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垂天之翼

  大多數人記憶中的童年總是美好的,那美好的時光讓人即便是到了垂垂老矣的時候,也忍不住從腦海里翻出來,細細品味良久。

  但是沒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無瑕,即便是記憶中的美好,在實際經歷的時候也覺得會有一些不愉快的片段。

  對於姬易而言,他美好的童年也伴隨著一些讓人無法忽略的痛苦,原本這些痛苦已經被姬易埋藏在記憶深處。

  可是在今天,在剛剛回村的第一天,姬易重新回憶起了被藥鼎支配的恐懼。

  「村長爺爺,不是說七個人一起嗎?」

  被老人扒了個精光的姬易在藥鼎中撲騰,一不留神就喝了幾口黑不隆冬,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藥水。

  「你說大藥啊,還沒準備好,早著呢,現在就是讓你提前適應一下。」

  老人看著泡在藥鼎中齜牙咧嘴,臉色脹紅,但是卻沒有爬出來的姬易,笑呵呵地回應道。

  「有必要適應嗎?我覺得我可以直接上。」

  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被扔進藥鼎中的姬易有些蛋疼。

  「不要以為吃了幾顆所謂的龍虎金丹,就覺得自己行了,你還差得遠呢,現在不提前適應一下,到時候可就直接脹得你皮開肉綻了。」

  老人說著,走到宮殿角落的石台上,拿出一柄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小錘,從有丈許寬的玉盒中取出一根閃爍著盈盈華光的銀角。

  然後姬易就眼睜睜地看著老村長用手中的小槌將這根銀角,一寸寸敲碎,碾成顆粒樣的碎末,接著又拿玉罐收集起來,傾倒到他的藥鼎裡面。

  在粉末被傾倒進鼎中的一瞬間,便有銀色的華光沖霄而上,直至大殿穹頂才開始逐漸收斂,最後歸於平常,不見異象。

  「嘶!」

  而在這變化發生的過程中,姬易的臉色也變化了。

  原本這鼎中藥水雖然已經超過了普通水的蒸發溫度,但是以姬易的體質而言,他扛得住,也就是相當於普通人泡溫泉而已

  但是當這銀角碾成的碎末倒進藥鼎後,姬易就感覺身上就像是有萬千螞蟻爬過一樣,酥癢難忍,緊隨而至的便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不過即便是如此難受,如此痛苦,姬易也沒有從鼎中跳出來,因為他能夠感受到,隨著藥水順著毛孔滲入身體,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體魄正在緩緩變強。

  「村長,爺爺,你剛剛丟進來的是什麼東西?」

  異常難受的姬易伸手緊緊地扒著藥鼎的邊緣,在他那極致痛苦下迸發出的千斤力抓握之下,這尊不知是何材質的三足兩耳鼎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形。

  「一頭雜血睚眥的角而已!」

  老人以極為平淡的語氣回應到,他此時又在背對著姬易,拿著手中的小棒槌,對著一根大得有點不像話的骨頭敲敲打打。

  「現在大荒變化這麼大的嗎?連龍種都開始出沒了。」

  姬易咬著牙齒,幾乎可以說是一字一頓的說完了。他感覺自己如果不再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會被活生生地疼暈過去。

  「是比以前危險了,不過還應付得來,不然你爹他們也不會出去幫忙了。」

  說話間,老人起身將處理好的材料倒進要藥鼎中,藥鼎再一次升騰起一片紅光,然後復歸平靜,而姬易感覺更痛了。

  「這又是什麼?」

  「一截蛇骨而已!」

  老人的語氣依舊平淡,他打量著在藥鼎中艱難忍受的姬易,然後點點頭,

  「應該還可以再加幾種。」

  「還有?」

  姬易感覺自己臉上的表情應該很崩壞,因為即便是他記憶中的藥浴,也沒有現在這般痛苦。

  「很多呢,這些年村里在大荒獵取了不少好東西,雖然你這些年不在村里,但是你該得的那份都給你留著呢。」

  「可以分開,作為幾次藥浴!」姬易咬著牙齒,提出自己的建議。

  「這些事情老頭子都替你想好了,你安安心心泡就行了,不用操心,已經給你分開了,在大藥準備好之前,你至少要來我這裡泡七次藥浴。」

  「七次?不用這樣吧,可以把部分藥浴往後挪挪,等我泡了大藥。」

  「那這些藥浴就對你沒用了。」

  老人搖搖頭,姬易頓時就不說話了,只是眼睜睜的看著老人就像是熬湯一樣,不停的往藥鼎裡面加入各種材料。

  大凶之骨,龍獸鱗角,芝草龍蘭……在外界足以讓識貨之人為之癲狂的材料,就像是不要錢一樣往他的藥鼎裡面扔。

  姬易痛並快樂,他不知道忍耐了多久,只知道外面的天色黑暗的時候,那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與舒麻感才逐漸消退。

  而這股感覺消退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讓人感覺飄飄欲仙的舒暢感,扛過了痛苦的姬易,在這深入靈魂的舒暢感中迷失了,雙眼迷離,隨即便緩緩睡去。

  「這孩子!」

  看著飄在藥鼎中的姬易,老村長笑了笑,沒說什麼,只是又往藥鼎下方多加了幾塊黑木,讓那幽藍火焰燒得更旺一些。

  而此時久違地進入睡眠狀態的姬易,不知因何進入到了光怪陸離的幻夢之中。

  飄渺雲霧縈繞周身,半夢半醒間的姬易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的自由歡暢,他於雲天之間翱翔,在風中起舞,所過之處,雲霧繚繞。

  昂——

  歡快興奮間,姬易發出一聲長吟,龐大的雙翼輕輕煽動,狂風激盪,身軀落下,頓時,蒼茫大地印入眼帘,巍峨群山,聳入雲霄,蒼勁雄渾,群山之間,大河滔滔,綿延十萬里,不見盡頭。

  方圓十萬里山川,盡收眼底,天地萬物,盡在身下,天之高,地之遠,讓翱翔於其中的姬易,只感覺亢奮得難以抑制。

  可當他再一次發出一聲長吟之時,那蒼茫大地與無垠蒼天頓時片片破碎,無窮無盡的水氣瀰漫而來,最後化作大海。

  嗚~

  神志依舊不是很清晰的姬易感覺自己似乎落入海中,化成了一條大魚,浪濤拍擊在自己的身上,猶如驚濤拍岸,發出陣陣雷霆轟鳴之聲。

  他仰望著那片似乎很熟悉的蒼天,心中有一股不甘,他覺得自己不該在海中,而是應該翱翔於九天之上,他於海中騰躍,於是便有垂天之翼於兩側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