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李家

  蘇午和李黑虎、李雄彪兄弟等人配合著,將戲演了全套,安了一眾爺爺奶奶們的心。→

  李黑虎的母親眼看著死屍一般的李雄彪,在眾人配合施展『仙法』以後,忽然長吐出一口氣,接著就慢慢睜開眼睛,醒轉過來,禁不住撲上前去,驚喜不已地號泣了起來。

  祠堂里的眾人頓時亂作一團。

  一番混亂以後,眾人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組長李伯清便讓李雄彪兄弟的妻子,各自把他倆送歸家中,好生將養。

  剩餘人圍著蘇午,又是一通讚賞與感謝。

  此後,奶奶便樂呵呵地領著蘇午也回了自家。

  打今天開始,李家二爺的外孫子,改宗李家,李家又添了一支香火的消息,就在金柳村不脛而走。

  ……

  夜晚。

  油燈火苗微弱,四下黑暗深深。

  老婦人懷裡放著一個笸籮,手裡拿著一副鞋底,笑眯眯地看著蘇午替自己穿針引線,她從蘇午手裡接過穿好的針線,便聽蘇午說道:「天都這麼黑了,這鞋底兒明天再納吧。

  晚上納鞋底子,得多費眼睛啊。」

  「閒著也是閒著,奶奶想多干點兒……」奶奶眼角帶著笑紋,手裡拿著針線,卻不忙著納鞋底,而是看著蘇午,說道,「說起來,豬子今年也十五六了啊。

  一晃眼,都這麼大了。」

  「今天中午,村南邊二條巷張家媳婦到咱家裡來,你知道她來找我幹什麼嗎?」奶奶低下頭去,一邊納著鞋底,一邊同蘇午閒聊著。

  治好李雄彪兄弟以後,這一個白天,蘇午都隨黑儺學習著『儺神金身』、『魈魁秘券』,卻無心留意別家婦人來自家做什麼,他聽到奶奶的問話,隨口答道:「奶奶做的針線活在咱們村是最好的,我看她拿著一件衣服過來了,應該是請奶奶幫忙縫縫針、改改線之類的吧?」

  「明面上是為了這點小事兒。

  暗地裡,人家是專門過來看你哩!」奶奶滿面抑制不住的笑意,抬起頭,手指朝蘇午虛點了一下。

  「看我作甚?

  我以往也常在村里到處跑。

  又不是哪家的黃花大閨女,不會輕易在外拋頭露面。」蘇午皺眉道。

  「還是年輕啊……」奶奶笑著搖了搖頭,又道,「她是帶著不知道哪家不能拋頭露面的閨女的請託來看你啊……

  看看你平時是甚麼樣子的,在家裡是個甚麼樣子。

  看好了,人家才好回去交差。」

  奶奶說到這裡,蘇午便明白她話中之意了,他笑呵呵地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家裡躺著,怕是要叫不知道哪家的黃花大閨女失望了。

  張家媳婦回去肯定得告訴人家,我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懶漢……」

  「哼!

  她敢這麼胡說,壞我大孫兒的名聲,我找她去。」奶奶哼了一聲,故作嚴肅地說了幾句,旋而又笑著道,「大男人眼裡沒那麼多活計,都是踹一腳走兩步的死德性,也都沒那麼多事。

  那張家媳婦在咱家呆了一個下午,我大孫兒雖然在床上歇息著,但該坐鍋燒飯的時候就坐鍋燒飯,把院子也掃得乾乾淨淨,利利亮亮的,半晌還知道來問奶奶渴不渴,餓不餓,這樣的好娃兒哪裡去找啊?

  我看那張家媳婦就對你挺滿意的。→

  你瞧著吧,過不了幾天,就會有媒人上門來啦……」

  一聽到奶奶這般說,蘇午心中頓時有些煩惱,他出聲道:「這事還不急,先看看罷,我才這個年紀,著急成家做甚麼?

  更何況,現下還鬧著饑荒,家裡多一個人,不就多一張吃飯的嘴嗎?

