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晴天霹靂

  第115章 晴天霹靂

  鄧健的臉色有些浮腫,黑眼圈很大,一副縱慾過度……不,不對,他不可能是縱慾過度的樣子。【,無錯章節閱讀】

  可能是睡眠不足吧。

  張安世笑吟吟地道:「再過不久,你就要出海了,我也掛念著這事,鄧公公,咱們是一家人………」

  鄧健艱難地點頭,神情有些木訥。

  張安世隨即像變戲法一般,從懷裡掏出了一迭的紙張來,道:「我有好東西給你,你看這個……這是海外的一些資料,還有這個……這個是海圖,這裡還有水文的一些情況……這裡……這是天下輿圖,此圖可厲害著呢,伱曉得不曉得,咱們從泉州出發,一路過去,繞著走一圈,能回來……還有這個……這是季風和洋流的情況,季風懂不懂,洋流懂不懂?你掌握了這些,在那汪洋大海上,便可事半功倍了,到時候……你照著我這輿圖上走,順洋流和季風而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事,我也要和你好好交代。」

  鄧健看著張安世,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明白,這不是蓄謀已久,他鄧健就真的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了。

  倒是張安世看他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終究不忍心,便道:「我來問你,咱們下西洋,是為了幹啥?」

  「自然是奉旨巡視西洋,招撫西洋諸國。」鄧健有氣無力地道。

  張安世此時變得認真起來,道:「錯了。」

  「什麼?」鄧健詫異地微微皺眉。

  張安世壓低聲音道:「咱們下西洋,是去搞錢。」

  鄧健:「……」

  「錢你懂不懂?」

  鄧健便小雞啄米地點頭:「懂是懂一點。」

  張安世道:「我有一個錦囊,你拿了去,到時拆開就曉得,這裡頭有搞錢的秘方,我實話告訴你,這是我姐夫秘密授意的……」

  張安世很神秘的樣子,左右張望。

  鄧健嚇了一跳:「殿下的密詔?」

  張安世道:「你知道就好,不能和別人說。」

  鄧健狐疑道:「為何殿下不和奴婢交代?」

  張安世便冷笑道:「這些話能亂說的嗎?姐夫可是太子,是儲君,是絕不能口裡談錢的。」

  鄧健聽罷,覺得有理,便點頭道:「不錯,好的,奴婢懂了。」

  「姐夫說了,事情辦不成,你也別回來了。」

  這話顯然很有殺傷力,鄧健打了個寒顫。

  張安世道:「還有一事,那三十船里,有一艘,我會讓人裝上滿滿一船的火藥,你要仔細一些,一定要嚴防明火,知道嗎?」

  整整一船……

  鄧健這回是渾身都抖了一抖。

  這時代的海船運載力是很驚人的。

  這一船是什麼概念……

  張安世又道:「丘松那邊,已經在培訓炮手了,放心,這些你不必管。」

  鄧健直直地看著他道:「咱這聽著……這不是出海,好像是去打劫呢?」

  張安世臉色驟然變了,厲聲道:「胡說八道,我堂堂天朝上國,禮儀之邦,這打劫它叫打劫嗎?何況也沒叫你搶……主要還是做貿易。我們不一樣,不能幹不教而誅那一套,若是我曉得你在外頭真做了強盜,我要罵你的。」

  鄧健:「……」

  下西洋的準備工作很多。

  需要採買大量的物資,還需要招募大量的船員和水手。

  這些事現在倒好辦。

  因為江南的絲綢以及糧食的價格都下跌了不少。

  至於瓷器,價格也下跌了好幾成。

  原因嘛,居然和八股筆談有很大的關係,各地的士紳瘋狂的內卷,大家拿出了存銀,殺的眼睛都紅了。

  如今不少人家存銀告罄,可對於士紳而言,沒了銀子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畢竟他們掌控了土地,只需變賣一些特產和糧食,自然就可以換來銀子了。

  可即便如此,張安世還是花費了足足七萬多兩銀子,採買了大量的物資,三十艘船,幾乎裝載得滿噹噹的。

  至於船員,則僱傭的乃是浙南和浙西,還有福建的山民,原因無他,這些人最狠。

  如果說江西人讀書起來將內捲髮揮到了極致的話。

  那麼這些山民,則是將好勇鬥狠卷到了極致。

  因為人口眾多,可是山陵地帶土地卻是極少,在這等資源匱乏的情況之下,山民們往往以宗族為單位,進行長達數百年的械鬥,而且械鬥的規模很大,無論是亂世還是太平的時候,械鬥也從來沒有休止過。

