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人藝，我來了

  第435章 人藝，我來了

  1991年，7月。

  昨夜的一場大雨下得透徹，清晨時暑氣全無，陽光透過碧綠的樹葉灑下斑駁的舊影，天穹之上，幾聲鴿哨悠然迴蕩在耳畔。

  一輛公交車慢悠悠停在了人藝的那棵大槐樹下，又慢悠悠地開走了。

  徐帆、陳小藝、江珊、龔麗君、何冰、胡軍、王斑-—-還有江潯，看著眼前的人藝，熟悉而又陌生。

  從今天起，他們不再是中戲的學生，而是這座戲劇殿堂的正式的一員了。

  「這，就是人藝？」王斑自言自語道。

  看著他裝十三的樣子，聽著這跟街上市井俚語毫不搭話的話劇腔，幾位女同學都不屑地撇撇嘴「這，就是人藝？」胡軍仿佛沒有注意到幾位女同學的表情，緊接著也來了這麼一句。

  「這，就是———」江潯還要說，傳達室的大爺出來了，「裝什麼蒜，快進來吧，於院、夏院、

  蘇院都等著你們呢。」

  哦，一聽這兒，一行人立馬夾起尾巴，提著行李拖著箱子，乖乖地走了進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單位，有人一待就是一輩子？

  江潯看著立在天空中的「首都劇場」四個大字，一下放下手裡的行李，「人藝，我來了。」

  何冰幾人正有說有笑在前面走著呢，一回頭，江潯就跟站在舞台上似的，「裝什麼蒜————」他抬腳踢江潯的屁股，沒想到江潯靈活地躲開了，他站立不穩，差點劈叉，惹得幾位女同學又是一陣嬌笑·——

  不過，讓他們這麼一鬧騰，大學四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藝，此時竟有些陌生。

  其實，從進門到現在，他們看到了很多熟人，在四世同堂里飾演大赤包的李婉芬，西遊記里飾演鎮元大仙吳桂苓，還有沙和尚閻懷禮···

  「上班了，正式過來戳大杆來了？」走進樓里，梁冠華冷不丁不知從哪冒了出來，看著他們大包小卷的樣子，忍不住就開起玩笑。

  「嗯，你還不幫個忙，一個個跟搬家似的—.」在西遊記女兒國飾演太師的楊桂香愣是接過幾個女生手裡的行李，要親自把他們送行政處去。

  嗯，江潯站在整容鏡前，鏡子裡的小伙子長相清秀，氣質清雅-———

  「嘿，潯子，別瞎臭美了——-——」江潯一扭頭，差點跟人撞了個滿懷，「你踩著丹丹姐的腳了。」正主還沒說話，一旁的何冰就先起來。

  江潯一下笑了，「你笑什麼，我長得有那麼可樂嗎？」宋丹丹一臉嚴肅，可是馬上就樂了，「走吧，人藝建院以來最帥的小伙子———」

  大傢伙都樂了，人藝的演員是不怎麼漂亮帥氣，但是帥氣漂亮的還真不一定能進得來。

  「哎，你們介紹信拿了嗎？」走到行政處門口，江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行人趕緊渾身上下尋摸著。

  「進來吧，都認識，找著找不著都成。」行政處的老馬笑著站起來，還熱情地給幾人泡茶，又拿出職工登記表讓幾人填寫。

  好嘛，每人拿著鋼筆都填得很認真，比填高考志願書還認真。

  檢測完視力，老馬又把他們送到了人事處，人事處長是位老阿姨，語氣很溫柔，就象家常一樣，「希望你們來到人藝要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全心全意演戲，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幾個人答應著，臉色都很是莊重，

  從人事處出來，何冰的汗都出來了，再一瞅，工會主席張秋春正笑呵呵地看著他們呢。

  「胡軍，班長，何冰，支書，嗯，小龔，雷雨里的繁漪———-你們來，我們人藝又有了新鮮血液，——進了人藝就是一家人了，都說說吧，有什麼困難沒有？有就儘管說出來。」

  困難？

  好象沒有什麼困難，剛從校門裡走出來，都懷揣著一大把的理想與憧憬，誰還會有困難啊？

  「嗯，張主席，我，我家是外地的，我想解決單身問題————」

  「我們，除了江珊、何冰都是外地的，我們也想解決單身問題-—.」李洪濤年齡最大，可是這話說出來，一點不臉紅。

  張秋春笑了，「這事好辦，我都替你們想好了，人藝四樓集體宿舍，都有你們一個床位。」

  哦，大家都鬆了口氣，人藝的住房緊張，人所共知，可是領導還是想到大家前面去了。

  此時的單身問題，不是要領導給介紹對象找愛人，就是解決住宿問題，全北平城，住房都很緊張。

  大家笑呵呵都站了起來，大學住了四年集體宿舍，再住幾年也沒什麼，可是不知，什麼時候能跟院裡那些個青年演員一樣，搬出這集體宿舍啊？

  「領導，我們的工資————.」何冰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嗯，人事處沒說吧，」張秋春一愣，卻又笑道，「年輕演員不定級，你們每人都一樣，每月九十九塊錢。」

  就差一塊錢就能拿一百塊錢了，一路上，李洪濤就跟何冰討論著這一塊錢，不過，總算是能拿工資了，這就是上班了啊。

  「這是我們院裡新來的同志，這是胡軍，何冰———.唉，不用我介紹了吧———」

  張秋春親自把他們送到四樓，丁志誠、吳剛、王剛————-早笑嘻嘻地接過他們的行李。

  「張主席，都認識，」吳剛笑得熱情，「您就把他們交給我，保證餓不著他們——」

  「潯子，到我那屋，我那屋還空著一床—」丁志誠接過江潯的行李，愣是把他拉到了他那屋，屋裡還是那兩張木床，還有一木桌，衣服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這屋啊，吳剛搬出去跟岳秀清過小日子去了，以後就是咱哥們的天下。」他幫著江潯把鋪蓋卷鋪開，又笑著走到門口，看著掛在門後的掛曆，「今天可是一值得紀念的日子，七月十三，你們來人藝的第一天，晚上給你們接風。」

  晚上的飯還早，中午也得吃飯。

  每人到食堂買了飯票，吃完飯回到自己宿舍休息，可是每個人都沒睡著。

  院裡有演員隊，有舞美處，有創作室—他們大差不差都能分到演員隊。

  下午，老演員金雅琴給年輕演員上課，她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八七年《紅樓夢》中，她飾演過賈璉的乳母趙。

  」—-絲襪怎麼脫，旗袍怎麼脫，怎麼吐煙圈，怎麼端起杯子喝水，就要把女性的柔美，誇張地表演到極致，全身的每個關節都要做到吸引人———.」

  今兒她講的是日出里的陳白露，台下，楊立新、梁冠華、宋丹丹、鄭天瑋、岳秀清、吳剛、高冬平、丁志誠、陳小藝、何冰、徐帆、龔麗君————-都在聽著。

  「潯子，於院找你呢。」江潯也在聽，正聽得入神，冷不丁行政處的老馬拍拍他的肩膀。

  「嗯，江潯是吧·——

  江潯站起來的時候，金雅琴阿姨一下瞅住了他，「怎麼，你想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