  去哪裡找糧食來供著啊。」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奶奶聽到他的話,愣了愣,嘆口氣道:「確實啊。

  你自幼失恃,你那個爹有也跟沒有一樣,今下改宗李家,便也等同失恃了。

  這樣的家門,從前是沒幾個好人家能看上,願意嫁女兒進來哩……今下倒不同了,只要家裡有點兒餘糧,便都想方設法地往門兒里鑽。

  呵呵,現在人家只是來問問,我還不知道那姑娘家甚麼養,姑娘是誰呢,說這些倒太早了。

  是奶奶太心急了,還想著我活著的時候,就能抱上重孫了,那該多好啊……」

  奶奶慈祥地笑著,說了一陣兒,便忽似想起甚麼一般,又向蘇午問道:「你那個爹去哪裡了?我聽青柳村的人說,王家的宅子整個沒了蹤影,就剩一間堂屋。

  他爹、他娘、他另一個兒子,還有他家請的一個長工,都睡在堂屋裡。

  王煥卻沒了蹤影。」

  蘇午眼神茫然,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當時見兩個叔叔受了重傷,我和黑虎也不敢耽擱,救了人就跑了,他家連院子都沒了?這得遭了多邪門的事情?」

  「他雖然待你不好,但畢竟是你的親爹。」奶奶嘆了口氣,「你可不能做子殺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啊,那是要遭天譴的,要是被官府知道了,得千萬萬剮的!」

  「奶奶,你說到哪裡去了?」

  「哎,奶奶只是提醒你,莫要一時犯傻。

  就算,就算你真殺了他,奶奶也唯有替你瞞著!

  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叫厲詭弄走殺死了,那倒也挺好的……」

  油燈下,祖孫二人輕聲細語地閒聊了一陣。

  老人家看著孫兒守在油燈邊,已經哈欠連天的模樣,便笑了笑,收起了那副鞋底,把針線歸置好,慢悠悠起身,拿起旁邊的拐杖:「天兒也晚啦,奶奶也困了,回去睡覺了。

  豬子,你也早點睡吧。

  這幾天沒事,你好好休息休息。」

  「奶奶,我送送您!」

  ……

  子時已近,月上中天。

  黃土崗子上遍地荒草枯藤,野樹叢生。

  月光從天中傾瀉而下,被樹木枝丫阻隔著,在地上投下潦草的樹影。

  一身爛瘡、臉色慘白的王煥蹲坐在一棵枯樹下,身前站著兩個少年人,正是今名為『李飛熊』的蘇午,以及李黑虎。

  前者身形瘦高、後者身材高壯,站在虛弱無比的王煥跟前,便叫王煥心裡頭髮憷。

  他仰著頭,通紅的眼珠子瞪著蘇午,聲色俱厲地道:「豬子,我可是你的爹,你要對你爹作甚麼?大夜裡的,你把我待到這野林子裡想幹什麼?

  你要做那『子殺父』之事?

  做這種事,是要遭天譴的!

  我現在給你磕個頭,老天爺都得打幾道雷下來,劈死你!

  你莫被李家人給騙了,我是你親爹……」

  蘇午笑了笑,搖了搖頭,開口打斷王煥的話:「你早就不要豬子了,豬子和你兩清了,我今下就是李家的人,和你沒甚麼瓜葛。

  況且,我把你帶到這裡來,也不是為了殺你。

  你放一百個心罷。」

  王煥此下頗有精神,完全不像是身染重疫的人該有的狀態,但他臉上、脖頸上、手背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盡皆長滿了黑斑爛瘡,又分明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如今,蘇午暫時封住了他體內到處流竄的疫氣詭韻,保全了他的生命力。

  但此法終究只是權益之際,一旦他離蘇午太遠,疫氣詭韻不再受八識心王壓制,就會迅猛爆發,直接就會令他身陷極端痛苦之中,當場斃命!

  他還不知道王家宅院裡此後發生了什麼。

  以為當下自己是甦醒了又昏迷過去,還處在那個『詭敲門』的晚上。

  今下聽到蘇午聲稱不會害他性命,他稍稍放心,低沉道:「從前確實是我虧欠你許多,今時你救了我這一命,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

  不會再把你改宗到李家門下了……」

  這話未說完,又被李黑虎嗤笑一聲打斷:「呸!

  你說話真不要臉,好似豬子在我們李家,我們多虐待他了一樣!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不是個爹樣子,幹的事情是不是當爹的該幹的事情——你身上沾染了這麼重的疫病,當爹的不說叫兒子躲開,還一個勁地想叫兒子搭上自己的命來救你。

  他救了你,你就一句以後會好好待他就完啦?

  這就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