  常年的械鬥,養成了這裡的男丁們好勇鬥狠和善於抱團的性格,因為不報團和不擅長好勇鬥狠的人,基本上在那種地方已經絕戶了。

  這樣的人恰恰是最適合出海的,一方面在山裡卷的實在太痛苦了,出海找出路謀生對他們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另一方面,這些人夠狠,足夠應付海上的風險。

  張安世上奏上去。

  朱棣看過了奏疏,覺得奇怪,此時他正與徐輝祖下著棋,看過奏疏之後,不發一言地繼續下棋。

  「陛下似乎悶悶不樂。」徐輝祖抬頭看朱棣一眼,關切地道。

  朱棣嘆道:「倒不是悶悶不樂,只是朕在想,為何正常的衛所士卒,張安世不抽調,卻心心念念要在浙西和浙南還有福建招募山民下海。」

  徐輝祖一愣,隨即就道:「山間小民,能應付海中的情況嗎?」

  「是啊。」朱棣狐疑地道:「所以朕才覺得奇怪,這傢伙……不知又是什麼謀劃。」

  徐輝祖道:「聽聞他為陛下掙了不少銀子。」

  朱棣立即翻臉:「這是什麼話,這是賣書,是傳授知識和學問,豈可用金銀來估量?這就好像……中山王當初傳授朕兵法,難道朕能說中山王賣朕行軍布陣之道嗎?」

  徐輝祖臉抽了抽,有話好好說,你說我爹做什麼?

  朱棣隨即又笑著道:「當然,話說回來,銀子是掙了一點,怎麼,你有什麼指教?」

  徐輝祖道:「他年紀也不小了啊。」

  朱棣嘆道:「是啊,朕現在正在猶豫。」

  「陛下在猶豫什麼?」

  朱棣一臉為難地道:「丘福那廝,又來拜求,說是張安世不娶他的女兒,他便茶不思飯不想,只覺得人活著沒什麼意思,朕看他消瘦了不少,心疼他。」

  徐輝祖:「……」

  朱棣看似隨意的樣子看向他道:「對此,你怎麼看?」

  徐輝祖抬頭:「陛下,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吧,就算是買牲口,也不能誰出價高便賣誰,人要講信義。」

  朱棣眼裡掠過了一絲得意,卻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糾結地道:「朕太難了!哎,還是從長計議吧,從長計議的好。再者說了,朕不能將張安世當牲口賣啊,他畢竟是朕的親戚,和朕也稱得上是知己,朕將他當寶貝一樣看待的,朕心疼他。」

  徐輝祖的臉又抽了抽,差一點想將手裡的棋子直接朝朱棣的面門上摔過去,再豪氣地罵一聲入你娘。

  而在這殿外頭。

  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很快又縮了回去。

  而後,這小腦袋的主人就一溜煙地往徐皇后的寢殿跑了。

  「皇嫂,皇嫂,出事啦,出大事啦。」

  皇后徐氏近來身子好了許多,此時正在寢殿裡悠閒地喝著茶,一聽聲音便曉得是伊王朱。

  她輕輕蹙眉,埋怨道:「又怎麼啦,冒冒失失的。」

  伊王朱搖頭晃腦地道:「嫂嫂,皇兄要做王夫人呢。」

  徐氏聽的一頭霧水,皺眉道:「什麼王夫人?你又胡說什麼,待會兒陛下曉得,又要罰你。」

  伊王朱有些害怕,卻又努力地挺起胸膛道:「方才臣弟親耳聽到,陛下對魏國公說,他將張安世當寶貝一樣看,不捨得讓他娶徐家的姑娘,張安世是賈寶玉,徐姑娘便是林妹妹,這壞人好事的,不就是王夫人嗎?我萬萬沒想到啊,皇兄……皇兄能有這樣的壞心思,我不答應他這樣干。」

  徐皇后:「……」

  徐皇后深吸一口氣,沉吟片刻道:」你再去打探。」

  「好嘞。」伊王朱興沖沖的,便又跑了。

  徐皇后側坐著,若有所思,心裡權衡著什麼。

  徐靜怡可是她的親侄女,現在這個樣子,自是非張安世不嫁的。

  據她所知,陛下對這門親事,也一直很是滿意的,卻不知這一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只可惜用不了多久。

