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充磁

  夏佐對泰森大師的樣貌和體格，有過許多設想

  巨型造物學需要與高溫熔爐打交道，又崇尚半手工半機械臂的煉製方式，這門鍊金學的人一般都會比較壯碩。

  泰森大師很可能和馬爾斯現在的樣子差不多，同樣的高大，肌肉群發達。

  真正見到他後，夏佐內心的驚訝溢於言表。

  泰森大師身高與正常的成年人差不多，身上的肌肉勻稱，沒有馬爾斯那麼誇張。

  他是個光頭，一半的臉是正常的人類肌膚，另一半則是鑲嵌著一顆紅寶石當作眼睛的機械面部。

  機械面部的風格粗狂，銀灰色的金屬表面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有類似電路的曲折紋路。

  泰森大師沒對自己的機械面部進行額外的修飾，例如給它覆蓋上一層仿生皮膚，他似乎渾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最讓夏佐震驚的是，這個代替了右半邊臉的機械面部內有乾坤。

  泰森大師在見到水下狙擊槍和水下子彈的時候，機械面部的外殼縮回到了後腦勺里。

  一副覆蓋眼部的鍊金眼鏡從機械面部里伸了出來，兩枚三指厚的透明鏡片罩住了他的左眼和充當右眼的紅寶石。

  機械面部的外殼縮到後腦勺之後，浮現出內部複雜到極致的機械結構，上百根髮絲粗細的元素能量迴路管道，在透明的電晶體里整齊排列。

  四種顏色的元素能量，在能量迴路里飛速閃過，就像是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的指示燈一樣..

  鍊金大腦？

  泰森大師給自己裝了半個鍊金大腦？

  夏佐一時間陷入愣神。

  上一世和眼下的這個世界，都對人類大腦有過深入研究。

  二者在某一方面達成了一致：

  左腦控制邏輯思維（理性），右腦傾向於藝術思維（感性）。

  在鍊金學派里，這一結論來源於上一紀元末尾【血腥與動盪之年】的諸多活體實驗，結論的可信度近乎百分之一百。

  泰森大師把自己的右腦給換成了鍊金大腦，這是不是意味著，他放棄了藝術思維，讓純粹的理性占據了自己的整個腦部，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個莫得感情的鍊金學研究機器？

  這也太瘋狂了吧…

  夏佐咽了下口水。

  馬爾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看嚮導師的鍊金大腦，然後明悟地點了點頭。

  任何人第一次見到泰森大師，都是這個樣子，馬爾斯自己也是如此。

  「這就是你們發明的水下子彈嗎？」泰森大師調整了一下眼鏡的放大比例，兩枚玻璃片向前凸起，變成了兩個玻璃圓錐。

  兩道紅色的射線，從玻璃圓錐頂端射出，落在水下子彈上，從上到下地把水下子彈給掃描了個遍。

  「安東尼式螺紋合金，55級硬度，9x150mm，扁平彈頭，圓弧凹陷…」泰森大師話音平穩地把自己掃描出來的數據說了出來，「上面還附魔了一個快速調整威能大小的水壓疏導法陣。這種設計外觀的子彈，會在水下快速飛行時產生氣泡…」

  泰森大師雖是馬爾斯的導師，但這不是馬爾斯對外透露小組機密的理由。

  事實上，馬爾斯對水下子彈的殺傷原理緘口莫言，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包括他的導師。

  泰森大師一眼就看出了水下子彈的關鍵之處，完全憑藉巨型造物學的造詣，可別忘了，這是一門以力學為基礎的鍊金學，會涉及到氣動力。

  「難道這些氣泡才是水下子彈的威力所在？」泰森大師看向海倫伯格，短暫地思索了一下，能量迴路里的能量光芒飛快閃爍，「壓力差，對嗎？這些氣泡內部的壓力與水壓之間，有著明顯的壓力差。」

