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金丹(1/2)

  潑天大火焚燒著空無一物的虛空,那看似空無一物的虛空,卻在這薪火焚煉下,飄散出一縷縷青煙。

  隨著青煙散去,黃土也自虛空中撲簌簌落下。

  ——那血觀音像雖被蘇午以雷霆長矛炸碎,但有另一種黃土塵灰卻在無形中瀰漫在了虛空之中。

  王傳貞在臨走之前,亦不過留下手段,企圖謀害蘇午等眾,令蘇午也染上那般『觀音土病』,好在蘇午心中早有警醒,瞬息間爆發出熊熊薪火,焚燒去了那些黃土中的詭異特質。

  蘇午如樓塔一般聳立的身形頃刻間恢復原狀。

  散發出百千條紫紅手臂的劫影,一瞬間在他腳下鋪陳開來,隱於黑暗中,變得無影無形。

  泠泠月光從天邊傾落而下,照在他的身上,卻未在他腳下顯化出一絲一毫的影子。

  他目視前方——

  先前在黑暗裡乍然聳立起的、一座座綿延不絕的高聳牌坊,此下盡已消失無蹤,黑暗沉凝如鐵。

  「若真正走進那座牌坊里,會發現什麼?

  牌坊里有什麼?

  人文始源,福澤社稷……女媧摶土造人、五色土……

  牌坊之後,莫非能看到『女媧』的實形?

  假若『王傳貞』所言不假,其真是由女媧以五色土捏造化生的,那她是人還是詭?

  以及,為何在崑崙海曾經乾枯支流、河道上才有生長的『生死草』,會有緩解『觀音土病』的效果?若此病亦是因『女媧』而出現在某地的話,此病該名為『女媧黃土病』。

  女媧黃土病,為何能為崑崙海滋養灌溉的地域上生長出來的『生死草』紓解?

  二者之間有甚麼牽連?

  關於崑崙之中的神靈傳說,出現頻率最多的即是那位『西王母』。」

  蘇午腦海中念頭紛轉。

  念及崑崙『西王母』之傳說,他又想到了那鬼靈芝上的腳印,以及師父躺在棺槨里,身上蓋著的那床壽被上,繡畫的『西王母宴樂圖』。→

  這諸般困惑,他當下皆無從驗證。

  如今他唯一能確定的幾點,一是『王傳貞』實力必不如他,否則也不必在面對他時就時刻躲避,想著藉機逃遁了。但王傳貞身上的怪譎之處,絕對在荒級以上。

  她最大的怪譎,即是她似人又似詭。

  其二,王傳貞實力雖不如他,但是王傳貞有引來疑似『女媧』力量的本領,那巍巍牌坊即是這種力量的體現。

  蘇午的劫影手臂,根本無法伸入那牌坊之中。

  每當他嘗試將劫影探入牌坊之時,內心就升起極端恐怖感、危險感!

  其三、『王守節』最開始時,或許還是個正常人。

  或許在她和馬幫東主真正走進那座牌坊以後,一切才發生了變化。

  又或許,她自身已經暗藏變化的根源,只是一直等到她走過那座牌坊後,這變化終於被觸發了出來,於是王守節漸漸轉變成了『王傳貞』。

  其四,王傳貞雖可能是被女媧以五色土捏造出來,但『女媧黃土病』於她而言,極可能亦是一種負擔。

  不然她不會在意『收魂米』,對收魂米的功效這般上心。

  ——蘇午由此推測,那『七葉生死草』或許對王傳貞亦是無用,因為歷史在最終給出了答案——現實里,王傳貞不斷汲取『陰喜脈祖師』的力量,結合著被收魂米塑造出來的怨偶的怨氣,轉變為怨火——陰喜脈祖師極可能在當下模擬時間裡,開始於川滇藏等地活動,即便沒有蘇午的出現,王傳貞亦可能在偶然間結識了對方,進而成為對方身上最大的寄生蟲!

  「日後須尋找機會,尋得陰喜脈祖師,與之儘早接觸。

  灶王神教『六正脈』,皆自『人初大灶』處接續的薪火,而人初大灶,來自於『灶神』。→

  若能找到陰喜脈祖師,或許能見到『人初大灶』,進而與『灶神』產生接觸。

  ——自『六正脈』以後的百千年時間裡,再無人能從人初大灶、乃至親自從灶神手中傳得火種,直至自身跟隨玄照『走陰』,在陰間埋下『詭差』之時,珠兒於偶然之間獲得了從灶神身上脫落的黑火。

  那般黑火,也可看做是一種火種。

  只是此般火種,似乎無從傳續於後輩。」

  蘇午念頭紛轉之間,周圍馬幫成員們恢復了神智。

  他們望著沉凝如鐵的黑暗,相顧駭然。

  回過身來,蘇午目光看向了人群最前頭持血色木刀而立的周博,他的目光在周博手中木刀上稍微停留,周博感應到他的目光,立刻向他行禮,進而朝他走近。

  「蘇先生,王夫人她……」

  「自此以後,世間沒有王守節王夫人了。

  只有王傳貞。

  至於她願不願意認你家東主作丈夫,仍舊做你家東主的夫人,我卻無從知曉。」蘇午搖了搖頭。

  他話音落地,又想及那下落不明的馬幫東主。

  那位馬幫東主,會否就是陰喜脈祖師?

