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9、白雲先生登真集(2/2)

  茅山眾道人看著玄照手捧出的那道瀕臨破碎的命符,一時間都沉默了下來。

  如山般的壓力壓在眾人心頭。

  蘇午聽著玄照師叔所言,眼光閃動,亦是默然不語。

  他回想起了模擬器先前發出的提示:「已經到達安全存檔點,是否存檔?」

  此前蘇午並未回應模擬器的提示,

  當下他倒覺得,有必要在此處先存檔一下了。

  假若將來走到無可挽回之局面時,

  自身還能退出模擬,

  從存檔點重新開始模擬!

  「模擬器!」

  蘇午在心頭髮出呼喚。

  模擬器霎時給出了回應:「已經到達安全存檔點,是否存檔?請注意,『安全存檔點』並非絕對安全的區域,一旦有強大厲詭襲擊,存檔點亦會損壞,並無法再從此處繼續讀檔!」

  「存檔!」

  蘇午發出了指令。

  「存檔成功!」

  ……

  當下這個存檔點雖然也可能遭到厲詭襲擊,但既然模擬器已經提示此地可以進行存檔,至少說明這片地域相對其他方位而言,都較為安全。

  一時半會兒間不會有受到厲詭襲擊的可能。

  玄清抬眼看向玄玦、玄照,以及玄照褡褳袋裡的那支桃花,他緩緩開口道:「幾位師弟,師妹,除了玄照所說的,令提前甦醒的中祖,再度沉睡過去,以此來對應中祖預言,試看如此是否能平息風波的方法以外,

  你們還有沒有其他的想法?

  陽真,你對此事有什麼看法?」

  玄玦、玄照都搖了搖頭,

  那支桃花上浮現玄璧的虛影,這位女冠亦搖頭道:「茅山巫每一代弟子中的傑出人物,都會在第一次魔身種道以前,選擇背負一個厲詭,為人間消除一樁災禍。

  我們是如此,

  復興三祖更是如此。

  但復興三祖各自容納的厲詭——其恐怖程度超出你我想像,這些厲詭的殺人規律根本無從抗禦,它們亦極可能根本無法被封押。

  ——如此情況下,也唯有傑出人物以自身為容器,來將它們容納、背負,以此來還人間太平了。

  是以,我卻想不到,有何種辦法能抗禦這些厲詭的殺人規律?

  有何種辦法可以關押這些厲詭?」

  女冠玄璧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傾向於掌教師伯們提出的『令中祖再沉睡過去,試看以此能否平息風波』的辦法。

  中祖的提前甦醒,極可能涉及到了某種眾人意會不到的層次的詭變,

  既如此,

  令之再度沉睡,也不失為一個暫時克制詭變的辦法。

  只是這個辦法的成功率未知。

  眾人只有一次機會來決定,是否使用這個成功率未知的辦法。

  茅山巫眾道看向了蘇午,

  蘇午皺著眉頭。

  他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中祖背負的厲詭,其殺人規律近乎於隨機地、無差別地殺人,與明州市的『萬目詭』殺人規律近似。而明州市的『萬目詭』,在『清』時期,乃是有明確的被封押記錄。

  這是蘇午從伏藏紙上顯化的讀書人筆記中得到的信息!

  當時『天王觀』的道士批算出了『萬目詭』的命格,算出這『萬目詭』命宮中有『天蜈纏繞』,是以為一隻精心培養的大公雞授籙『錦雞將軍』,將之帶入『萬目詭』籠罩之地,

  再以『天王鎖詭錘』法門,將這『萬目詭』容納在了昭道師身上!

  雖然,

  昭道師與其道侶『麻仙姑』後來為解決『三清之腸』詭事,仍舊是雙雙葬送了性命,致使萬目詭、發詭、三清之腸即將聚合於一處,但天王觀關押『萬目詭』的經歷卻做不得假。

  若非天王觀批算出了萬目詭的命格,

  孰能想到,

  牽制住『眼詭』這般恐怖厲詭的存在,非是甚麼難以想像的神通,

  而是一隻授了『錦雞將軍』符籙的大公雞?

  縱然這隻大公雞再如何被天王觀培養,可它從本質上說,仍舊是只大公雞!

  如此想來——

  制住中祖背負的那個厲詭的方法,

  是否也隱藏在某些細節之中?

  隱藏在微末之中?

  「不知中祖是否曾批算過他所背負的那個厲詭命格?」蘇午說出了自己的問題,「他當初是如何容納那般恐怖厲詭的?」

  玄玦搖了搖頭,遺憾道:「那個厲詭……並沒有命格。一如當初踏碎閭山法脈的那雙腳一般……

  中祖確實曾留下過背負那厲詭的詳細經歷,

  但是……他留下的傳記、心得,收藏於南藏中,

  被雷火焚毀了……」

  蘇午默然無語。

  玄照也是滿面遺憾:「這場雷火,莫非是老天爺在和我們作對否?」

  「天機變化,誰能料定?

