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事原天典錄(2/2)

  師父語氣嚴肅,隱約有些緊張。→

  蘇午卻不理會上方傳來的陣陣叫喊聲,他周身盤繞著厚厚的虺神鬚髮,魁三幻形翻騰之間,已將山腳下積攢的諸多已死的虺神鬚髮盡數清掃去,

  暴露出了那一雙併攏起來的腳掌,

  以及腳掌底下的事物。

  腳掌下,踩踏著一道牌位。

  那道牌位相對於巨大的腳掌而言,實在太過細小,蘇午遠觀三清之足,根本難以辨析出牌位上寫了什麼東西——但牌位周遭,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血字,那些血字以某種規律不斷分散,向外排列著,聚集在三清之足下,漸漸形成了一片血紅。

  蘇午周身甦醒的虺神鬚髮,一層一層地死去了。

  他借著虺神鬚髮抗禦三清之足詭韻的時機,不斷清掃去那雙腳周邊死去的虺神鬚髮,不斷勾引上方甦醒的虺神鬚髮盤繞在己身之上。

  終於,他將三清之足周圍的虺神鬚髮完全清空。

  終於看清了三清之足周圍的那些血字。

  密密麻麻的血字,組成了一朵蓮花陣。

  血字縱成一列,傳達出具體的涵義:「秀真,明天啟四年授閭山符籙。」

  「秀明,明天啟四年授閭山符籙。」

  「秀章,明天啟四年授閭山符籙。」

  在諸多『秀』字輩弟子以前,

  又有『全』字輩、『靈』字輩等等等等。

  越往蓮花陣核心處去的字輩,年代越古,越接近當下這個時代。

  一根根血線從三清之足腳下發散出,沿著這一列列的字輩,蜿蜒朝盡頭,將明朝中末期的諸多閭山道士道名,一個接一個地畫上一道紅線,塗紅他們的道名。

  蘇午心神集聚,

  越發接近最核心處的那道牌位。

  終於看清了牌位上的字跡:「閭山開山祖師許旌陽之位,領受一階『太上玄天真武無上混一成真符籙』!」

  許旌陽天師牌位,被三清之足死死踩在腳下。吧書69新

  並藉由他領受的符籙,追溯到了他後輩明朝中後期的閭山道士身上,穿越時空——將明朝中末期的閭山道士,一個接一個統統踩死!

  滅絕道統!

  蘇午看到那被三清之足推演出的一個個被塗紅的閭山道士道名,縱然久經歷練,亦不免心中發寒!

  此時,

  峰頂處又傳來了師父的呼喊聲。

  赤龍真人不僅在呼喊蘇午,當下已然爬出了祖師山洞廟系,沿著虺神脈絡蜿蜒而下!

  「別下來了!

  我這就上去!」

  蘇午朝上方的赤龍真人呼喊著,自身飛快脫離了真閭山山腳,剝落去層層死去的虺神鬚髮,與赤龍真人匯合而去。

  魁三幻形最擅攀越險山,蘇午未用多久就重新爬到了『虺神鬚髮廟系』的位置,順便將被幻形周圍鬚髮攜裹起來的赤龍真人放在一旁。

  赤龍真人橫眉怒目,瞪著蘇午斥道:「你這廝,愈發不將師道尊嚴放在眼裡了!

  先前與某說好不輕易涉險,你偏往山底下跑,若是出了甚麼事端,某要出力救你,又要忌憚著真閭山、虺神之復甦,不敢用出全力——到了那時,總須捨棄一個,你也莫指望某,緊要關頭,某必是要捨棄你的。

  天下蒼生性命,比某座下一個弟子重要!」

  大鬍子道長越說神色便越是嚴肅。

  他當下所言不是盛怒之下的言辭,而是實心所想,真若到了那般緊要的關頭,莫說大弟子的性命,就是他自己的性命,都也兼顧不得,會為天下蒼生拼卻一切!

  「假若弟子到了那般緊要關頭,亦只能捨棄師父。

  萬眾生靈的性命,比師父一人重要太多。」蘇午看著赤龍真人的眼睛,忽然笑著開口道。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與赤龍真人鬥氣,

  但師父一聽其所言,愣了愣神,面上怒意倏忽消散去了。

  轉而咧嘴道:「理當如此。

  你能理解某,某也能理解你!」

  師父話鋒一轉:「你突然奔到山下去,是有甚麼發現?」

  蘇午聯想及三清之足踩踏在那無數人名形成的血色蓮花陣上,內心已知後世閭山覆滅一切因果,皆起自於今時一道被三清之足踩在腳下的祖師牌位。

  三清之足的殺人規律,竟類似於『大業位拜殺咒』——

  它不須向牌位跪拜,

  只將牌位踩在腳下,就踩碎了一個宗派法脈的未來!

  等它甦醒在明清交替時期,所有閭山派授真武籙的弟子,都將被它一腳踩死!

  這種殺人規律,包含了『預知』、『穿越時空』、『咒殺』等種種元素,想要改變這段因果,必須從『因』處入手,或自此後令閭山法脈不修『真武籙』,或設法轉移三清之腳的殺人規律,乃至將它的沉寂時間延續得更長!