  「沒錯，大師。」海倫伯格含笑點了點頭，伸手按在夏佐的肩膀上拍了拍，「是夏佐發現了超空泡。」

  夏佐謙虛地說道，「我是從組長的研究筆記里找的答案，光憑我一個人沒辦法製作出水下子彈，我只是提出了一個構想。」

  泰森大師抱起膀子，「不錯的小伙子，我聽說馬爾斯提起過你，一個痴迷於鍊金學的星夜學府學生。我喜歡心思單純的鍊金師。」

  他把鍊金眼鏡塞回到機械面部里，「我想體驗一下水下子彈的威力。」

  海倫伯格一點頭，端起水下狙擊槍放到對方面前，「隨時可以射擊，大師。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場地。」

  泰森大師卻搖搖手說道，「不是由我來射擊，而是向我射擊。我想感受壓力差。」

  夏佐一愣，和海倫伯格面面相覷。

  馬爾斯對導師的性格和鍊金仿生人體最為了解了，他在一旁說道，「泰森大師沒問題的，他能在壓力差面前自保。」

  「哦好的，我這就安排。」海倫伯格推了下眼鏡，放下水下狙擊槍，走到操控台旁，用珊瑚喇叭和實戰訓練場裡的組員們說道：

  「休伯侖，你先回來吧，待會兒由你來操控戰鬥傀儡。丹妮爾、勞麗，把魔物們收回來…」

  組員們聽到組長的話語，知道情況出現了一些變化，但都沒多問什麼，各個都謹遵組長的指示行動起來。

  「泰森大師，我得確定一下，您是想用您的軀體來承受水下子彈的威力嗎？」海倫伯格不確定地問道，「需不需要我為您準備一具戰鬥傀儡？」

  「你沒有理解錯，海倫伯格。」泰森大師淡定地說道：

  「我不打算穿戴潛水服，也不會用戰鬥傀儡的感官系統來傳達疼痛。

  「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給我自己的感官系統做了些調整，它可以在傳導壓迫感或疼痛的同時，直觀地呈現出一系列數據。稍後你就能明報我這麼做的意義了，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好的，大師。」海倫伯格面露期待地點了點頭。

  休伯侖乘坐潛水室回來了。

  海倫伯格走上前，和他叮囑了幾句，讓他躺到軟沙發上，與自己的戰鬥傀儡進行同步。

  「一切準備就緒。」海倫伯格把泰森大師，帶到了潛水室里，看著步入了海水之中。

  一道朦朧的光芒在泰森大師的身上遊走，然後隱沒到軀體裡。

  這是水壓疏導法術的光芒。

  泰森大師憑藉鍊金大腦的計算能力，動態調整法術威能，始終將周圍的壓力控制在1個大氣壓左右。

  這麼精巧的控制力，讓夏佐對鍊金大腦充滿了興趣，甚至想給自己裝一個…

  「馬爾斯。」夏佐把老學長拉到一旁，盯著在水裡遊動的泰森大師，向對方問道：

  「你的導師，是不是把右半邊的大腦給切除了？這會不會對情感系統造成影響？」

  馬爾斯掩著嘴巴，壓低聲音說道：

  「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夏佐。泰森大師年幼的時候得了重病，腦部出現明顯萎縮。他原本的大腦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大小。

  「在接受過治療後，他把自己的原生大腦安置在左腦顱內，然後在右邊裝上了他自己研發的鍊金大腦。」

  「真是令人欽佩啊。」夏佐由衷地感嘆。

  在先天不足的情況下，還能成為外殿大師，並用鍊金學手段治療自己，泰森大師的經歷堪稱傳奇。

  夏佐想了想，又問道，「外殿大師裡面，給自己安裝鍊金大腦的人多嗎？」

  「嗯」馬爾斯回憶了一下，「這個鍊金仿生裝置需要占據一部分顱內空間。我記得沒幾位裝了鍊金大腦。」

  「鍊金大腦會干擾冥想和冥思嗎？」

  「不會。」馬爾斯搖搖頭。

  「我的導師說，這東西其實叫做【邏輯思維增效裝置】更好一些。

  「它的功能有限，距離真正的人類大腦有很大的差距。

  「除了幫助宿主進行大數運算和速算以外，頂多搭配一些鍊金仿生系統來更簡便地進行研究。比如說帶有鑑定術法陣的視覺系統，就是他右眼上的紅寶石。」

  「聽起來還挺方便的..」夏佐自忖有金手指的輔助，暫時用不上帶有相似功能的鍊金大腦..但這不妨礙他給自己的血素僕從裝一個..

