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王者歸來
陳禮只道:「紀綱拿捏了你什麼把柄?」
「我……我……」陳濟深吸一口氣,倒是乾脆利落地道:「貪人財貨,曾指使人,在棲霞殺人越貨。【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陳禮冷笑道:「你堂堂千戶,居然幹這等殺頭的買賣?」
陳濟此時……面如死灰。
可到現在,他已經完全絕望了。
安南侯死了……
是誰殺的?
若是紀綱的話,那麼誰跟紀綱廝混一起,都有可能是亂黨的同謀。
再加上這內千戶所的瘋狂報復,還有張安世的幾個兄弟,他的這些把柄,最多讓他掉腦袋而已。
可繼續這麼下去,就是全家跟著陪葬的啊。
怎麼算,都是把他的把柄老實交代出來划算。
到了現今這個地步,無非是死和死得很慘的區別了,他是聰明人。
於是陳濟又道:「我……我……我有事要奏,這件事……紀綱也有一份……」
「不急。」陳禮道:「你要揭發,還輪不到伱呢,要揭發他的人,多如牛毛,現在……我只問你,你是不是紀綱的同黨?」
陳濟連忙道:「不,不,不是……」
陳禮道:「不是就好。」
他冷冷地看了陳濟一眼,瞥一眼一旁的書吏,書吏早已在旁,拿著木板匆匆寫了供狀,隨即送到了陳濟的面前。
「如何殺人越貨,參與者都有什麼人,你寫來,而後畫押。」
陳濟忍著喪子之痛,如今這堂堂南城千戶所的千戶,卻如卑微的蛆蟲一般,俯首帖耳,乖乖地寫下,而後簽字畫押。
陳禮最後只道:「好自為之吧。」
隨即按著刀,帶著許多的校尉,在不停留的揚長而去。
陳濟這才站了起來,一旁的護衛忙是攙扶他。
陳濟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兒子,悲從心來,嚎啕大哭,等他命人收殮了自己兒子的屍骨,即將要回宅邸的時候,有人匆匆而來道:「千戶,千戶……不好,出事了,出事了……」
陳濟臉色麻木地看著來人。
這校尉匆匆下馬,氣喘吁吁地道:「鎮撫龐瑛……他的宅邸遇襲……被炸了,一家老小……沒有活口。」
聽到這句話,陳濟猛地打了個寒顫。
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好半響後,他才像是緩緩地回過神來。
「他們……他們……」陳濟煞白著臉道:「他們比紀都督還狠哪。」
…………
文樓里。
朱棣與魏國公等人,足足商議了一夜。
其實在商議的過程之中,羽林衛和勇士營已奉旨開始封鎖九門了。
京城各坊從戊時三刻起,各坊宵禁。
一夜過去,天微微露出了曙光。
都督們應命而去。
朱棣神色疲憊到了極點,只是此時,他依舊沒有分毫睡意。
亦失哈小心翼翼地給朱棣上了茶。
朱棣道:「朕本以為是傲鷹,沒想到……這紀綱竟是膽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
亦失哈沒吭聲。
「他怎麼就敢如此……」朱棣的眼裡微微發紅。
「或許……或許……這未必是紀綱所為,那麼……又是誰呢?」
「無論是誰……」朱棣冷笑著道:「現在看來,這錦衣衛已經爛透了。哎……朕該怎麼跟太子交代,怎麼和太子妃交代?」
說著,朱棣緩緩地閉上了眼,掩蓋住了他眼中浮現的悲痛之色。
「陛下歇一歇吧。」亦失哈道。
朱棣搖頭:「朕睡不著,雖是疲憊不堪,可就是睡不著,不親眼將這些蠅營狗苟之輩,統統碎屍萬段,朕便出不了這一口氣。」
「勇士營那邊,已經禁絕了京城和城外的……交通。這些人都是瓮中之鱉,就等陛下一聲令下了。」
這一夜過去,朱棣的頭上多了些許的白髮,他像蒼老了不少,雖不再是乍聽消息的時候歇斯底里的憤怒,可現在……卻更顯陰沉:「要一網打盡,一個不要留,數萬錦衣衛……呵……」
朱棣面帶冷笑。
若是當真刺殺,朱棣當然深信,這絕不可能是紀綱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事先要踩點,要有人刺探行蹤,要有精幹的力量,要確保萬無一失,甚至需要預備隊。
這上上下下,參與的人一定不少。
