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我人出現在了港城郊區一間剛開業不久的咖啡館裡。
.....
可能是郊區的原因,也可能現在是上班時間,咖啡館裡的客人並不多,看上去有些冷清。
來到十三號位前,我終於見到了讓無數道上大佬聞風喪膽的罪惡克星。
賀飛是一個身材很魁梧,留著平頭,國字臉,眼神很明亮的中年男人。
他穿著一件暗黃色的棉麻外套,這件外套的袖口以及領口處都有明顯的破損,能看出來,這件外套他應該穿很多年了。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來,他的作風很樸素。
我見過的紅道人物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治安員,在衣物穿著方面,也沒有這麼寒磣過。
雖然對賀飛的第一印象有很多,但在以後的歲月里,每當想起他這個人,我的第一感覺不是他簡樸的穿著,不是他有著播音員一樣音色的聲音,也不是他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性格,而是他明亮的眼睛。
他的這種明亮非常的罕見,就像少年的眼神一樣,清澈、透亮沒有一絲雜念。
當然,這也是他問心無愧的一種體現。
我當時就很好奇,他一個快五十歲的中年大叔了,怎麼還能有這麼明亮純粹的眼神呢?
好不可思議的說。
當時的我不知道,也不理解。
也是到了後來我才明白,他的眼神之所以能異於其他人的明亮,是因為他的心裡有光,他的眼裡有光。
而這束光的名字就叫信仰。
......
「我沒想到你能來。」
賀飛保持了最基本的禮貌,他站起了身,但並沒有伸出手,看著我,淡淡說了一句。
「我也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
我主動伸出了手,笑著說道。
賀飛猶豫了一下,然後也伸出了手。
不過沒有和我握手,而是指著對面的凳子,道,「坐吧!」
我也不覺尷尬,像賀飛這種人物,不和我握手簡直太正常了。
當下我便坐了下來,並向服務生要了一杯黑珍珠。
賀飛的話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我的話肯定是發自肺腑的。
我是真沒想到賀飛會給我打電話。
聽到賀飛自報家門的瞬間,我整個人都是呆滯的狀態。
隨著通話的繼續,得知賀飛的最終目的後,我更懵逼了。
掛了電話後,我還向楊梅感慨來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公安局長竟然給流氓當伴娘了。
不止我,連楊梅也覺得不可思議,賀飛主動打來電話也就算了,竟然還請我喝咖啡?!
然後,她建議我不要赴約,說可能是一個陷阱。
她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賀飛何許人也?
大名鼎鼎的罪惡克星、青天代言人啊!
而我呢?
罪惡的代表,流氓本氓。
他會給我打電話,還請我喝咖啡?
請我去局裡喝茶還差不多。
但我最終還是決定赴約。
原因也很簡單,賀飛已經沒有請我喝茶的權利了,而且,我對他很是好奇。
很想知道,像他這樣不願同流合污的人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然後,我撇下光著屁股的楊梅,穿上衣服就趕過來了。
......
「是不是很好奇我會給你打電話?」
我不置可否,淡淡道,「剛開始很好奇,不過現在已經不好奇了。」
賀飛笑了一下,「你知道答案了?」
我也笑了一下,「你得先說出來,然後我才能知道答案對不對。」
賀飛很爽快,徑直問道,「那封信是你給我的吧?」
果然如此。
除了這個原因,我還真找不出他約我出來的其他理由了。
畢竟我們的咖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什麼信?」
我一如既往的裝瘋賣傻。
雖然賀飛抓壞蛋是一把好手,但在一些陰謀手段上,他還是有點嫩。
賀飛先是一愣,然後冷哼一聲,「人確實不可貌相,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城府卻是如此老道!我就是很好奇,你為什麼要把那封信給我,而不是給其他人。」
我哈哈一笑,「賀局,咱聊點其他的行嗎?你經常來這家喝咖啡嗎?」
賀飛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然後說道,「你放心好了,這裡安全的很,不用擔心監聽什麼的。」
我保持微笑說道,「我來的目的就是和您交個朋友聊聊天,咱們就聊些大家都聽得懂的日常好嗎?太高深的東西就不要再說了。」
賀飛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道,「一些人跟我說,金水來是栽在了你手上,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我真的很好奇,你這麼年輕,是怎麼擁有這麼一顆無比冷靜又謹慎的腦袋的?」
我默默喝了一口咖啡,眼中的笑意也漸漸斂了起來。
我想好了,他要是還這麼冥頑不化,我就起身走人。
他已經不是我們的審判閻王了,哪怕到其他地方當市長,我也沒有怕他的理由。
不過,賀飛接下來的一番話,算是讓我打消了不歡而散的念頭。
「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清閒下來,要是我老婆在跟前,她肯定會羨慕你的,因為我還沒有跟她喝過咖啡呢!」
我笑了一下,道,「這個簡單,要不我接嫂子去?讓你們兩口子好好浪漫一下。」
賀飛擺擺手,「算了,她還在清溪呢,雖然口口聲聲說我沒有做過浪漫的事,哪天我真要浪漫一次,她指定會埋怨我亂花錢。」
亂花錢.......
這三個字讓我不由對賀飛升起一抹敬意。
他都已經到了這種高度了,還會缺錢嗎?
但凡他點一下頭,就有人上杆子去他家裡送錢。
別說他了,就連鐵雄志偉這樣的小隊長,那也是身家百萬的主。
我實在是沒有想到,能從賀飛嘴裡聽出如此......接地氣的詞彙。
「跟著你,嫂子是吃苦了。」
我不輕不重的打趣了一句。
賀飛面露一絲苦笑,然後端起白開喝了一口,嘆氣道,「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了,結婚這些年,我忙著工作的事,家裡的事基本上從來沒過問過,孩子出生的時候,我在指揮抗洪工作,到了第三天我才回去。」
「孩子生病,上學,老人過生日,家裡的親戚走動,也都是她一個人操持的。有時候,我還會給她帶來工作上的壓力......不瞞不說,有個黑老大為了報復我,派人一刀捅在了她的肚子上,要不是有好心人及時送她去醫院,她連命都沒了。現在她的肚子上有兩個疤,一個是迎接新生命的疤,另一個,是差點終結她生命的疤。」
聽了這些話,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老人常說,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自我進入道上以來,可見過的好人還真是寥寥。
可能也是環境的原因,我身邊都是一些逐利好財的人。
為了錢,他們可以不要尊嚴,不要身體,甚至都可以不要命。
尤其是步入中年,知道錢的重要性後,更容易動搖自己堅持多年的原則。
像賀飛老婆這樣的人,絕對算是鳳毛麟角了。
怪不得賀飛能做到百毒不侵,原來他家裡就有療傷聖藥。
同時,我也感到了人格的渺小,和他們兩口子相比,真是有著螢蟲和皓月的區別。
當下我端起咖啡,笑道,「請允許我敬嫂子一杯,也希望我下輩子能娶一個這樣的賢妻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