  遠處便聽到伊王朱的哀嚎,和朱棣的咆哮:「朕早看見你了,你這混帳東西,你上輩子做賊的嗎?滾蛋!」

  …………

  國子監祭酒胡儼至翰林院公幹,主要是到國史館裡借書。

  今日和以往不一樣。

  以往翰林們聽到胡公來了,一個個都熱情的湊上來,噓寒問暖。

  胡儼的名聲很大,而且學問極好,是翰林們的楷模。

  可今日,國史館的幾個翰林,卻慵懶的樣子,很是敷衍。

  胡儼耐著性子,總算將想要找尋的十幾本書挑中了,於是抱著書,默默地離開。

  背後,有人竊竊私語:「胡公今日……」

  「什麼胡公,分明是投機取巧之輩,只怕是為了入閣,所以才想攀附東宮,如若不然,張安世那小賊,他怎麼就誇得下口?」

  「張安世他不是人……」一說到這個,便有人內心刺痛。

  「我看胡公不像是這樣的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這天下皆知的事,能是誤會嗎?堂堂天下一等一的清流,竟做出這等事,實在是貽笑大方。」

  「或許……可能只是看走了眼。」

  「若是看走眼,那也好不到哪裡去!哼,要嘛是奸,要嘛是愚,這愚人與奸人有什麼分別?」

  偶爾……胡儼總能從一些竊竊私語之中,聽到這些議論,他已習慣了,只能苦笑。

  他還聽說,夏原吉不許有人在戶部提及他胡儼的名字,那夏原吉心眼小,已將胡儼當做奸賊來看待了。

  「老夫……」突的生出來的無名業火,又被澆滅。

  他還能如何呢?跟人解釋嗎?解釋不清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他自認自己也干不出這等事。

  只能默默地承受,假裝聽不見,看不見了。

  他抱著書,此時身子微微有些佝僂。

  一旁,突的有人道:「胡公,我來幫你。」

  胡儼朝那人看去,卻是一個年輕的翰林,這個人他認得,是楊士奇。

  楊士奇一把搶過胡儼的書,抱在手裡,口裡道:「胡公應該帶個文吏來。」

  胡儼苦笑道:「不想勞煩別人罷了。」

  二人其實沒多少交情,所以二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各有心思。

  尤其是楊士奇,他神情有些憔悴,抱著書,思緒又開始飄飛到了九霄雲外。

  卻不知是不是地上有一塊石頭,楊士奇猝不及防的,猛地打了個趔趄。

  整個人隨著書摔在了地上。

  胡儼一看,先攙扶起楊士奇,才彎腰去揀書,一面道:「楊侍講啊,年輕人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啊,老夫瞧你臉色不好,人生在世,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呢?這天底下,哪裡有比自己的身體更緊要的事。」

  楊士奇一臉慚愧的樣子,也跟著揀書,見胡儼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他有些忍不住了,便道:「有一件事,下官想了足足一個多月,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糊塗。」

  胡儼聽罷,露出好為人師的樣子。

  不,他本來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老師。

  胡儼便道:「你說來無妨。」

  楊士奇帶著幾分為難道:「這……這裡說話不方便吧。」

  胡儼笑著道:「你我又非受人矚目的人,能有什麼妨礙呢?」

  說著,他苦笑,要知道,不久之前,即便是閣老,都敬重的稱他一聲胡公。

  楊士奇想了想,便道:「胡公的學問最是淵博,下官想要請教,這聖人教誨之中,讀書人應當如何獲取知識呢?」

  「這個容易。」胡儼奇怪地看了楊士奇一眼,他覺得楊士奇不該問這種稀鬆平常的問題,倒是耐心地道:「《禮記·大學》有言:「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正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

  隨即胡儼又道:「東漢的鄭玄言:所謂的致知,即是事物之來發生,隨人所知習性喜好。不過到了宋時的時候,大儒司馬光又將此知視為』抵禦外物誘惑,而後知曉德行至道』,因而這格物致知,倒不如說是致德行之意。自然老夫對此,倒是與朱熹聖人相同,認為此言應當是窮究事物道理,致使知性通達至極之意。」