再聯繫到,此前錦衣衛上下突然形同鐵板一塊,對朱棣而言,這就不是一個紀綱的問題了。
一個紀綱,立即就可以將其處死,可一群紀綱的話,那麼……就要先布下天羅地網,而後慢慢地將這一張網收緊,最後……再一個都不留。
朱棣此時就像當初靖難時一般,還是那個在大帳中運籌帷幄的大將。
只是此時,心中的悲痛,還是難言。
朱棣自責地道:「是朕害死了張安世啊,朕怎麼就這樣糊塗,連皇孫都知道,人不可盲目自大,可朕卻以為,無論任何時候,朕都可以控制局面,把持住這大局。誰曾想……這些人竟是瘋狗,他們如此的有恃無恐,已到了這樣喪心病狂的地步。」
朱棣殺氣騰騰。
亦失哈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低聲道:「陛下……內千戶所和模範營……昨天夜裡……折騰了一夜。」
朱棣道:「這……知道了。」
朱棣突然又道:「朕記得,張安世……他是家中獨子吧。」
「是。」
朱棣的臉色顯得更難看了幾分,幽幽地道:「哎……他的父親就這麼一個獨子,如今……亡故,將來便連祭祀的人都沒有了……從此成了孤魂野鬼……」
朱棣眯著眼,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過了一次,他道:「給張安世過繼一個兒子吧,張家可有遠親嗎?」
「奴婢……可以去查一查。」
朱棣深吸一口氣:「將張家的所有子侄,統統報到朕這兒來,朕親自來選,朕還聽說……他的屍首已是面目全非?」
「是……是……」亦失哈硬著頭皮道。
朱棣嘆道:「風光大葬,不要用侯禮,規格要高,朕看……應當以公爵禮,追封襄國公……陪葬太廟。」
亦失哈道:「闢地有德;甲冑有勞;因事有功;執心克剛;協贊有成;威德服遠曰襄,安南侯生前,任勞任怨,闢地有功,協助陛下,雖是年少,卻是功勳卓著,這襄字,安南侯當得起。」
朱棣想了想,又道:「哎……賜他的姐姐多一些東西吧……庫里的絲綢,美玉,你去好好挑揀一番,都要最好的,太子妃是個實心實意的人,就這麼一個兄弟了,可如今……」
說到此處,朱棣眼眶裡已是濕潤一片,隨即憤恨地道:「入他娘的,好人不長命!」
亦失哈忙不迭地點頭:「奴婢還聽說……那屍首被發現的時候,安南侯他到死,都死死地攥著一部書……」
朱棣微張眼眸道:「什麼書?」
「春秋。」
朱棣嘆道:「春秋大義,讀春秋的人,哪一個不是忠孝之人?你別說了,別再說了。」
看著朱棣悲痛的樣子,亦失哈也忍不住紅了眼眶,默默地點了點頭。
…………
一艘渡船,正徐徐地抵達了棲霞。
只是船上的人沒有下船,卻有人登船而來。
登船的人乃是陳禮,陳禮一宿未睡,臉上盡顯倦色,一雙眼睛卻是帶著神彩。
此時,他正朝船艙中的人行了個禮:「侯爺。」
坐在船艙里的,正是張安世。
張安世嘆了口氣道:「進來說話吧。」
陳禮點頭,彎著腰,進入了烏篷,笑道:「京城裡……已經炸開鍋了,到處都是軍馬,錦衣衛那邊,也亂做了一團。」
「交給你的事,辦了嗎?」張安世道。
陳禮忙道:「都辦妥了,口供,人證,物證都有,這些人……確實是有把柄在紀綱的手裡,不過得知您……您……那啥……之後,便……」
張安世咧嘴笑道:「所以說嘛,他們之所以被紀綱拿捏,是因為他們還有希望,只要我讓他們徹底絕望,紀綱拿捏他們的那點把柄,又算個鳥!」
「之前他們考慮的,是會不會東窗事發的問題。可他們現在要考慮的,就是能不能死得情緒穩定一些的問題了。你說……這能比嗎?」
「對!對!對!」陳禮欽佩地道:「侯爺,您真是神機妙算啊。」
張安世樂了:「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紀綱做的壞事,實在太多了,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不徹底剷除掉他,我心中不安。這樣的人,你只要得罪了他,就不能心懷僥倖,必定要將他斬草除根。」
陳禮小雞啄米似地點著頭道:「對!對!不過……這一詐死,只怕陛下和朝廷那邊……」
說到這個,陳禮苦著臉。
這事鬧得太大了,要是再來詐屍,怎麼收場?
