就有三人出來,不過其他大臣,雖沒有站出來,卻也是表現出了敵意。
張安世的本意,其實就是想讓這些人記住教訓,藉此再給這展會,做一個GG罷了。
現在卻發現好像玩得有點大,尤其是這鄺埜……這個人倒絕不是壞人,打他的臉,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只是現在,他也騎虎難下了。
於是乾笑著看向朱棣。
朱棣顯然急著等這馬車的載重,卻見張安世還在此和人斗口,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便道:「開始吧。」
「是。」
兩輛馬車,開始裝糧。
新車這邊,張安世讓人拆卸下底盤上頭的車廂,而是採用敞開式的車斗,而後……一袋袋的糧食堆上去。
片刻功夫,這新車上頭,便被糧食堆得如小山一般。
可這一千五百斤糧在上,新車的底盤微微開始下沉,卻似乎還有餘量。
有了彈簧緩衝,再加上鋼鐵打制的底盤,其實不過是一點五噸的貨而已,沉是沉了一些,可畢竟是四個輪,足以分擔這個重量。
至於那一邊的糧車,也已開始裝滿。
朱勇身手敏捷地上了車,提著馬鞭,另一邊的車夫此時也上了糧車。
張安世一聲號令。
許多人只等看笑話,他們從未見過,有車竟敢運載一千多斤糧食,任何糧車,只怕馬拉都拉不動。
可奇怪的事發生了。
隨著朱勇的鞭子落下,這馬徐徐前行,而後……這馬車竟開始動了。
起初動的時候,有些慢,可一旦動起來,居然格外的平滑。
那橡膠的四個車輪在地面上轉動,將大量的震動過濾。
不只如此,轉動的四個車輪,中心的滾珠軸承也開始飛速的轉動起來。
這種設計,幾乎將摩擦所帶來的阻力降到了最低。
以至於,一匹馬的力量,雖是起步時慢了一些,可一旦馬車開始轉動,接下來,這馬便好像閒庭散步一般前行,竟感受不到任何的阻力。
四個車輪所帶來的平衡性,此時也展露的一覽無餘。
朱勇是個狂野派,這馬車一動,他便激動起來,手提著鞭子,卻也不真正地狠狠抽打馬,畢竟是將門之後,對人可能沒有感情,但是對馬卻是有感情的。
因而,他只是輕輕地抽打,馬似乎受到了指令一般,開始加快速度。
而後頭的新車,也開始不斷地轉動起來。
速度……竟開始加快。
反觀那輛糧車,因為採用的乃是木輪,只怕這輪子……卻也在製造時有誤差,再加上車輪的轉軸處,用的是一根大原木,將兩頭貫穿了車輪,再加上用的是兩個車輪,一旦載貨之後,馬車的重心下意識地靠後,如此一來,這馬拉動起來,所帶來的阻力便是越來越大。
當然,對於新車而言,開創最大的就是那滾珠軸承。這種幾乎在後世應用於幾乎所有工業領域,且結構簡單的構件,只要在這上頭,再滴入一些桐油,幾乎可以讓車將阻力降到最低。
朱勇的馬車明顯的越來越快。
因為阻力降到了最低,一旦有了動能,那麼車的慣性便開始出現了,居然還可提速。
過了百丈之後,這新車居然輕而易舉地追上了糧車,再之後,開始迅速地與這糧車拉開了距離,甚至越來越遠的趨勢。
那糧車的車夫,顯然也有些急了,拼命地抽打著馬。
可顯然,這無濟於事,因為他如何抽打,依舊還是掌握著力度,生怕一旦這馬發起性子來,糧車本就不夠穩固,到時只怕連車也要掀翻。
三里的路程,居然很快。
一炷香之後,便見到了朱勇的身影。
卻見他得意洋洋地駕馭著車,隨即,終於將馬車趕到了終點。
至於那糧車……居然還不見蹤影。
而站在此處的人,卻一個個一聲不吭。
朱棣屏著呼吸,眼眸定定地盯著那馬車,心裡已經翻江倒海。
朱能幾個,則是一臉無語地看著耀武揚威,跳下馬車的朱勇。
胡廣與楊榮對視一眼,顯然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震驚。
老成的蹇義和金忠、夏原吉,卻都不約而同的呼吸開始加速。
運輸……運輸……
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
十倍的運量,即便沒有十倍,哪怕是五倍的運量……
這意味著什麼?