  胡儼笑道:「終究還是朱熹聖人更勝一籌,鄭玄所言,倒是頗受東漢和魏晉的玄學影響。司馬光之德行之說,又過於籠統,怕也不足為信。」

  楊士奇低頭,卻依舊愁眉不展的樣子。

  胡儼便奇怪道:「怎麼,老夫回答得不滿意?」

  「不不不。」楊士奇苦笑:「下官聽一人說了一番話,因此近日才愈發的糊塗了。」

  「你說來聽聽。」

  「心即理,知行合一!」

  「哈哈……有趣,有趣。」胡儼笑了笑:「這是何人所言?」

  楊士奇卻是抿唇不語,他不敢說張安世,怕被人笑話。

  胡儼見他不言,便道:「你是入了痴,有時讀書是這樣的,老夫偶爾也會如此,只是許多話,乍聽之下似乎玄而又玄,實際上,其實也不過如此。」

  楊士奇很是真誠地作揖:「多謝胡公開解。」

  「老夫去了,你不必再幫老夫搬書,老夫還沒老到連書都搬不動。」

  「是。」

  胡儼搖搖頭,看著楊士奇,他突然發現,此人倒是頗有幾分意思,就是……人太痴了。

  當下,搬書回了國子監,剛剛在公房落座,書吏便奉來了茶盞。

  茶熱騰騰的,胡儼只捧在手裡,想要慢慢地吹涼。

  可是猛地……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划過。

  心即理……

  知行合一……

  這方才忽視的話,現在猛地湧入心頭,就好像一道閃電,五雷轟頂!

  啪……

  卻在他一顫的功夫,那滾燙的熱茶突然潑灑出來,胡儼猛地一摔,便將茶盞摔下去。

  那茶盞頓時摔了個粉碎。

  飛濺的瓷片,甚至濺至他的臉上,以至他臉上割破了一道口子,瞬間便有血珠冒了出來。

  書吏見狀,大驚失色,慌忙上前要幫胡儼擦拭。

  胡儼卻顧不得疼痛,只愣愣地看著地上的茶盞,突然怒吼道:「走開,走開!」

  書吏,忙道:「學生萬死。」

  「出去,立即出去。」

  「胡公,您不要緊吧。」

  「不要管我!」胡儼厲聲大喝。

  這書吏從未見過胡公發這樣大的火氣,據說當初他被糞坑炸了,也不曾這般。

  書吏縮了縮脖子,只好道:「學生告退。」

  門被書吏關上了。

  胡儼還站在原地,不管臉上已滲出殷紅鮮血的口子。

  也沒有顧得上地上摔了個粉碎的茶盞。

  他猛地,陷入了沉思。

  「心即理……」

  「心即理……」

  口裡呢喃著,他卻是抬頭,看著房梁,時而又低頭,人像無頭蒼蠅一樣,走了幾步,即使被案牘撞到,他也沒理會,又走幾步,卻是碰倒了燈架子。

  哐當,燈架子倒下。

  他沒去攙扶,也不理。

  「不對,不對,不該如此……心若是理……那麼格物致知何解?朱熹聖人怎會錯?不對,不對,一定是哪裡錯了。」他忘我地喃喃自語。

  「假若,假若心即理,那麼知行合一……豈不是……豈不是……」

  猛地,一個又一個念頭湧入心頭。

  他有時渾身顫慄,可很快,卻又恢復了理智,忍不住低聲罵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怎麼可能是如此,絕不可能。」

  他在公房裡關了一夜。

  甚至沒有回家。

  直到次日的時候,書吏來到公房,打開門的時候,大吃一驚。

  只見這公房早已是一片狼藉,摔碎的茶盞,倒下的書架,丟棄得到處都是的書籍,還有潑了一地的墨。

  至於胡儼,此刻卻伏在案牘上,他正認真地翻著書,好像想從某些書中尋求答案的樣子。

  書吏忙上前:「胡公,這是……這是怎麼了。」

  胡儼今日沒有發脾氣,而是很沉默,他眼裡布滿了血絲,用疲憊地眼神看了書吏一眼。

  而後,他突然道:「心即理何解?」

  書吏思索了很久,最終搖頭道:「學生不知道。」

  「知行合一呢?」

  書吏部依舊搖頭,苦笑道:「學生……覺得此意不通。」

  「不通在何處?」

  書吏撓撓頭道:「聖人書里沒有這句話。」

  「哈哈……」胡儼大笑,最後揮揮袖子道:「你下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書吏卻是害怕出事,不敢走。

  而胡儼確實很快就不在乎書吏的存在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虛空,繼續喃喃念著:「此句不通,此句怎麼會不通呢?我看此人學識太淺薄,哎,夏蟲不可語冰啊。」