張安世卻是自信滿滿地道:「我早就想好了,你以為……我張安世是省油的燈?呵呵,也不想想,我當初小小年紀,就糊弄人去詐茅……」
張安世猛地頓住,而後道:「實話和你說了吧,我早料到這種情況了。所以,在幹這件事之前,我去找了金忠金部堂。」
「找金部堂?」
張安世道:「我找金部堂求教,除了陪他說說話,就是要引出他的暗示。」
「暗示啥?」
「暗示我詐死啊。」
「那金部堂,他暗示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暗示了沒有,可能有暗示,也可能沒暗示。」
陳禮一臉懵逼:「既然如此,那麼……」
不等陳禮說完,張安世就道:「那麼到時候……若是陛下大喜,我就說這是我不得已而為之,求陛下見諒。若是陛下震怒,我就說,這不怪我,是金部堂暗示我的,我這人老實,覺得金部堂說的在理,便聽了他的主意。」
陳禮道:「可……可金部堂不是也沒怎麼暗示嗎?」
張安世毫不驚慌地道:「你看,我人是去見了金部堂,對吧?這可是許多人親眼所見的。這其二,金部堂這個人,和姚師傅一樣,都是聰明絕頂之人。說難聽點,就是一肚子壞水,知道不?這一點,陛下也是知道的。那你說,陛下會不會相信這事是金部堂暗示我乾的?」
「噢。」陳禮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樣一來,這屎盆子就扣在了金部堂的身上了,而侯爺您事也幹了,責任卻是推卸得一乾二淨。陛下若要嚴懲,也是砍金部堂的腦袋。」
「沒這麼嚴重。」張安世搖頭道:「你把我當什麼人?我這又不是害人,只是拉人下水,詐死的罪不小,多拉幾個人下水,大家把罪一攤,就等於大家都沒罪。金部堂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旦他發現自己可能被拉下水,而且絕無辯駁之理的時候。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姚師傅幾個也一起拉下來,總而言之……就是大家都有罪……最後就是大家都沒罪了。」
陳禮:「……」
陳禮越聽越覺得毛骨悚然,這些人……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黑。
他不由道:「這樣的話,會不會得罪金部堂?我聽人說,金部堂不好惹。」
看著陳禮憂心忡忡的樣子,張安世微笑道:「其實本來我想去得罪姚師傅的,不過姚師傅更雞賊,怕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想來想去,還是金部堂老實一些,他沒有這樣小氣。而且……」
張安世笑著道:「金部堂早就看那紀綱不順眼了,這一次能剷除紀綱,他絕對是樂見其成。即便最終這事栽到了他的頭上,他也樂於讓天下人知道,剷除紀綱,有他的一份功勞。」
陳禮忍不住眼前一亮:「對呀,這紀綱可謂是天怒人怨,誰踩上一腳,都能得一個好名聲,怕是這金部堂面上大怒,心裡樂滋滋的呢。侯爺,我服啦。」
張安世道:「少說這些,還有……那一條線索,在追查了嗎?」
陳禮道:「已經追查到了。」
張安世道:「好的很,既然如此,我們也該去北鎮撫司了。等穩住了北鎮撫司,再去給陛下一個天大的驚喜,教陛下曉得,你陳禮的本事。」
「這得多虧侯爺您栽培,卑下這就去召集人馬。」
張安世微笑道:「不必了,召集什麼人馬?這錦衣衛現在誰說了算,還說不定呢。你帶幾個人,隨我去便是。」
陳禮畢恭畢敬地道:「喏。」
這船一路順水而下,至夫子廟渡口,張安世登上碼頭,很快,便讓人預備了數匹健馬。
這碼頭上,自有兵丁前來盤查,陳禮取了腰牌,只大喝一聲:「內千戶所。」
對方聽罷,立即退開。
隨即,數人上馬,一路往北鎮撫司去。
…………
此時,紀綱已開始召集官校了。
他早已感覺到了不對勁的苗頭。
可越這個時候,越要穩住人心。只有他活生生地在這些人的面前,才能穩住這些人。
一旦讓他們意識到,他可能早給自己安排了後路,或者是隨時可能碎屍萬段,那麼局面就可能一發不可收拾了。
眼下……還有許多事沒有準備妥當。
他便像往日一般,無事人一樣開始主持清早的晨會。
與會之人,一個個如喪考妣。
那鎮撫龐瑛,更是被人攙扶來的,他眼睛已哭腫了,見了他的同知、僉事、千戶們,個個噤若寒蟬。