  周博嘆了口氣,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言語。

  蘇午看著他,身上一層層金漆脫落滾動著,於背後凝聚成一尊栩栩如生、正面對人的金佛——這下子,蘇午自身倒再不會背對他人了,他的兩面皆是『正面』。

  一道道透明人影在金佛周身時隱時現。

  眾馬幫成員見得蘇午身上詭異又神聖的景象,更加不敢說話。

  蘇午並未在意眾人態度,他直接盤腿坐在地上,示意周博坐在自己旁邊,旋即朝對方伸手,指了指對方手中的血色木刀。

  周博會意,立刻將木刀遞給了蘇午。

  手撫著木刀上陰刻的紋理,觀察著刀身上的一層朱紅色藥泥,蘇午目露奇光:「此刀似是以某種藥膏經年浸潤塗刷而成,雖無能殺傷厲詭,但那些藥膏散發出的藥氣,經由刀身上的陰刻紋理散發而出,卻有嚇退小詭的能力。

  可願告知於我,你這木刀是何來歷?

  你們馬幫行走江湖,若沒有點應對厲詭的能力,只怕也是維繫不了多久,便會消亡。

  你們馬幫所依仗的,便是這種木刀?

  還是你背後披風上的鬼臉?」

  聽得蘇午所言,周博老實回道:「先生於我們眾兄弟有救命大恩,我的些許手段,又如何不能向先生坦露?

  不瞞先生,我們馬幫行走川滇藏之間,所仰仗的應對厲詭之手段,名為『背鬼戲法』,乃是我早年隨東主征戰之時,於山中遇一仙人,那仙人作獵戶打扮,見我與東主,即稱與我們有緣。

  他請我吃了烤鹿肉,傳下『背鬼戲法』於我。

  此背鬼戲法,配合『懾詭散』、『引路香』、『迷詭煙』等種種丹丸藥散,乃有擬化兇惡厲詭詭韻之效,擬化出兇惡厲詭詭韻,即能嚇退一般攔路惡詭。

  我們馬幫憑此手段,也確實渡過了不少艱險。

  這柄『退詭刀』,亦是那位獵戶仙人贈送於我——確如先生所言,此刀是由種種丹藥和雄雞血化開以後,日夜澆灌其上,配合刀上紋理,以其藥氣嚇退厲詭。」

  周博頓了頓,又同蘇午說道:「當時東主與我同受仙人宴請。

  我得背鬼戲法與這退詭刀。

  東主則得了一顆金丹。

  據仙人所說,金丹有『化劫消災,諸般厄運盡為己用』之效。東主一直珍藏著那顆丹藥,不曾服用。正因為有那一顆金丹的存在,我們眾兄弟才篤信,東主應該並沒有死。

  他還活在這個世上,畢竟,他還未曾服下那顆金丹!」

  「金丹……」蘇午喃喃低語。

  不知此金丹,與中祖曾提過的全真內丹法是否有關聯?

  今下這個時期,全真道還未出現,但此下或已有其雛形,卻也說不清楚。

  「你們東主與其夫人感情如何?」蘇午冷不丁忽然問了個讓周博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周博雖然神色困惑,但還是向蘇午老實作答:「東主與夫人青梅竹馬,自幼一同長大,夫妻一向恩愛,感情甚篤,但他們成婚十三年之久,一直未有子嗣。」

  蘇午點了點頭:「如是感情甚篤,那顆金丹有無可能,由王守節保管著?」

  周博聞聲,頓時臉色陡變。

  周圍馬幫成員也盡神色莫名,低頭不語。

  「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蘇午搖搖頭,將血色木刀遞還給了周博,接著道,「你們為求活命,還是會往崑崙海源去一趟,那王傳貞亦會往崑崙海源去尋『七葉生死草』。

  你們雙方說不定還有『重逢』之日。」

  馬幫成員們神色驚懼。

  他們親眼見得王夫人褪下泥殼,卻是再不願與這樣詭異的東主夫人有任何接觸了。

  但他們若想活命,崑崙海源卻又不得不去……

  「我傳你們幾道符咒吧,有此諸道符咒,可以抗禦路上詭異,保住自身性命。

  若真『有幸』與王傳貞重逢的話,以符咒請召於我,我也能對你等施以援手。」蘇午笑了笑,向眾馬幫成員如是說道。

  眾人一齊跪下,向蘇午恭敬拜謝:「先生大恩,感激不盡!」

  擺了擺手,蘇午當即取出一疊符咒來,分散給了眾人。

  他所贈眾人之符咒,乃是消斂痕跡因果之符咒、引雷召電之符、附請神靈之符等類,有此諸般符籙相護,配合馬幫自有的『背鬼戲法』,面對凶邪厲詭,也能在第一時間保證存活,進而騰出手來,請召他出手援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