  書吏:「……」

  其實這也是常理,這一句出現在明朝中葉,振聾發聵的話,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可以領悟的。

  那些門外漢聽了這些話,可能壓根不會注意。

  而像這些書吏,肚子裡有一些墨水的人聽了去,也是一頭霧水。

  讀書更精通一些的,只怕也只是覺得還不錯。

  而到達了楊士奇的層次,則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味了。

  至於胡儼此等大儒中的大儒,這種博覽群書,對諸子百家都有涉獵,同時具有極高的文學造詣之人,這一句話所帶來的衝擊,卻不啻是一個百斤重的火藥包。

  似乎在此刻,一切的事都已不重要了。

  因為這短短一兩言,顛覆了胡儼的整個認知體系。

  他下意識的想要將這番話當做是笑話來看待。

  可是……內心深處,他又一次次的開始推翻了這個可笑的念頭。

  就好像搭積木一樣,這堆積起來的知識城堡,一次次被這句話推翻,而胡儼又拼了命的進行重建。

  推翻的次數越多,重建就變得更令人絕望。

  眼前好像有千重山,他邁步過去了。

  「胡公,胡公……要不要吃點東西。」

  「吃東西?」一臉頹廢的胡儼側目看這書吏。

  隨即搖頭。

  「不吃。」胡儼一面說著,一面卻是站了起來,舉步就走。

  書吏擔心地道:「胡公往哪裡去?」

  「尋找答案。」

  胡儼毫不猶豫地道:「我要去求教。」

  「求教?胡公……不會說笑吧,這天底下,誰有胡公的學問高啊。」

  胡儼聽罷,忍不住冷笑道:「一山還有一山高,你懂個什麼?」

  …………

  胡儼來到了京城的一處宅邸。

  來到這兒的時候,他居然顯得十分的恭謹。

  遞上了自己的名帖,門房進去通報之後,卻又回來:「我家先生說,不見客。」

  胡儼卻沒有邁動步子,依舊站在原地:「請告訴你家先生,有要事來訪,若是他不見,我便不走了。」

  門子奇怪的看了胡儼一眼,卻又飛快去了。

  終於,那門子來過來,道:「請進吧。」

  這是一個尋常的宅院,並不奢華,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就在這麼一個後宅里,卻是一個茅廬,茅廬里似乎坐著一人,用竹帘子隔開。

  裡頭的人很平靜,道:「何事?」

  「有一事請教。」

  「堂堂胡公,也有解不開的疑惑嗎?」這個人似乎笑了起來。

  胡儼苦笑道:「說來慚愧,實在是學業不精。」

  「你說說看吧。」

  胡儼深吸一口氣:「心即理何解?」

  頓了頓,胡儼又道:「知行合一,何解?」

  茅廬里的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胡儼耐心的等待。

  良久茅廬里的人道:「不知道。」

  「先生高才,怎麼會不知道呢,若是連先生都不知道,那麼……」

  茅廬的人突然破口大罵:「入你娘,你好歹毒的心!」

  胡儼:「……」

  這人繼續罵道:「老夫垂垂老矣,沒幾年好活了,一腳踏在棺材裡,應該沒有遺憾的壽終正寢,你來和老夫說這個做什麼?你這是想教老夫不得好死嗎?」

  胡儼:「……」

  「快滾!」

  「先生……」

  然後,胡儼失魂落魄,站起來,垂頭喪氣的走了。

  他身後,那人還在喋喋不休的罵:「入他娘的,這教老夫怎麼活,老夫本還有三五年的壽數,這樣下去,壽數怕要少一半,這狗一般的東西!」

  胡儼:「……」

  …………

  張安世拿了躺椅,讓人制了一柄大傘,躺椅就在大傘之下,又讓人去制了橘子汁,擱在一旁的小几子上,愉快的躺著紋絲不動。

  偶爾,抬頭起來,看一眼遠處正在打地基的巨大建築。

  他的心是充實而愉快的,監工的感覺真好。

  不知是誰成日勸退土木工程,做一個土木精英難道不好嗎?

  唯一美中不足,不過是這裡沒有沙灘罷了。

  一旁,兩個相貌一般的侍女提著熱爐子,天氣有些寒,需要炭爐子取暖。

  張安世道:「瓜來!」

  一邊,張三已削好了一瓣瓜,擱在張安世的嘴邊。

  張安世啃了幾口:「不愧是溫泉附近長出來的瓜啊,味道不錯。」

  ……

  推薦一本書:混在洪武當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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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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