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的眼裡只有你
晚上,江潯真是喝大了,食堂里的宴席結束,大家感覺不過癮,就又跑到楊立新家裡,結果,丁志誠、吳剛和江潯直接躺在了人家楊立新的床上,打著酣睡睡了半天,才讓岳秀清把三人給請走。
醉意朦朧來到人藝四樓宿舍,江潯醉得也不知是哪了,看到一床上沒人,直接就撲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他還是在老藝術家的練嗓聲中醒來的,沒辦法,大學三年的晨功,早已把他的生物鐘給固定好了。
「導演,魯導,今兒我得請個假-—-—-」江潯看看同樣一臉醉意朦朧從樓上下來的丁志誠,「對,學校今兒考試,我就請半天假—·
渴望十六年的拍攝地在西山,中途也不能有車回來接他,這請半天跟請一天沒有什麼區別。
「考試,昨兒怎麼沒聽你說,喝這麼多酒能成嗎?」丁志誠打了個酒嗝,自己都給自己熏著了。
「成,怎麼不成,走,喝點稀粥去,胃裡燒得難受。」江潯拉著丁志誠就往外走,樓上就傳來吳剛的喊聲,「你們等等我———·
「大爺,十個門丁肉餅,六糖油餅,再來三碗疙瘩湯———-油餅加糖。」
進入早餐店,油味、香味和蔥花爆鍋味兒撲面而來,這裡的疙瘩湯,喝起來很香、很濃、很黏、很稠,正適合喝了酒的胃。
「潯子,身上還有酒味呢,昨晚喝了多少—————」早餐店的大爺也是山東人可是還是象北平人一樣稱呼江潯為潯子。
「我也不知道——」
昨晚喝到最後,江潯只記得那一茶杯的白酒都是一口悶,標準的山東人的喝法。
「我現在燒得難受—..」吳剛皺著眉喝了幾口疙瘩湯,熱熱的流食流進胃裡,這才感覺好受一點。
「潯子,你又進組了———」吳剛乾脆端起碗來,小口小口地喝著。
「嗯———」江潯拿起筷子,油餅兒在老北平早點中算是最普通的一種了,但這多加了糖的油餅兒好吃。
瞅著一張油餅上面多了一層深色的「糖面兒」,江潯剛要夾起,丁志誠就搶先了一步,「說吧,今兒幹嘛去?」
「不是考試嗎?」江潯沒辦法,只能吃肉餅。
肉餅大小勻稱,薄厚適中,里外刷油,烙熟的肉餅外表近深黃色且酥軟,吃在嘴裡油香爽口。
「考試你還不急,你早回去臨陣磨槍了———」丁志誠吃著加了糖的油餅,就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是去接楊哲吧,同志,你得知道,你們這個劇組裡有誰呢,還不趕緊臨陣磨槍,且得努力著呢——」
誰?
「李雪健啊。」吳剛和丁志誠瞬間就一個表情了,都有些恨鐵不成鋼似地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弟弟。
「不就是濮哥的戰友,朋友嗎,到濮哥家去玩,濮哥還跟我說,他們當年一起住的地兒·..」江潯快速地喝著疙瘩湯,抓起一油餅就走—·—
他還真是去接楊哲的,楊哲從河北演出回來了,去了大半個月,沒辦法,基層的士兵太熱情了,演出延期了。
她回來,家裡也沒告訴,就給江潯打了一電話。
「潯子都有女朋友了,哎,你的女朋友有著落了嗎?」吳剛笑著看向丁志誠「吃你的飯吧,肉餅也堵不上你的嘴。」丁志誠笑著喝口疙瘩湯,卻見吳剛臉色一沉,「潯子是不是沒付錢?」
「啊-———」丁志誠又笑了,「你還不知道啊,他這人進入角色快,出來也快,他演的那什麼王滬生,也不是個大方的主兒————」
嘿··-這就進入角色了,吳剛嘟一句,早知道不來吃早餐了。
十月的北平,火車站裡又象以前一樣熱鬧喧譁了。
提著籃子的,拿著袋子的,扶老攜小,來去匆匆,大廳里熙熙攘攘,人潮洶湧。
不用特意尋找,就看那俊俏的模樣,苗條的身姿,不一樣的氣質,江潯就知道,楊哲回來了。
「這哪,這哪——-——」團里來接站的家屬很多,夫妻相視而笑的,孩子抱住母親的,爸爸看著女兒的-—----在這分別二十幾日後的時刻,大家盡情地釋放著自己的感情。
「楊哲,你家裡人沒來接你?」團里一大姐看著楊哲拎著一大包,卻仍是孤零零一人站著,就熱心道,「要不跟我們一塊走?」
「不了,」楊哲笑著揮揮手,人家夫妻小別正是親熱的時候,她看得出來,「我家裡人等會兒就來了。」
「對,你哥哥有車———-那我們先走了。」
文工團的演員都離開了,楊哲找了個地兒坐下,從包里拿出一本書來。
江潯輕輕地走近她,越來越近,他已經能看到她雪白的脖頸,如白天鵝一般的脖頸—..也能聞到她身上的氣息。
楊哲恰在此時抬起頭來,人潮洶湧中,他看著她,她也在看著他,他的眼裡只有我,我的眼裡——.——只有你。
足足半分鐘,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突然,兩人都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感覺———」
「你不是說家裡人一會兒就到了嗎?」
———.嗯,你不來,我哥哥就到了——
「那中午吃飯去,吃完飯送你回家,對,有一好消息也有一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接到你了,壞消息就是待會兒就得送你回家———
在這個年代,其實下館子並不是北平老百姓生活的常態。
江潯的手頭很鬆,他也樂意跟喜歡的姑娘一塊吃點好的。
今年下半年,北平城裡滿街飄紅的是川菜館子,又多了一陣陣蒜泥煸香的味道,一家家北平家常菜館子冒出了頭。
東四路口東南角路東,有處小館子叫民芳,是1985年開出來的,專做老北平家常菜。
「扁豆燒排骨、燒帶魚、茄西、牛蘿———」江潯也不看菜單,「再來兩瓶啤酒,喝點吧,給你接風。」
楊哲點頭,她打量著狹窄破爛的飯店,門面不怎麼樣,可是江潯每次帶她來的地方都特好吃。
這樣的飯店,乍一進來一光彩照人的姑娘,立時蓬生輝了,好些人就盯著楊哲看。
「老炮兒,佛爺。」江潯一瞅就知道,這地兒,他們也常在這兒歇腳,老炮兒接受佛爺上供。
就因為這裡做的就是「家常菜」,這也是老炮兒小時候家裡的過年菜。
當年一年到頭的哈喇子和痴痴念念在胡同里冒泡,現在一股腦兒都順到了嘴邊。
於是,一千人等,就每日窩在這個狹窄破爛的飯店裡,當成食堂似的,隔三差五就先招待自己一回。
楊哲的眼裡沒別人,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舞台上,單位和家裡把所有的風雨都給她擋在了外面,她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
「潯子,好吃。」
此時,她的眼裡只有江潯與美食。
牛蘿就是牛肉燒蘿蔔,茄西就是茄子炒西紅柿,但是這味道,比媽媽做得好吃。
「嗯,以後你想吃我們就常來,—嗯,有一消息,我得告訴你,我又進組了。」江潯給楊哲倒了半杯啤酒,下午還要送她回家,他可不敢讓她再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