  「有沒有那種不用裝在腦顱內的邏輯思維增效裝置？」夏佐問道。

  「那就是附魔了【邏輯增效】法陣的鍊金道具。」馬爾斯說道，「邏輯增效本身也是一門祝福流派法術，高階法師才能學習。你可以等成為高階法師之後，自己去學習這門法術，或者找位附魔大師，幫你附魔在鍊金道具上。」

  「哦~原來是這樣。」夏佐心生期盼，「等我成為高階法師後，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兩人交談之際，泰森大師的實驗就要開始了。

  他遊動到戰鬥傀儡正前方50米的地方站定。

  休伯侖與戰鬥傀儡同步成功，解開了傀儡背後的槍匣，端起水下狙擊槍指向不遠處的泰森大師。

  「休伯侖，檢查一下降低法陣威能的延遲時間，確保超空泡正面擊中泰森大師。」海倫伯格在操控台前說道。

  「檢查完畢，組長。隨時能夠射擊。」休伯侖回應道。

  「那麼好，倒數5秒激發水下子彈。」

  「5，4，3，2，1，發射！」

  「嘭！」水下子彈出膛了。

  「咻~」子彈拖曳氣泡發出怪響。

  「咚！」水下子彈正中泰森大師的胸膛。一溜煙的氣泡包裹住了他的身影，與攪渾的海水混合在一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氣泡消散，沙塵沉澱。

  泰森大師毫髮無損的出現在原地。

  「哇哦…他是憑藉鍊金軀體擋下的嗎？」夏佐摸著後腦勺感嘆道，「我沒有看到任何法術光芒…」

  「對，是的。」馬爾斯鎮定地說道，「泰森大師用米馬爾合金打造了一層親膚型護甲片，植入到了皮膚底下，代替了一部分脂肪層。你應該知道，米馬爾合金的堅硬級別超過了150級，還具有極高的韌性，是最為稀缺的合金之一。」

  夏佐張了張嘴，很想用「臥槽」兩個字來代表此時的心情，但他把這句上一世的經典語句給憋住了…

  米馬爾合金一般是薄片狀，每平方厘米的價格在1萬聯邦公民積分以上..

  把這玩意裝遍整個身子，至少要十億

  一分價錢一分貨。

  泰森大師憑藉植入皮下的米馬爾合金，硬抗水下子彈掃射都不是問題。

  他在承受了一發射擊後，抬起手掌示意休伯侖等一等。

  他彎下腰，在沙床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彎成直角的水下子彈，用眼部的紅寶石掃描了一下，然後才向休伯侖給出繼續射擊的收拾。

  「嘭嘭嘭」

  一發發水下子彈從槍膛里鑽出來，撞到泰森大師的胸膛上，緊接著被彈進沙床里

  這一番實驗下來，休伯侖至少開了上百槍，泰森大師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海倫伯格，你想諮詢的事情，我已經有了一些思路。」泰森大師回到鍊金室里，直截了當地說道：

  「就如你們見到的一樣，合金可以擋住水下子彈和超空泡，但堅硬等級至少需要120級。

  「沒有研究小組會給戰鬥傀儡裝上這麼好的護具，這是一種純粹的浪費。

  「但他們可以採用另一種方法來應對水下子彈。」

  泰森大師抬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上射出一道電弧，弧光在他的指尖停留，像個乖巧寶寶一樣安穩。

