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將進酒,杯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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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將進酒,杯莫停

  「這酒不能涼,也不能熱,要微溫——---那樣酒的香味和酸、甜味才能達到平衡。」

  哦,江潯認真地聽著,這似乎跟拍戲沒有半點關係。

  「嗯,馮子平酒量肯定不小,也就是說善飲,怎麼才能善飲?」

  哦,江潯一聽這話,這還是在講戲啊。

  都說謝導的酒量是酒仙,那肯定有真傳。

  「江潯,你看,第一,端杯穩;第二,雙眉平;第三,下口深。」

  一杯黃酒頃刻下肚,嗯,他儼然是品酒的老手了。

  此時沒有導演了,倒象是兩個酒徒在切酒藝。

  「我跟你們於院長也喝過酒-」謝晉三杯酒下肚,興致越發高起來,「那還是在紹興。」

  在紹興拍《秋瑾》時,他多次邀李准、于是之到咸亨酒店,嚼茴香豆,喝老酒。

  「那才真叫夠味呢」。

  咸亨酒店那幅「小店名氣大,老酒醉人多」便是李酒興酣暢之時的手筆。

  緊接著,于是之慷慨揮墨,寫下「上大人孔乙己高朋滿座,化三千七十士玉壺生春」的對聯。

  「我啊,頭上戴著烏氈帽,嘴裡抿著老酒,就這樣看著他們。」

  「對,您是舉杯長嘯,不知今夕何夕了。」

  對對對,謝晉激賞,他人已微了,在醇厚的酒香里,周身暖熱起來,冬日的寒氣便慢慢散了。

  江潯又舉起一杯來,謝晉也不示弱,兩人一齊喝下,江潯就搖了搖罈子。

  「今晚酒管夠,」謝晉臉色微,豪放地揮手,「你得拿出馮子平的樣子來讓我看看。」

  哦,江潯笑了,「那您得跟我說說您怎麼拍電影的。」

  這個謝導當然願意說,江潯也願意聽。

  他說起來,他在紹興拍《舞台姐妹》,應邀赴宴,十個人陪他喝酒,竟喝倒了六個,紹興酒廠的廠長看得連連叫絕,

  他在湖南拍《芙蓉鎮》,每餐不離酒,有一頓喝了足足六斤。

  《高山下的花環》兩位主演遲遲沒有物色好,他急得連酒也幾乎不碰了;而等到他終於盼到「梁三喜」和「靳開來」,心情大好,開了一壇紹興酒,要叫所有人都喝上幾口。

  在異國他鄉拍電影,常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最後的貴族》亦是如此。在美國取景,一個美元要成兩半花,還要看人眼色。有一次,他忍不住對劇組發了脾氣,事後又慚愧:誤傷了許多人。

  老畢叫他拿出一瓶茅台酒來,喊大家一起飲著,眾人也就消氣了。

  江潯長嘆。

  從影五十餘年,謝晉導演遇到的麻煩、闖過的難關不計其數,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刻便尤為珍貴。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無數個面臨巨大壓力的時刻,他喝了酒,便能好受一些。

  他,這一輩子都沒離開酒!

  看著這位知名大導演談笑風生,江潯看看打開的第三壇酒,再看看他臉上透出紅暈,「謝導,你喝醉了。」

  可是這一句話,卻讓謝普清醒過來,「我沒醉,年輕時能喝八斤黃酒,小潯子,我知道北平人總這麼喊人,你再開一壇,我們一人一壇-——」

  江潯自恃年輕,卻也沒有體會過這女兒紅的後勁,第三壇酒到了一半,他就感覺自己笑得有些傻了。

  謝普導演則倚在床上,不說話,就是衝著他笑。

  嗯,他想洗把臉,摘下鐵絲上的毛巾,用熱水泡過擰乾,就遞給謝導。

  謝普接過來,胡亂地擦著臉,又扔給江潯,江潯再轉頭,謝導已是沉沉睡去。

  江潯自己也擦了把臉,醉意已上涌,他現在只想像馮子平一樣,睡覺。

  可是看一眼謝普的酒壺,他又拿在手裡把玩。

  武珍年到底還是不放心他們,帶著鄭爽呂涼過來的時候,江潯正把毛巾掛在鐵絲上。

  「江潯,你用的哪條毛巾?」武珍年的表情怪怪的。

  「哦,綠的—————」江潯有些糊塗。

  「哎呀,你們倆啊————」武珍年笑了。

  兩條色彩鮮明的毛巾是謝導的愛人給他備下的一一紅的洗臉,綠的擦腳。

  啊江潯跟跟跎跎而出,醉了,他感覺是真醉了。

  醉了卻不難受,只感覺腳底發輕,身子飄飄的,夜風吹來,這種感覺就更加厲害了。

  嗯,他看看手裡的酒壺,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馮子平應該酷愛李白的詩吧,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馮子平,馮子平,將進酒,杯莫停。」江潯去後院牽了馬,返身跨了上去。

  晚上,瞅著十一點多了,古城的街上沒人了,月色下,一人,一馬,一影,

  穿梭在斑駁明暗的時空中。

  駕白馬在大街上歡實地跑著,「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江潯一邊大聲地吟誦,一邊又掏出酒壺。

  「你,停下,停下———」

  「說你呢,騎馬的,好嘛,我眼花了,怎麼還穿著古代的衣服—————」

  燈光中,幾輛自行車就把江潯圍了起來,兩支手電就照到了他的臉上,

  「大晚上不睡覺,幹嘛呢?」

  「這不是睡不著,出來溜溜馬。」江潯用手遮擋著臉,手電筒的燈光太亮,

  讓他睜不開眼。

  「嘿,小伙子看著不象壞人啊,我們還以為是騎馬作案呢。」一年長的公安仔細打量著江潯,又看看他下的白馬。

  「現在播公關小姐呢,哪有什麼案子?」另一小年輕的小公安笑道,「我看你怎麼面熟呢·——你,你是不是就是高翔?」

  江潯感覺自己的眼睛真的睜不開了,十幾隻手電筒的燈光就打在了他的臉上。

  「我是,我是——」

  嘿,公安們都樂嘍,得,晚上巡邏也看不上公關小姐,看看高翔也成啊。

  可是這白馬,高翔怎麼變成了這樣子————

  「我不是高翔了,我現在是是馮子平。」江潯舉起酒壺,又喝了一口。

  年老的公安重新挎上自行車,「得,我知道您現在是馮子平,不是高翔了,

  您騎您的,就當我們沒看見,再見一

  高翔,不,馮子平同志!」

  馮子平?

  是我?我是!

  江潯舉起手中的酒壺,「紹興花雕,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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