張安世這時樂呵呵地大呼了一聲:「贏了,怎麼樣,張員外郎,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張安世看向那張有成三人。
這張有成只覺得腦子發懵,在戶部這麼多年,打死他也不相信,這樣的事竟能發生。
同樣都是馬車,是由馬拉著,可結果……竟全然不同。
他驟然之間,臉色變得蒼白如紙起來,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那鄺埜和王文略二人,也禁不住懵了。
方才是一時沒憋住,現在……
見張安世挑釁的樣子,張有成心內悲憤無比:「罷罷罷……下官無話可說……既如此,那麼自當將頭顱奉上。」
鄺埜也悲憤地道:「願賭服輸。」
連那王文略也稍稍猶豫,最後耷拉著腦袋,道:「下官無話可說,願獻上人頭。」
張安世卻冷笑道:「誰要你們的人頭,你以為我為何要和你們賭?就是要讓你明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們自以為讀了幾本聖賢書,靠著聖賢書,輕輕鬆鬆地牟取到了烏紗帽。便將天下的一切,都踩在腳下,目中無人,也目中無物。張有成,你方才口口聲聲對人說什麼?說這些東西,對天下蒼生有何益?那現在我來問你,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官,又幹了什麼對蒼生有益的事?這天下這麼多貧賤的百姓,可有一人,是因你而填飽肚子?那在貴州剿賊的官兵,可有一人……是因你的挽救,而活下來的?」
張有成這時埋著頭,大氣不能出,他臉憋紅,哪裡還敢還口。
張安世道:「可這天下,恰恰是你和你的同道們,最看不起的這些東西,能夠惠澤百姓,你們可以視若無睹,可以充耳不聞,可今日,這馬車就在眼前,你們定要說,這馬車有何用,不過是奇技淫巧之物罷了……」
朱棣都震驚於張安世今日口才居然頗好,看來只要別人不敢反駁,張安世還是有本事的。
只是朱棣還震驚於這馬車所帶來的作用,此時也沒啥心思聽張安世憤憤不平的質問。
卻又聽張安世道:「可我便告訴你們,這馬車載貨,乃是尋常糧車的十倍,若是早有這樣的馬車,即便貴州缺少馬匹,卻也可以及時將軍糧,送到鎮遠侯顧成的軍營,教將士們可以吃飽喝足,才有氣力剿賊。才不會導致營中譁變,不會發生官軍潰敗。」
「不只如此,馬匹的用量可以大大地減少,而且這人力,也可大大降低。人馬的減少,也就意味著……損耗的降低,從前十個人十匹馬乾的事,一人一馬即可,沿途需要供應十個人和十匹馬的糧食和馬料,現在卻也只需一人一馬的用量。這一來一去,不但有助於大軍剿賊,而且節省了多少民力。你們總是口口聲聲,將蒼生掛在嘴邊,那我來問你,這蒼生上輩子缺了什麼德,成了你們嘴邊的口頭禪?」
「我辦這展覽會,便是希望借用這些,節省民力,可以讓百姓們,不必服這麼多的徭役,用更好的車,取代人力。可到了你們的口裡,卻成了什麼呢?」
一句句質問,讓張有成竟是百口莫辯。
他努力地張了張嘴,卻發現平生所學裡,竟沒有一個典故,可以在此時為自己辯解。
終於,他長嘆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說著,竟是突然一下子,彎腰撿起了一塊石頭。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張安世瞳孔猛地收縮。
張安世立即大呼一聲:「保護陛下,保護陛下啊……」
他口裡雖是大呼,身子卻嗖的一下,躲到了魁梧的朱棣身後。
好在他一向靈活,尤其是對這等事格外的敏感。
不過……那撿起了石頭的張有成,手裡捏著石頭,對於張安世的呼叫,卻是置若罔聞。
他取了石頭,卻是往自己的腦門狠狠一砸。
張安世才長舒了一口氣,卻見許多人,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尤其是朱棣,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只是……那張有成那邊,卻又生變,眾人瞧去,這張有成竟是頭破血流,狠狠一砸,腦子便暈乎乎的,於是砸不下去了,身子晃晃悠悠的,直接昏倒在地。
顯然,應該這不致命。
張安世不禁無語,你還說你張有成不是廢物?連自殺都不專業!
世上哪裡有人可以拿石頭砸死自己的?這一砸,人就暈了,怎麼能死?
