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梧桐里
江潯堅持認為,有梧桐樹的地方才是上海,此時正是秋風蕭瑟的時節,梧桐樹的葉子卻仍在枝頭搖曳。
「梧桐里,好名字,其實我真應該早早就來拜訪的。」江潯手提兩盒點心,與李媛媛一起下了計程車,漫步在梧桐里的街頭,一邊走,他一邊體會著雨果的心思。
他來到上海,碰到了李媛媛飾演的斯黛拉,兩人一起炒瑪金,噢,就是炒期貨,什麼黃豆,咖啡,鋼鐵,外匯,看中什麼就炒什麼————·
雨果每次把絲黛拉送回家,絲黛拉只讓他送到弄堂口,可是雨果知道,那廂的洋房不是絲黛拉家。
「怕什麼?無非就是房子小一點破一點咯?人窮一點咯?你以為我會笨到不見你家就誤認為你是豪門?」
嗯,今天的拜訪是雨果提過幾次的,雖然張獻老師沒寫,可是江潯想,他是真真正正地走了弄堂的。
江潯緊了緊風衣的領口,上海這地方冷起來也不象北方,不是那種乾冷,而是帶著潮潮的濕冷他打量著這段弄堂,這裡是上海真正的弄堂,與豫園與城隍廟一街之隔,梧桐里,他記得二十多年以後這裡才開始動遷,真正的寸土寸金,不是不想拆,是拆不起。
「什麼時候把這裡的房子賣掉才好。」李媛媛見他打量著這裡,笑道,「可是一起住了多年的老街坊們又捨不得。」
「千萬不要賣的,這裡的地皮將來很貴的。」江潯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道,「如果非要賣,賣給我,我要買,有多少買多少。」
李媛媛笑了,「你是沒有在這裡住過,你不了解。」
「那你是沒有見到我住的地方,你也不了解。」江潯笑著回應道。
他住的那個地方與這裡也差不多,可是他放眼望去,這裡的各個院落卻很是狹窄,每個院落里堆滿了煤球、自行車等物事,狹小的空間僅容轉身,不象東廠胡同那樣寬散「李阿姨。」李媛媛笑著跟鄰居打著招呼,又很不自然地看看身後提著兩盒點心的江潯。
穿著薄薄毛衣的鄰居自然把目光放在了江潯身上,「男朋友伐?」
「這是我的生意夥伴。」李媛媛也在體會著絲黛拉的心境,「寶島來的,他叫·———」雨果。」
江潯笑了,在戲裡,他的外號是叫作「燒鵝」的,可是絲黛拉可能嫌太難聽,非要叫他「雨果」。
「儂不是在賓館當服務員嗎,現在做生意啦?」
在李阿姨羨慕和驚訝的目光中上樓,江潯就看看這位上海阿姨,也不知賀子壯從哪找來的演員現在,上海的阿姨審慎地打量著江潯,看得江潯都不自了。
李媛媛臉紅,「姆媽,來客人了。」她輕聲朝樓上喊道,「這裡窄,你小心一些。」正說著,
江潯的頭就碰了一下,他抬頭看看碰到自己的籃子,裡面不知放著什麼物事,更不知是誰家的,只能自己輕輕揉揉腦袋。
「讓儂小心些的呀,」李媛媛笑了,忍不住伸出手來想給他揉一揉,又看到鄰居異樣的目光,
只能把手縮回去,「你這個寶島人,還生得蠻高大的——」
二人拾級而上,身後卻傳來鄰居的悄聲議論。
「是外地人呀。」
「對啊,沒聽圖囡說是寶島人。」
「我們上海因圖怎麼能找寶島人呢?」
他們用是的上海話,可是江潯聽得很明白,嗯,雨果會計較嗎?
不會,他走遍了歐洲,父母離異,他從沒有自己的家。
這樣的人——」」有點象《公關小姐》里的高翔,可是他一直在流浪,倒有點象吉普賽人,看慣世間冷暖,也會洞察世事人心。
所以,他的表情一定是玩世不恭的,或許還會象《飄》中的白瑞德一樣,戲謔譏諷地著著所有的人和事..·—·
李媛媛家的門已經打開,一個打扮得乾淨利落的中年婦女已是笑盈盈地站在門口,「這位就是————」你好,你好,歡迎到家裡作客。」
「阿姨你好。」江潯也笑著點頭示意。
「快,快,屋裡坐。」李家姆媽很熱情。
李家家裡很是狹窄,靠窗的地方是一張小桌子,下面是床,估計平時是收起來的,客人來了才放得開來,權當客廳用。
地方雖然狹窄,但是勝在收拾得乾淨利落,桌上一台三五牌的台鐘,看來就是這個家裡的奢侈品。
以前老一輩上海人結婚,除了四十八條腿的家具和手錶、縫紉機、自行車外,有三五牌台鐘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當時憑券供應,有錢也買不到,
透過窗外,能看到和平飯店的影子,此時黃埔江邊還沒有後世那麼多的高樓。
「怎麼稱呼你·—」李家阿姨看看李媛媛。
「叫他雨果好了呀——」
「那你的名字——」·上海名字,不是英文名字。」江潯也笑著看著李媛媛。
在戲裡,李媛媛飾演的絲黛拉只是讓雨果喊她絲黛拉,其實她有中文名字的,叫作小芳。
「這些日子你很照顧小芳,我們全家很感謝的,前些日子,她炒瑪金虧了個底朝天,幸虧有你,來,吃茶,吃糖。」姆媽很熱情,從模樣上看,這位四十多歲的女演員,與李媛媛一樣,都是那種秀氣的模樣。
「阿姨,不用忙的,我們坐會就走。」江潯站了起來謙讓著。
上海百姓人家總常儲備一些待客的糖果乾點之類的東西,這些食品,連小孩子都知道是請客人的,絕對碰不得,但可以在招待客人時嘗一點。
而清茶一杯待客,對老派上海人來講,也是十分不滿足的。有客來,清茶一杯之外,怎麼著都要裝一隻盆子出來。
江潯接過李媛媛遞過的糖來,笑道,「是絲黛拉一直在幫我的忙,要說麻煩還是應該我說。「
樓上在謙讓,樓下的鄰居也沒有閒著,弄堂的過道里,三三兩兩湊到一起,談論著江潯。
「」..—-,以前李家先生大概蠻賺得動的,剛搬來的時候,臨時去她屋裡廂,照樣端出兩隻盆子,一隻糖果一隻鴨盹肝,一甜一咸。那點糖果考究來,全部是偉多利的貨色———」
「現在李家日腳就不如從前,緊多了。上禮拜家裡有客人,端出的一盆糖,糖紙都粘牢剝也剝不開,也不曉得放了多少辰光了·———」
鄰居們的議論江潯卻聽不到,他只聽到李家姆媽客氣地問他,「雨果先生,你是從寶島來啊?
「對,我媽媽是上海出生的,很好奇,來到長相跟我一樣的人中間,會是什麼感覺?」
「那好呀,我們是自己人。」李家姆媽讚嘆道。
嗯,老上海人不大會親愛金額後世上海人那樣開口就問對方企業公司待遇如何?工鈿多少?獎金多少———禮數還在。
「那這個樣子,小芳陪雨果先生講話,中午就在這裡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