昨日折騰了一夜,不少人早已是誠惶誠恐,幾乎每一個人都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紀綱冷麵坐在原位。
他的眼眸如刀子一般在眾人的臉上掃過。
而後慢悠悠地道:「本都督聽說……外頭有許多閒言碎語。」
眾人都默不吭聲。
紀綱道:「不要怕,天塌不下來!當初陛下靖難,遭遇了多少危機,不也熬過來了嗎?」
而紀綱卻不知道,就在此時……
張安世幾個正在北鎮撫司前落馬。
門口幾個校尉連忙警惕地上前,冷喝道:「何人?」
張安世一身甲冑,理也不理他們,按刀前闖。
陳禮則怒罵道:「滾開,指揮使僉事張安世大駕。」
此言一出,校尉面面相覷。
卻見張安世雖外頭罩著甲冑,可甲冑裡頭,露出大紅的麒麟衣衣領。
他們努力地辨認,似乎……覺得確實很面熟,和他們印象中的張安世,確實一樣。
於是一個個的連忙誠惶誠恐地後退兩步,而後拜下行禮道:「卑下……」
張安世卻依舊拾階而上,奔著那北鎮撫司正堂而去,對此充耳不聞。
後頭一隊人馬,快步跟上,馬靴踏在地上,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張安世便領著人,到了大堂門前。
這大堂之中,依舊還可傳出紀綱的聲音。
張安世則定了定神,隨即跨檻進去。
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立即引起了紀綱等人不約而同的注意力。
所有人看向張安世。
張安世對此,卻是一副清閒自在的樣子:「晨會?既有晨會,為何不叫我?」
詐屍了!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向張安世,第一個反應,便是汗毛豎起。
人們驚慌失措,有人下意識地後退。
坐在位上的人,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張安世踱步進大堂,四處打量,邊道:「這裡竟還有岳王爺。」
卻見這大堂的牆壁上,張掛著一幅畫,畫中之人,一身戎裝,威嚴無比,正是岳武穆。
張安世到了這畫像面前,站定,行了一個禮。
而他的身後,卻早已傳出無數的竊竊私語。
許多人臉色慘白。
卻見張安世氣定神閒的樣子,等行過了禮,才突然轉身過來。
笑吟吟地掃視過這堂中數十的錦衣衛的高級武官。
陳禮則按刀,緊緊地尾隨在張安世的身後。
「這地方……我看風水不好,殺氣太重。」張安世道:「陰森森的,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又不是亂墳崗,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紀綱坐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張安世,他一雙眼睛,滿是殺氣。
而此時,他已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
張安世沒死…
那麼……這是詐死……
這一下子,便立即令紀綱心中升起了無數的波瀾。
張安世道:「所以依我看,難怪這鬼地方藏污納垢,污穢不堪了。」
官校們越發的慌張,有的人則陷入了深思。
張安世慢慢地踱步到了堂首的位置,那紀綱的座位之上,掛著一張匾額,上書:「忠孝節義。」四字。
張安世道:「忠孝節義?這四個字寫得好。」
紀綱終於陰森森地站了起來,邊道:「張安世,昨日還聽聞你出了事,萬萬沒想到,你竟還活著。」
張安世勾唇一笑道:「我活著……紀都督不高興嗎?」
「高興,高興,本都督高興都來不及呢。」紀綱很努力地笑了笑。
張安世道:「我想應該有許多人不高興。」
紀綱道:「既是張僉事來了,來人,給張僉事加一把椅子,讓他旁聽。」
張安世道:「不必了。」
紀綱道:「怎麼,張僉事要走?」
紀綱心裡已是翻江倒海,可此時,卻還是一副平靜的模樣。
張安世似笑非笑地道:「不,只是不必加椅子了,我看你的椅子就不錯。」
「張安世!」紀綱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他眼裡已掠過了殺念,自他主持錦衣衛,在這北鎮撫司,就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
可此時,張安世突然抬腿起來,就在紀綱猝不及防的時候。