  火系能量與風系能量共振，即可生成電系能量。

  這是很基礎的元素知識。

  在鍊金學領域，也有相當一部分的鍊金道具或裝置，是以電能作為能源的。

  但因為這種能量過於活躍，而且破壞力比較大，偶發的意外很可能傷及性命，所以除非是非它不可，否則不會將電能當作首要能源。

  鍊金學派對電能也有所研究，發現了磁場、正負極和導電性的存在。

  鍊金學派把可以導電或帶有磁性的特性，稱為電系親和。

  正負極分別稱為陽極和陰極。

  磁場的稱呼與科學領域一致，也叫做磁場。

  鍊金學派對電能的研究止步於此。

  就像對動能的探索那樣，鍊金學派針對電能和動能的研究，遠沒有夏佐上一世那麼深入。

  「我從折彎的水下子彈裡面，看到了一些具有電系親和的金屬材料。」泰森大師說道：

  「它們的占比不高。

  「水下子彈整體的電系親和係數也不足以使它受到電磁的影響。」

  海倫伯格點了點頭，「是這樣沒錯。我們在研發水下子彈的時候，特意繞開了具有很強電系親和的金屬材料。」

  泰森大師搓了搓手指，指尖的電弧愈發跳脫了，「那你是否知道，高塔學者曾開發出一種臨時增強電系親和的法術？就是我現在演示的這道【電系親和強化電弧】。它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給原本具有微弱電系親和的金屬材料，賦予極強的電系親和，至少是原先的20倍。」

  海倫伯格的面色一變..

  夏佐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泰森大師的話，聽起來像是給弱磁性材料充磁..

  可這麼一道電弧，想要精準地接觸到快速飛行的水下子彈這可能嗎？

  泰森大師猜到了眾人會誕生這個疑問，主動解釋道：

  「用一道電弧命中一發子彈，確實很困難。但我們為什麼不把它用在一塊本身就帶有很高電系親和的東西上呢？例如，戰鬥傀儡足部的吸附裝置，這上面有幾塊拆裝方便的金屬材料，這些是每一具戰鬥傀儡都有的東西。」

  泰森大師目光一掃，用風之手從置物架上拿來一塊橢圓形的金屬片——它具有強磁力，安裝在前腳掌上。

  泰森大師施放出電弧，落在橢圓形金屬片上，然後把它遞給海倫伯格，「去試試吧。把這塊金屬片放在沙床上，然後朝它的上方射擊，你們會大吃一驚的。」

  海倫伯格小組照做了。

  休伯侖再次與戰鬥傀儡同步，朝著金屬片上方的海水發出一枚水下子彈。

  水下子彈的法陣驟然降低威能，飛行速度下降了，但是超空泡沒有出現！

  夏佐瞬間弄明白了原理！

  是彈頭的飛行姿態出了問題。

  金屬片的強磁場，讓彈頭在飛行時產生了微小的偏差，彈頭後方的弧形凹槽沒能拖曳出氣泡。

  至於這個偏差是什麼…夏佐推測彈頭的不規則翻轉——磁性材料在合金內的分布不均勻，子彈各個部位受磁場的影響不一致，致使彈頭出現了不受控制的翻轉。

  想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有兩個。

  開發出一種不包含任何磁性，也就是電系親和的合金，來當作水下子彈的原材料。

  或者，也可以用一層隔絕磁性的金屬外殼、薄膜或是塗層，來讓水下子彈免疫強磁場的影響。

  這兩個方法…都有些困難，但只要肯鑽研，還是能找到答案的。

  海倫伯格將泰森大師送到盧明頓大廈後，立刻去市區的學府尋找【電系親和強化電弧】的法術典籍，卻被告知這門法術不在可兌換的列表之上——高塔學者沒有將它與鍊金學派共享。

  海倫伯格只好發動人脈，從特殊的途徑搞來了一本合法的法術典籍。

  總之，這次找泰森大師來當顧問，真是找對人了。

  既找到了對抗水下子彈的方法，又發現了水下子彈隱藏的弊病。

  在和晶石遺民打過友誼賽後，海倫伯格小組擁有水下子彈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各個小組都在研究應對水下子彈的方法。

  當他們自信滿滿，打算使用強磁場的時候，殊不知海倫伯格小組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給水下子彈使用了絕對不含有任何電系親和的合金。

  水下子彈將在他們的驚詫中，把他們的戰鬥傀儡撕成廢渣。

  這種反轉的場面，肯定很精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