  師弟,莫要抱怨。」玄清告誡了玄照一句,他神色溫和,此刻眼神里閃動著光亮,向眾人道,「陽真師侄說起此事,倒讓我想起,我曾保存了中祖『常靜幀』的傳記手札抄本。

  中祖在個人傳記心得《白雲先生登真集》中,講述了他這一生經歷。

  因其頗有文采,年輕時曾為歡場常客,是以對諸多歡場之事描寫甚為詳細,我尤記得其中有他與一時花魁『素琴』、名妓『蘇妙貞』之間……」

  「師兄!」玄玦黑著臉道,「說重點!」

  「甚麼重點?」玄清茫然看向玄玦,「我說的這些,莫非不是重點?」

  「師兄直說中祖是如何容納那般恐怖厲詭的記錄即可,

  不必多談其他。」玄璧跟著道。

  玄清搖了搖頭:「當時覺得中祖前半生經歷頗為精彩,後半生經歷卻甚是無趣。

  對於他如何容納那個厲詭的經歷,

  我卻是沒有太多印象。」

  「……」

  眾道沉默了下來。

  玄照則在這時道:「有此般大師兄,實在是令茅山巫教蒙羞!應當奏稟祖師,將玄清作為一併上報,削了他一身修為,斬去他的符咒法體,

  讓他頃刻就死!」

  老道說得義正嚴詞,

  一時間把玄玦都鎮住了。

  玄玦嘴唇囁嚅著,搖頭道:「卻也沒這麼嚴重……」

  「雖然未曾記住中祖容納那個厲詭的經歷,但我留下的手札抄本應該還在下茅山我常駐的『雲台院』內,如果這幾十年內,無人在雲台院居住的話,那本手札抄本應該還在雲台院中保存得完好無損。」玄照接著又開口道。

  他這番話說出口,總算讓眾人神色和緩了許多。

  蘇午則是道:「中祖當時容納那個厲詭的過程,今時或許已然無法複製——畢竟厲詭沒被封押、容納一次,下一次再想以同樣的辦法將它們封押,也就沒那麼容易。

  ——當然,灶王神教的方法不在此列。

  多數時候,對於那些有命格的厲詭,灶王神教的『油炸詭』方法都有發揮效用。

  炸詭油畢竟是在不斷變化的,收魂米亦非一成不變。

  不過,中祖容納厲詭的方法,仍能為我們參考。

  或許我們能從中發現長期克制那個厲詭的方法。

  是以我覺得,我們當下仍應以掌教師伯祖與玄照師叔等人商量的方法——令中祖再度陷入沉睡為主要策略,在此過程中,嘗試搜尋那本《白雲先生登真集》手抄本,看看有無第二條路可走。」

  「可以。」

  「就這麼做吧。」

  「三茅之地我等必要踏足,去一趟雲台院,拿到手抄本亦是順路而已。

  只希望大師兄記性還好,莫要到時候找不到抄本,

  那就是白費功夫了。」

  眾人聽過蘇午的話,紛紛點頭。

  就此敲定了大略的計劃。

  蘇午則又出聲道:「如何使『中祖』沉睡過去?不知幾位師伯可有具體方略?」

  「再將他下葬一次。」玄清回道。

  話外之意,自然是以山川龍脈將中祖『下葬』,也即是將中祖鎮壓於山川龍脈之中。

  「弟子以為,這般方法並不能完全保證中祖能沉睡到他該甦醒的時候。」蘇午回道,「或許可以將他油炸一回,再行下葬。

  這樣就保險多了。」

  「中祖如是未有詭變,

  那該如何油炸?」玄璧輕聲問道。

  玄照肯定地道:「中祖甦醒之後,詭變已生,油炸他是可以的。」

  「好。」玄清點點頭,「那便依當時情況而定,若只是搬山下葬中祖不夠保險的話,就先將中祖油炸一回再葬下,可以確保萬無一失!」

  ……

  夜深人靜。

  蘇午立身於荒棄民居的另一間小屋內,

  茅山巫的幾位師伯師叔與他僅有一牆之隔。

  他站在窗口,往窗外看去。

  玄清師伯在院子裡點燃了一堆篝火,坐在篝火旁,安安靜靜地守夜。

  收回目光,蘇午盤腿坐在床板上,他微闔雙目,觀想自身五大脈輪,『意』集中於『天關脈輪』上。『紅寶帳怙主六臂大黑天』顯發熊熊火焰輪,包裹住了天關脈輪。

  水菩薩詭韻演化的熊熊熾火,迫壓得天關脈輪內的『影詭』在角落裡蜷縮成一團。

  注視著天關脈輪內的影詭良久,

  蘇午漸漸放開『紅寶帳怙主六臂大黑天』對天關脈輪的保護,

  他口吐『元皇皮咒』,引導著天關脈輪內封押的『影詭』,徐緩地投入到覆蓋天關脈輪的那些裂痕般的大道紋韻之中。

  「唵嘛嚓!耶耶喇餸薩,婆娑訶,婆娑訶,婆娑訶!」

  化為粘稠黑液的影詭,徐徐湧入遍覆天關脈輪輪廓的大道紋韻內,

  漸漸彌補了那些裂痕。

  同時,

  遍布蘇午周身皮膚的那些大道紋韻內,漸漸涌動起摻雜了根根斑斕色線的粘稠黑液。

  詭韻、神韻在他皮膚上交織成網,

  包容周身,

  又漸漸歸於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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