突然……抄起了紀綱案上的筆架,狠狠地便朝紀綱的腦門砸去。
紀綱斷了一個手掌,若是從前,即便是被突然襲擊。卻也未必著張安世的道。
只是此時身體畢竟有所不便,何況實在沒想到張安世敢如此囂張。
於是,這青瓷筆架,瞬間砸中紀綱的額頭,他的額上,頓時高高隆起。
他捂著傷口,後退兩步,厲聲道:「大膽,你區區一個僉事,竟敢對我……來人,來人……」
張安世卻是不急不忙地擱下了筆架。
而後背著手,笑吟吟地看著狼狽的紀綱。
「繼續叫,你繼續叫啊。」
紀綱咬牙道:「來人!」
這堂中,上上下下,人人瑟瑟發抖,無一人敢抬頭仰面,甚至無人敢直視張安世。
張安世眼中毫無懼色,甚至唇邊帶笑,上前一步道:「你的人呢?」
紀綱怒不可遏地道:「立即將張安世拿下,如若不然,家法伺候。」
家法二字,乃錦衣衛內部最令人聞之色變的字眼。
可現在,即便祭出了家法,還是沒有起任何的效果。
每一個人……都只是沉默,臉上只有恐懼。
紀綱想要上前。
而這時,張安世身後的陳禮,卻是猛地將腰間的刀柄鏗鏘一聲,抽出一截,陳禮死死盯著紀綱,仿佛只要紀綱敢有所異動,便立即將他碎屍萬段。
紀綱深吸一口氣,此時,他卻看到,張安世慢悠悠的坐在了他的位上。
坐定,張安世將手輕輕擱在案牘上,隨即,道:「現在,開會!」
簡單明了。
紀綱只覺得這一幕,實在滑稽。
可下一刻。
官校們紛紛站起,行禮。
即便是官比張安世大一級的指揮使同知,亦是俯首帖耳的行禮:「拜見張僉事!」
眾人說罷,一齊拜下。
張安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默不作聲。
而眾人不得張安世的指示,卻個個紋絲不動。
紀綱站在原地,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此時,他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
他意識到……事情可能比想像中要糟糕的多。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
臉色慘然著,嘴角微微勾起,想要發出冷笑。
他想伸手,卻發現,自己抬起的,不過是個斷肢。
這斷肢何其諷刺。
此時,張安世道:「不必多禮。」
「喏。」眾官校齊聲道。
張安世道:「今日我來,召爾等議事,只議一樁事,那便是……」
張安世將手化拳,狠狠的磕在案牘上:「便是紀綱不法之事,錦衣衛乃天子親軍,豈可藏污納垢。」
張安世一面說著,一面在官校們的臉上逡巡。
而後繼續道:「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我這兒,收到了不少事關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罪證,我等都乃親軍,拱衛宮中,效命皇上,乃是理所當然,可有的人,卻藉此機會,培養爪牙,搜刮民財,栽贓構陷,甚至欺君罔上,視國法和綱紀為無物,諸位……我想問問,這樣的人,該怎麼辦。」
張安世說著,突然一笑,對那鎮撫龐英道:「龐鎮撫,你來說說看,該怎麼辦。」
這龐英昨日全家死絕,他心中有萬千的憤恨,可在此刻,見到了張安世,卻早已是膽氣全無,他誠惶誠恐,起身,上前,拜下:「執行家法!」
張安世道:「好一個執行家法!」
紀綱已察覺到自己大難臨頭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龐英,這龐英乃是他的心腹之人,如今……
紀綱此時作困獸之鬥,冷笑道:「張安世,你血口噴人,你……你這是指鹿為馬,哼,依我看,你才是欺君罔上,你所謂的死了,其實不過……」
張安世側目猛地瞥他一眼。
紀綱從張安世的眼裡,看到的卻是一種憐憫。
這種感覺,讓他心中更是憤恨。
卻聽張安世道:「我血口噴人?好啊,來……誰來告訴我,這紀綱……犯了什麼罪,一個個來,誰要是敢污衊紀綱,我決不輕饒,可若是誰敢隱瞞,我今日便立殺他至此地。」
張安世怒喝一聲。
率先有人站出來:「卑下南城千戶所陳濟,有奏。」
陳濟……紀綱看著陳濟站出來,心已跌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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