不過張安世本就不打算要他的腦袋,因而還是大呼道:「快去救治,止血,去取酒精,還有棲霞的藥,養幾日就好了。」
於是,眾人只好七手八腳地將張有成抬著便走。
至於那鄺埜和王文略二人,眼見張有成已動了手,卻也去尋地上的石頭,接著便迅速地被身邊的其他同僚一下子撲倒在地了。
朱棣見了,不斷皺眉。
鄺埜被人按在地上,卻是努力地昂著頭看向朱棣道:「陛下,臣言而有信,既已許下諾言,豈有背信之理?臣雖不才,信義二字,卻絕不敢忘,季布一諾值千金,臣今日若不死,豈不讓天下人恥笑?即便臣父得知此事,知臣不死,也必責罵。」
這鄺埜聲音嘶啞,說得動情,竟是哭了:「所以懇請陛下,賜臣一死。」
那王文略,也是被人壓得死死的,整個人狼狽不堪,只道:「臣也願死。」
朱棣的臉上,既有高興,又有煩惱。
高興的是這車……待會兒需要好好研究,現在看來,這車的價值,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煩惱的是……怎麼就鬧成了這個樣子。
周遭的大臣們,紛紛都勸:「算了吧,算了吧,方才只是言笑而已。」
「何必如此呢,只是玩笑。」
張安世見此,一時無語,他無法理解這些人為啥是這樣的思維,至於嗎?
我張安世跟人打了這麼多的賭,若是每一次都要實現的話,現在早就萬箭穿心而死了。
自古艱難唯一死,臉皮厚一點算啥。
張安世連忙上前道:「方才是開玩笑的,我只是故意……惹怒你們而已,想讓這馬車製造出更轟動的效果,其實就是打GG,打GG,知道吧?算了,算了,方才的事,我已忘了,你們就當沒有聽說過。你們別死啊,你們若是死了,我會害怕得晚上不敢睡覺的。我膽子小。」
可鄺埜和王文略二人,卻只是嚎啕慟哭,似乎在他們的理解範圍內,既然開了這個口,不死是說不過去的。
再加上那張有成已做了表率,努力推開了壓著他們的人,而後匍匐著,不斷朝朱棣叩首:「請陛下賜死。」
說著,二人不斷地叩首,而且叩得很瓷實,咚咚的響。
張安世這時才更意識到對方是玩真的,臉色大變。
這要是對方真死了,張安世可就算是罪過了。
現在細細想來,自己還是孟浪了,雖然是跟人打賭,可張安世卻忽視了一個問題。
那即是,那些脾氣比較倔的人,往往忍不下這口氣,會挺身而出,和他張安世打賭。
至於張安世真正想弄死的人,一個個狡猾無比,他們雖然心裡罵了張安世一百遍,甚至無論張安世弄出什麼,他們依舊還帶著所謂讀書人傲慢,可恰恰是這種人,他們往往是絕不會挺身站出來的。
張安世於是可憐巴巴地看向朱棣,希望朱棣能給他解圍。
朱棣瞪他一眼,而後看著地上的二人,溫和地道:「方才卿等開的玩笑,朕也聽了,如張卿所言,不過是玩笑而已,莫非二卿以為,張安世若是輸了,那朱勇真肯喊你們爹嗎?」
「既是打賭,就需雙方都能履行賭約,這張安世既無法履行賭約,二卿何必如此?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吧。」
這時,倒是有宦官急匆匆地跑來道:「陛下,陛下,那張有成……醒了……」
朱棣頷首道:「醒了就好……」
「可他醒了,卻還要尋死……」
朱棣:「……」
此時,眾人都看向張安世,不少人的目光,帶著幾分奚落。
這一下子,真是王八對綠豆,張安世這廝也算是遇到了狠人了。
且看他如何收場。
張安世大為尷尬,於是大呼一聲:「我現在宣布,他們若是敢死,那麼我也履行賭約,我教朱勇給這三人披麻戴孝,在墳頭喊爹。」
來啊,互相傷害啊。
朱勇本是在旁看熱鬧,聽到這裡,虎軀一震,他無法理解大哥的深意,抱著手,歪頭想了老半天,還是覺得這事兒……怎麼越聽越亂。
朱能則是剛剛放下的心,又開始慢慢的提起來,而後,那剛剛才清空的怒氣槽,又開始慢慢的積攢起了怒氣。
此言一出,說實話……其實鄺埜和王文略也開始被繞暈了。
這到底什麼跟什麼?
我們一諾千金,和朱勇認爹有什麼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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