  那道祖師牌位,緣何會出現在三清之足下?

  「真閭山,乃是一雙腳。

  這雙腳下,壓著旌陽祖師之神位,

  及至諸多一直延續到不知何年何月的弟子名姓——那些在千百年後得授真武籙的閭山弟子道名,皆被划去了,或許他們可能會在他們所處的時代,被那雙腳掌踩死。」蘇午沉默了一陣,最終向赤龍真人道出了實情。

  赤龍真人聽過蘇午所言,神色有些恍惚,喃喃低語道:「怪不得,怪不得祖師留遺言說什麼愧對後輩弟子,說什麼首尾相連消避閭山災劫之法……

  原來今下我們所處的真閭山,竟然是一雙腳。

  一雙腳,一雙腳……

  是三清的腳嗎?!」

  大鬍子道人眼中驟然綻放凜然凶光!

  蘇午眼神一凝,與師父雙目對視,道:「師父怎麼知道那是三清的腳?是旌陽祖師留下過甚麼遺言嗎?」

  「旌陽祖師不曾說過那雙腳究竟來自於何處,

  某知此事,是因為某從『三清尊神』的一部分下死裡逃生過,從此以後便對三清的有關典籍多關注了一些。

  你提及當下這雙腳的殺人規律,讓某聯想到有部典籍里記載的內容。」赤龍真人眼中光芒漸消,向蘇午緩聲說道,「那部典籍出自『正一道』的源頭『五斗米道』。

  名作《事原天典錄》。

  其中提到,五斗米道尊奉『三清』為原天大神,三清大神身軀盤踞於三天之上的『原天大羅天』中,身軀各部,俱有無邊法力。

  這部典籍中,我只讀到關於『三清之足』的威能之處,

  正對應上你所說的當下這雙腳的殺人規律。

  丈量時間,洞見未來,踏平一切!」

  「那部《事原天典錄》,師父可——」蘇午話還未說完,赤龍真人便像是對他所言早有預料一般,搖了搖頭:「此書是在一荒棄廢宅之中發現的。

  當時閱覽之時,我方讀到『三清之足』威能的有關記載,

  其上字跡便統統消失。

  書籍本身無火自燃,焚成灰燼!」

  赤龍真人看向蘇午,忽然笑了笑,接著道:「那荒棄廢宅出現在一個叫做『六耳』的厲詭鬼蜮之中,若你未來有機會踏足那厲詭鬼蜮,或有別樣發現。」

  六耳鬼蜮?

  法不傳六耳?

  六耳獼猴?

  蘇午腦海里閃過諸多念頭,他記下了赤龍真人的提醒。

  赤龍真人看向旁側的『虺神鬚髮廟系』,同蘇午說道:「不論如何,現下最緊要的事情,還是先延緩虺神、三清之足的復甦。

  若他此下復甦,那麼此下南北閭山弟子、及至整個閩地都必然遭逢惡劫。

  若將他與虺神封押起來,

  至少還能給你我以及閭山後輩弟子數百年的時間應對此事——祖師廟系之中,亦記載了些許祖師設想的應對此事之思路,待你去到祖師廟系裡便能見知。

  此下,先去虺神鬚髮廟系裡摘取神韻罷。

  某在這裡守著!」

  「是。」

  蘇午點了點頭。

  他邁步走向『虺神鬚髮廟系』。

  上次模擬在這裡著了道,實因當時心神反應慢了一霎,因而被『虺神鬚髮廟系神靈』趁虛而入,此下他聚集精神,卻不會再著『虺神鬚髮廟系神靈』的道。

  他化作『虺神皮幻形』,以頭頂犄角捲動虺神紋韻,

  陡然衝撞開了虺神鬚髮廟系的門戶,

  自身撲入廟系之中的一剎那,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三清之足或已預知到此次師父與自己壓制它復甦的事情必然成功,否則它又何須等到數千百年後,明清交替之時,才對閭山道人大開殺戒?

  蘇午一瞬收束念頭,身形撲入廟系之中,再不關注那道血紅裂縫周圍無數雙活人的眼目,直接抓攝向血紅裂縫中浮動的廟系神韻!

  唰唰唰!

  四下里縷縷甦醒的虺神鬚髮朝他纏繞而來,欲將他甩出廟系!

  他身形驟然一邊,原地化作一遍布叢叢虺神鬚髮的人面蜈蚣,周身毛髮主動纏繞向周遭襲來的虺神鬚髮,牽制住虺神鬚髮的同時,血盆大口中的一雙細長手臂亦倏忽探入血紅裂縫之中,隨著亨之神韻稍一運轉,即將摘得一道廟系神韻在手!

  剎那間,

  整個廟系中無數蜷曲的虺神鬚髮都張牙舞爪起來,

  血紅裂縫一瞬間合攏,無數活人眼目倏忽間化作慘白的死魚眼——

  偏在此時,蘇午已然轉為『虺神皮幻形』,直接脫離了這座廟系,捲動虺神紋韻,堵住了廟系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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