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只有海知道

  南溪是一個艾歐尼亞人,自小在答祿灣的海邊長大,天生就會一手操控水流的魔法。

  可是,現在諾克薩斯要來攻打艾歐尼亞,敵人的戰艦將在答祿灣登陸。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十三年前的某個夜晚,南溪久久等不回出海捕魚的伊麥,卻等到了披堅執銳的諾克薩斯士兵。

  伊唄讓他躲進水缸里不要動,他操控著魔法利用水中的氣泡呼吸,他的雙耳能在灌水的情況下聽到那些遠方傳來的很細微的聲音。

  他聽到了伊唄與諾克薩斯人言語不通的爭吵,還有伊唄的哭鬧與臨死前的慘叫。

  諾克薩斯人沒有發現躲藏起來的南溪,卻把他的伊麥伊唄全都殺死了。

  所以現在南溪加入了反抗軍,只為了像十年前一樣把諾克薩斯人從這片土地上趕走的。

  與他一樣留守在答祿灣的還有數千名勇士,他們已經把這個漁村里原本的居民能疏散的都疏散了,剩下的都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天際線出現了一些黑點,那是諾克薩斯的艦隊正在駛向答祿灣。

  一聲貝殼吹響的號角聲傳遍了整個碼頭,沙灘上駐足的數千反抗軍立刻散開,躲到了礁石之後準備伏擊。

  很快,碼頭上只剩下南溪和其餘幾十人了,這些都是水性最好的一些人,最重要的阻擊任務將有這數十個人負責。

  南溪對著身後的數十名赤膊上陣的戰友點點頭,率先跳下腐朽的碼頭,一個猛子扎進了海里。

  剛入海,水溫並不寒冷,南溪如魚兒入水,在海中無比柔軟的抖了幾下腳踝游到了幾米外,以防被後來人砸到。

  緊接著他聽到了撲通撲通的下水聲,就像把切好的魚塊倒進了燒開的熱鍋。

  他睜開了眼,苦鹹的海水會損傷視力,但這些已經無所謂了。他想要多看幾眼粉紅色的珊瑚叢,游曳的各式魚兒,牢牢記住故鄉獨有的美景。

  這裡的海水很清,海床上遍布著巨大的紅色珊瑚林,如果坐在小船上向海底俯視,就會有一種自己好像在紅樹林的上空行舟的錯覺。

  這是他甘願為止犧牲也要守護的美景,而如今他卻不得不親手破壞它——敵人的鮮血將會染紅這片海域,他們的屍體與艦船的殘骸將在海床之上長眠。

  南溪浮上海面,只露出一個腦袋,隨著他跳進海里的那些勇士們也跟著浮了起來,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看著他。

  確認大家都聽得到自己的聲音後,南溪拍了一下水面,從後腰上繫著的皮包里,緩緩取出了一方用蠟封和皮革緊緊裹住的東西。

  一塊拳頭大小的黑水晶,蘊含著非常不穩定且狂躁的能量。

  其餘幾十人也紛紛掏出了一塊黑水晶,但都沒有南溪手中的這一塊大。

  「都沒濕吧,火焰石。」南溪作為示範,輕輕搖晃了一下水晶。

  一道橙色的火光從水晶中心一閃而過,如同被煽動的餘燼。

  「沒問題。」

  「好著呢!」

  其他人搖晃著手中的黑水晶,大部分人手中的火焰石都沒有浸水。

  但凡事總會出現例外。

  「抱歉,我的火焰石不亮了。」一個和南溪年近相仿的青年一臉愧色的說道。

  任憑他怎麼努力搖動手中的火焰石,它都不會發出橙色的光亮,這是用來鑑別火焰石是否還能使用的唯一標準。

  「哎嘿,你放跑了一艘諾克薩斯戰艦,莫大的損失啊。」一個鬍子拉碴的老漁民乾笑一聲。

  青年的臉色立刻漲紅了起來,就跟下方的紅珊瑚一樣血紅。

  「老莫!別笑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南溪直接捧起一把海水濺到老莫的臉上,此時他還在咧嘴大笑,當即就被嗆了一口海水。

  但是對方也不生氣,畢竟這是生命的最後關頭了。

  「一切都是萬靈的安排,把浸水的火焰石給我,然後趕快上岸去吧。」南溪看著青年,眼神中閃過一絲羨艷。

  相仿的年齡,相仿的經歷,但是卻在命運的最後關頭,走向了不同的分岔路。

  「我馬上就到村子裡,找一把魚叉或者鋤頭,回到沙灘上。當不了海底的伏兵我就當岸上的,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當逃兵的!」

  那青年將報廢的水晶放到了南溪的手裡,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然後果斷朝岸邊游去。

  南溪看著他游泳的身姿,嘴唇顫動幾下,好像說了什麼很沉重的話題。

  別再回來了?還是替我好好活下去?

  只有海知道。

  南溪重新用放水的皮革裹好了火焰石,轉頭看向遠處的海面。

  短短的幾分鐘裡,諾克薩斯的軍艦在視野中已經從芝麻大小變成了如同磨盤般大了,再有大概十分鐘,這些軍艦就會靠岸,南溪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游到任務地點,他們不容失敗。

  他打了個手勢,數十名勇士吸足了氧氣,向著海里的茂密珊瑚叢中潛游而去,緊跟著帶頭的南溪。

  在距離敵艦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所有人都分散開來,各自找了一片珊瑚躲藏好。

  因為這裡的海水實在太過清澈,如果沒有找好掩體的話一眼就會發現,那些南溪他們就沒法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了。

  當敵艦距離他們只有五百米遠時,他們紛紛再次掏出水晶,一些人已經開始激發潛能活化水晶。

  南溪沒有著急著去喚醒水晶中狂躁的火焰能量,因為他的魔法天賦比在場所有人都好上很多,其他人需要一分鐘引導的魔法,他幾秒鐘就能完成。

  他透過珊瑚的縫隙,透過清澈的海水,看向那些即將從他頭上航行而過的龐然大物。

  敵人的軍艦有大有小,分為小型護衛艦與大型戰艦。

  最靠前的護衛艦像是一艘來自上一個時代的船,它身上的傷疤也的確見證了歲月的洗禮。

  從艦首雕像前端千沖百折的鐵尖,到艦尾樓吱嘎作響的板壁,數十年的服役留下的瘡疤像蜘蛛網一樣遍布全身。

  饒是南溪這種門外漢也看得出來,這艘護衛艦就快到達報廢的邊緣了,很快就將和他手中浸水的火焰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